“那个……阿霍你和傅沉楼是一个班的吧?”
沈霍手底下夹着菜,嗓音懒散:“是啊,一个班的怎么了?”
“那你和他熟吗?”沈娓手垂下放在大腿上,声音轻柔好奇。
沈霍动作慢了些,抬头看向对面摇头,声音认真:“不啊,他很冷,没人和他说话的,我也还不至于热脸去贴冷屁股啊。”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也在傅沉楼面前吃了闭门羹这件事。
沈娓听了他的话沉默一瞬,手微微握紧,隔了好一会才继续询问:“……我那天看到有人在老宅院子里欺负他,学校里也是这样吗?”
沈霍沉吟一秒才开口:“是啊,不过那些人一般欺负不了他,他挺能打的。”
沈娓听了后蹙眉,隔了好一会才目光恳求地看向沈霍:“那你能不能照顾一下他,他其实就是那天晚上救我的人。”
猛地听到这个消息,沈霍手底下一停,愣住一会才看着沈娓确认:“救你的人是傅沉楼?!”
“怎么可能呢???”
以他对那个人的了解,他几乎不管这种事,心冷得一批。
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沈娓抿唇看他,眸光认真,连眼里的光都在控诉:“救我的就是他呀。“
”虽然他说是因为沈澜漪,但救我是事实,他又不接受感谢的东西,所以我就希望你平时照顾他一下啊。”
“阿霍就帮帮我吧?好不好?”
沈霍看了半晌才确认沈娓说的是真的,眼里纠结过一阵之后才又点头:“好,既然是他救了你那我肯定要照顾他啊。”
说着又想起来傅沉楼的性格,为难道:“不过他不太喜欢别人帮他,在班里也没有什么朋友,不一定领情啊。”
沈娓一瞬间有些灰头土脸。
她早都想到了,不过这也是她仅能做的了。
沈霍见状叹了口气,咬牙道:“行,我只能用自己的真诚兄弟情义打动他了,谁叫他救的是我亲姐呢?”
”不过,我预感自己会受到他的冷暴力,你要怎么感谢我啊?
了却一件心事的沈娓心情好了很多,闻言道:“你想要什么,那个限量版的航模可以吗?我买给你。”
“那哪里够啊?我受到的是心理伤害,不够不够。”
“你要什么,先说出来我才能知道啊。”
沈霍想了想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盘子里的食物,“你们高二不是有一个月才开学吗?一中餐厅的饭不好吃,你中午帮我带饭,开学之后你就只在周末带一下?”
“行不行?”
沈娓稍微想了想,点头:“好,一言为定。”
无意中记起少年的冷淡后,她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沈霍,提前打个预防:“先说好,你不能毁约半途而废。”
沈霍看她一眼:“好,记得从今天中午开始送啊。”
第9章 是谁拿的
傅沉楼是十点整到教室的,一到门口就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班主任老豆站在讲台右侧,台下的学生全都静默不语,头恨不得垂到桌子底下去。
班里那个平常胆小懦弱的林玲站在讲台中央,低着头,黯淡发黄的脸颊此刻染上奇异的血红,眼神坚决倔强。班长站在讲台的另一侧,神色焦急又隐隐自责。
老豆正指着全班在骂,声音激昂:“看看我都教了一群什么人?”他狠狠拍了几次桌子,气得睡胸顿足。
“现在谁拿了买资料的班费,谁来自首,我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否则我会叫警察来处理这件事,到时候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老豆视线一一扫过,一阵沉默过后还是没人说话。
教室里一片安静,连呼吸声都是压着的。
讲台中央的林玲蹙眉,双手放在背后狠狠握在一起,转头看了一眼走到门口的傅沉楼,嗓音忽的拔高:“老师,傅沉楼来了,他也是最有嫌疑的人,不能只怀疑我吧?”
“我怀疑是他拿了钱。”
话音落下的时候,视线集中在了门外少年身上。
八月初太阳一点没有显出颓势,比起早上气温更是攀升,坐在教室里的人因为温度和压力背上生出汗液,闷得手心潮湿,可在看向门口站着的少年时觉得浑身冰凉。
刺目的日光下,少年沐浴着温热踏光而来,站在门口的身姿笔直,浅棕瞳孔淡淡看着林玲。
林玲握在背后的双手默默松开放在身侧,被他看得心口一缩,忐忑中又生出几分无所畏惧和拼死一搏的孤勇。
他个子很高,此刻即使站在讲台上的她还是没有他高,垂着视线看过来,像是没把人放在眼里,高高在上,好像自己是池底污泥一样。
林玲垂下眼睛嘲讽地想,凭什么呢?
明明两个人的家庭情况都很不好,为什么自己只会被欺负,丢了东西也是,别人次次都会怀疑自己,而他,永远这样一副高傲样子。
明明,他傅沉楼才是最不堪的人。
这次班里的班费丢了,全班人默认嫌疑犯是自己,自己因为匿名投票而屈辱地站在这儿,为什么没有人说是傅沉楼呢?
这根本就不公平,所有人都还在偏袒他。
他傅沉楼那样该死的人怎么配?
想着她缓缓抬头看向老豆,眼里的如雾嘲讽和怨恨悄悄的消散于空气,毫不心虚道:“老师,既然班长说钱是上学期最后一天丢的,那应该和傅沉楼有关系才对。”
“他那天提前下晚自习,是不是心虚想要赶快把赃款转移地点呢?毕竟,那么多钱放在身上可是太危险了。”
她看向傅沉楼:“傅沉楼,你说呢?”
傅沉楼淡淡看她一眼,没有一丝情绪。
一旁的班长有些不信。
他是个胖嘟嘟的男生,戴着厚厚的眼镜片,轻推一下眼镜后看向老豆:“老师,我们还是先听听傅沉楼同学的发言吧?”
老豆蹙眉,招手让傅沉楼进来。
傅沉楼身侧双手微微握紧,抿唇进了教室,淡淡地开口:“我没有拿过班费。”
林玲看了他一眼,继续开口:“你没有拿过班费?那你哪里来的钱给你妹妹报幼儿班的?咱们班的同学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你家和我家离得近,你没有父母,生活费都是靠自己挣的,这样的你哪里来的钱给你妹妹报幼儿班的呢?
“还有今天,你来的这么晚,是怕事情闹大怀疑到你头上吗?
老豆平常是喜欢傅沉楼的,他不惹事,成绩又拔尖,他对他偶尔的迟到早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了解傅沉楼的家庭状况,起过帮助的心思,只是他一直拒接,最后不了了之。
此刻,他依然不信傅沉楼是那样一个人,但是林玲的证词摆在眼前,他只能顺着问下去。
叹了口气,他道:“傅沉楼,你为什么今天会来的这么晚?”
傅沉楼嗓音一成不变:“送妹妹去幼儿班了。”
“……”
这刚好和林玲的话对上。
教室里的寂静顿时被打破,一声又一声压着的“卧槽”不绝于耳。同学彼此之间互相眼神交流,神情丰富。
林玲轻哼一声,眼里笃定。
老豆蹙眉看着傅沉楼,良久后才开口:“班费是不是你拿的?
傅沉楼再次淡漠道:“我没拿过班费。”
“……”
这件事一时没了线索,两方胶着起来。
正当所有人拿不定主意猜测是谁时,一旁的林玲出了声。
“——是傅沉楼,我亲眼看见他那天晚上很晚的时候从教室里跑出来,而且他那天很晚才回家,好像很急的样子。”
“其实比起来,我家的情况比他好得多,我没必要这样。”
“我为什么要拿班费这么冒险呢?每次大家丢了东西怀疑的都是我,我不是很危险吗……”
话虽然没什么条理,但是无端都恰好对上,由不得人不信,班里人的思绪被带动,不约而同地看向傅沉楼。
少年沉默着,没有反驳的话。
似乎已经默认了。
丢了班费的班长看着傅沉楼,玻璃镜片下的眼眶渐渐红了,他低头用手臂狠狠揩了一把眼泪,气愤地撞上一脸平静的傅沉楼。
“我平时也没欺负过你,怎么你的心这么冷,这笔钱可都是同学们的,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坏?!”
“枉我薛晨把你当作同学……”
薛晨平时性格软和也有责任感,对待班里的同学一视同仁,但是这次弄丢班费,他自觉对不起同学,情绪压抑得太久太委屈。
他完全没想到黑手会是傅沉楼。
少年静静地站着,被突然蹦出来的壮硕身躯撞到旁边的墙上,脖颈被用手肘紧紧压着,红了好一片,黑色外套也蹭上明显的白灰,看起来清瘦而沉稳。
到底最后没有反抗。
班上有很多暗地里和傅沉楼作对的男生,闻言骚动起来,其中王琦为首的几个人从课桌上跳过来将少年围住,撸起袖子在少年腰上打了好几拳。
一旁的林玲看到后眼里露出几分快意,傅沉楼看到,蹙了蹙眉。
场面瞬间就已经混乱起来,血性年纪上的男生们眼看就要抡起板凳上了,这时后头一直在等傅沉楼反驳的沈霍才如梦惊醒。
他今早还信誓旦旦地答应过沈娓照顾傅沉楼的……
沈霍来不及想其他,咬牙吐出一句口齿不清的“草”之后跑到门口挡在了傅沉楼身前。
他是个二世祖性子,又是货真价实的豪门小少爷 ,王琦一伙人没有底气对上,当时退缩几步,气短道:“沈霍你干嘛啊,我们干正事呢。”
沈霍瞥他们一眼,“有证据说是人家拿的吗?你亲眼看是他拿的吗?如果不是就一边儿呆着去。”
见那些人被镇住之后他才转身问正看自己的傅沉楼:“我可不信是你拿的。”
“不过你也应该说两句辩解一下吧?”
要是真是傅沉楼拿的才怪,这家伙连妈妈给的那些钱都没收,又怎么会去拿那几千块钱?
不过他不说,会被认为是默认的。
傅沉楼看着沈霍眸光微闪,冷厉眉眼沉了沉后推开他,一步一步走到讲台下正对上老豆的视线:“老师,叫警察吧,我没做过那种事。”
老豆迟疑了,他看着那个冷淡少年不由自主地确认:“……你确定?”
傅沉楼:“确定。”
全班又被他的无畏整得有些疑惑了。
沈霍蹙眉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钟表,已经到了十二点了。
想着要来送午餐的沈娓,他出声应和:“老师报警吧,傅沉楼有证人的,他那天根本没时间回学校。”
“反正没人承认,那我们还是报警好了,免得伤同学间的感情。”
老豆看了全班一眼,最后再次问:“还是没人站出来承认吗?”
全场寂静。
见没人说话,老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拨通了电话。
而傅沉楼转眸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林玲,没说话。
第10章 帮我接敏敏
沈娓顶着大太阳走进了一中校园,脸被晒得微红,鼻尖冒出细小汗珠。
进到教学楼里面才觉得凉快了好多,她抬手扇着风一边降温一边打量。
高三年级的走廊是以淡蓝色为基调的,微风拂起的浅绿色窗帘微动,玻璃上的人影清晰,里面窗台上放着绿植,看起来就很有学习的氛围。
伴随着悠扬的下课铃声,几种不清晰的声音溜入耳中,其他班级好多人蜂拥而出。
沈娓抿着唇往后退了几步将路让出来,等到人离开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走到了沈霍的16班门口。
刚刚抬眼,就看见傅沉楼沉默地站在门口,他眉眼微垂,眼神空寂又冷淡地看着讲台上的一个瘦弱女生。
距离上次碰见已经一个多月了,沈娓发现傅沉楼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身材颀长精瘦。
他背着一个旧书包,身上的黑色外套背后蹭了好多的白色不知名粉末,看起来挺狼狈的。发丝盖在额头,看起来沉静又冷酷,莫名的,像极了自己以前画过的一幅画。
沈娓收回视线,还没来的及叫沈霍出来就看见来了几个警察。
到了嘴边的话一时止住,她看着警察询问班里的同学和老师,他们在了解事情始末之后将嫌疑定在傅沉楼身上。
教室里警察面容严肃,看着傅沉楼的方向开口:“傅沉楼是吗,对于林玲同学的指证你有什么说的吗?”
少年站得笔直,看了一眼警察口中的林玲后皱着眉转头。
嗓音低哑:“我没做过。”
警察看他一眼:“那你能说说你在上上个月的十四号晚上做了什么吗?”
傅沉楼垂眸:“回家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林玲就突然出声反驳:“警察叔叔他骗人,他那天很晚的时候还在外面,我亲眼看到的,他撒谎!”
闻言,沈娓蹙眉抓紧了粉紫色的单肩包。
教室里的同学都唔唔嚷嚷地推测起来,怀疑的眼神看向沉默的少年。
少年轮廓分明的下颌微绷,粉色唇紧抿着往前走了几步。
而讲台上原本激动平静的林玲像是被吓到,慌张地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按住身后的黑板轻轻靠着。
警察见状以为少年要对林玲不利,上前拉住,将他双手扣在身后,按住脖颈往下压。
少年绷得笔直的脊梁被压下去,头被摁得很低,动作之间身上的粉末被蹭掉,在光线下显了型。周围人都惊呼出来,无数视线紧紧锁在被困住的他身上。
有人叹着气:“不会是傅沉楼做的吧。”
旁边人冷笑着反驳:“我看他还是心虚了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