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
*
到了猎场,苏昭昭一下马车,就进入了事先就搭好的帐篷里,宫人们提前烧好了炭火,帐篷内温暖如春,她褪下了身上的斗篷,藏在怀里的话本子也拿了出来。
男人们打猎,她就只能靠此打发时光。
最近新出的《来自西南的孔雀》还是很出彩的,下笔的角度十分新奇,竟是从一个被始乱终弃的孔雀精讲起,苏昭昭昨天看了一夜,一晚上都在噗嗤的笑。
这册话本只看了一半,她挠心挠肺地想要看完。
司马慎炎撩开帘子进来,就看见苏昭昭靠着软枕,正呼哧呼哧地笑,褪去了披风的小身板一抖一抖的。
好不逍遥快活。
哪里还有在马车上时,那股子庸人自扰的悲伤模样。
司马慎炎,“……”-_-||
帝王合理怀疑,苏昭昭的痴情都是装出来的。
房嬷嬷正要出声,就被司马慎炎一个眼神打断。
房嬷嬷兀自思忖了一下,还是打算离开营帐,小年轻孤男寡女在一块,谁知道一会又做什么。
*
这厢,苏昭昭正看得起劲,突然有道阴影投了下来,她一抬眼就对上了司马慎炎浓郁的眸。
他的眼神,仿佛是在探查什么。
苏昭昭一愣,方才还傻笑,这突然就笑不出来了,立刻变成了多愁善感的少女,“皇上怎么来了?不是说一会就要动身打猎去么?皇上日理万机,臣妾早就习惯了,即便皇上不陪着臣妾也无妨,因为只要皇上高兴,臣妾才能高兴。”
司马慎炎还在凝视她,“→_→”
数个呼吸之后,他的目光才落在了苏昭昭手中的话本子上。
他剑眉一挑,虽对京中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代表他不知情。
甚至于这本《来自西南的孔雀》讲述的是雄孔雀精转世之后,报复负心男子的故事,他都一清二楚。
龙.阳.之.癖,自古有之。
司马慎炎不会明令禁止。
但苏昭昭一个女子,看这东西……
“拿过来。”
司马慎炎嗓音低沉。
谁知道苏昭昭脑子里现在已经在浮想联翩什么。
几年前,京中还出过一本《暴君与王爷》的话本,苏昭昭看过那话本子,还将他和靖王代入了进去……
思及此,司马慎炎脸色更加阴沉,直接弯身夺下话本。
帝王雷厉风行,直接将话本抛入了火盆里。
烧了……
“你……”苏昭昭滕的一下站起来,她正好看到关键时候,“皇上,孔雀精马上就要虐渣男了!你为什么不让臣妾看完!看不完这个故事,臣妾会憋死的!”
这就好比是每次司马慎炎撩完就跑。
恰好到了火候上,又恰好在最关键的时候收手。
苏昭昭瞬间泪眼朦胧,“皇上,你的心里,果然没有臣妾!”
司马慎炎,“……”
帝王抬手捏了捏眉心,对着帐外道:“来人!”
房嬷嬷立刻进来。
发现话本子被烧了,她暗暗窃喜。
烧得好啊!
不然,贵妃娘娘以后看见同行的男子,就会觉得人家可能是一对……
房嬷嬷垂头,恭敬以待。
司马慎炎直接吩咐,“日后再让贵妃看此类话本,朕定当重责!”
房嬷嬷就等着这句话了,“老奴领旨。”
苏昭昭正在梨花带雨,外面号角声响,涉猎的队伍马上就要出发了,她委屈难忍,白皙的面容因为哭泣,而显出淡淡的粉,双眸莹润多情,生了一双最易魅惑人心的桃花眼,怨恨道:“皇上!你真是伤透了臣妾的心!你走吧!反正皇上的真心从来都不在臣妾身上!”
房嬷嬷,“……”又来了,至于么?至于么?!
真真是比夫人还能作!
司马慎炎薄唇微启,他其实不甚明白,为何苏昭昭会喜欢看男子之间的风.花.雪.月,以防她陷得太深,亦或是又拿他脑补,帝王这一次狠下心,他俯身捏住了美人下巴,“不准再闹了!朕晚些再归来,你好自为之。否则……有你好看的!”
丢下一句,司马慎炎拂袖转身离开。
苏昭昭趁着他还没走,对房嬷嬷哭诉道:“嬷嬷!你快看……皇上他果然不是真心待本宫,他一直是在骗本宫,他骗了本宫的人,还骗了本宫的心!”
刚走出没几步的司马慎炎步子一顿,随即又大步离开。
苏昭昭一秒恢复状态,她看了一眼已经烧成了灰的话本,脸色突然转好,又从裙摆下掏出一本《权臣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娇美的面容浮现出欢喜之色。
房嬷嬷惊呆了,“娘娘!您不能看这类话本了啊,皇上刚才可是特意交代了!”
苏昭昭瞪了她一眼,“嬷嬷,你胆敢告状试试?”
房嬷嬷,“……”
不一会,外面的涉猎队伍远去之时,苏昭昭又在营帐内噗哧噗哧笑了起来。
房嬷嬷心中感慨,不明白男子之间的风.花.雪.月故事有甚吸引人的……
*
每年冬猎,都会设下彩头。
今年也不例外。
但这几年,每次的魁首都是帝王自己。
这让参加冬猎的青年才俊们不得不怀疑,帝王是太过小气,他自己从私库里取出来的彩头,又自己赢回去。
可是,大家都的确赢不过帝王。
苏启很有小心眼,经过前几年的经验来看,跟在帝王身后才有肉吃。
司马慎炎只带了两名御前侍卫——杨青和易剑。
一路悄然无息的潜入林子深处。
皇家猎场不乏奇珍猛兽,猎手们的动作却是出其不意,越是能够猎到好东西。
苏启一路悄然跟进,他踢着马腹挨近了司马慎炎,四下无人,林中藤蔓葳蕤,“姐夫,我这次从北疆归来,任务办得还不错吧?”
不邀功,怎么能得到重用呢?
现在父亲和兄长皆不在家中,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司马慎炎眸光微冷,凝视着不远处,他没有说话,抬起.弓.弩.,凝神片刻,突然射.了出去。
顺着目光所望,苏启看见了一头倒地的小鹿。
苏启心一抽,“姐夫,小鹿这么可爱,怎么能说杀就是杀了呢?”
司马慎炎面色如常,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淡淡说,“你既然觉得它可爱,那就送给你了。”
苏启顿时咧出一嘴整齐的牙,“多谢姐夫!”
说着,就踢了马腹,上前捡猎物去了。
杨青、易剑,“……”
好端端的苏家,怎么会生出苏启和苏昭昭这样的儿女呢……
这到底是家门不幸?还是家门有幸呢?!
这一路,苏启致力于“捡漏”,涉猎还没开始多久,他就已经收获颇丰。
对此,苏启本人并不觉得他的法子有什么不妥。
每个人走的路不同,而他选择一条别人都不敢走的康庄大道。
苏启满心欢喜,“看来今年我有可能夺魁啊!”
杨青、易剑,“……”
原来话本里说的都是真的,人一旦不要脸,就可以所向披靡!
不过……
苏启和帝王,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时,不远处传来狗吠声,猎场专门饲养了猎犬,一旦有什么不对劲之处,猎犬就会咆哮。
苏启往天际一望,喃喃了一句,“哪来的炊烟?营地开始做饭了么?”
司马慎炎一直紧绷的俊脸,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变化,他往天际一看,好像立刻察觉到了什么,当提踢了马腹往营地方向狂奔而去。
杨青与易剑随即跟上。
苏启,“……”
他跟上去之前,吩咐了随从,“把皇上刚才射.下的猎物一并带上,都记在我名下。”
随从,“……是,二公子!”
这厢,号角声骤然响起。
猎场林中鸟兽狂奔,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
而同一时间,靖王也带着他的随从往营地方向狂奔。
*
这厢,苏昭昭被子墨与子书二人拉着,三人往猎场外围跑去。
苏昭昭回头看了一眼被烈火笼罩的营地,愤愤然,“本宫的话本落下了!”
子墨、子书,“……娘娘,事到如今,就不要再惦记话本了,咱们还是先活着离开!房嬷嬷还在营地呢!”
苏昭昭无比淡定,“无妨,杀手是冲着本宫来的,本宫一逃,嬷嬷她就安全了,怎会有人为难老嬷嬷呢。毕竟,人人都会尊老爱幼。杀手也是人呢。”
子墨、子书,“……”此话当真?现在的杀手这么有良知了吗?
苏昭昭一想到片刻之前,有人突然暗袭营地,除却刺杀之外,还有在营地外围浇上了火油,这是为了双重保证,杀不死她,也要烧死她。
火势一起,即便营地有重兵把手,也会照应不周全。
幸亏……
苏昭昭身边的侍女都会武功。
恰在这时,一道疾风从背后袭来。
子墨大惊,“糟了!杀手追上来了!子书,你带娘娘先走!”
苏昭昭回头一看,起码有近十来个黑衣人追了上来,子墨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谁要置她于死地?
原著中,没有讲过这一茬啊!
苏昭昭停下了步子。
子墨与子书吃惊的看着她。
只见贵妃娘娘清媚绝美的脸,一点点变成阴沉……还有一点凶悍。
镇国公府世代从武,她是镇国公最宠爱的独女,还是苏家数代以来唯一的姑娘,从小就备受照拂,早就学过防身的武功。
她从腰上缓缓拔出软剑。
那软剑细长,寒光乍现。
她一袭大红色衣袍,山风吹起她散开的长发,从背影去看,气势……是有了。
“娘娘,您……”
“避开,不要打扰本宫。”
子墨与子书默默后退了几步。
冬日暖阳高照,红衣女子身形纤细,但步伐突然变得十分稳健,她一手持着软剑,一步步朝着黑衣人靠近。
一瞬间,无数刀光剑影,因为一系列动作都太快,子书与子墨只看见红色身影穿梭在黑衣人之间。
等到一切结束,四周安静如斯,唯有远处的救火声,以及树木崩塌声传来。
子墨与子书咽了咽口水,看着苏昭昭纤细的身子缓缓走来,如同从天而降的堕仙,她低头一看自己的长剑,不满意的抖了抖,将上面的鲜血抖落。
软剑恢复干净如初,她这才满意一笑,重新收起了软剑。
子书、子墨,“……”
国公爷和夫人交代的没错,一定要顺着贵妃娘娘,千万不能让她生气!
招惹谁,都不能招惹贵妃娘娘!
子墨望了一眼黑衣人尸首的方向,问了一句,“娘娘,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子书也说,“营地现在也不知安不安全?皇上眼下也不知有没有赶回来?”
苏昭昭心情很平定。
是谁要杀她?
太后、丞相、靖王,甚至是司马慎炎皆有可能。
她一死,司马慎炎就嫁祸给靖王,亦或是太后一党,然后再借助给心爱的宠妃报仇的理由,对太后一党连根拔起。
太后也有足够的理由想要弄死她。
苏昭昭长叹一声,“本宫真是命苦。”
子墨、子书,“……”
贵妃娘娘命苦?那这世上就没有命好的人了。
而此时的苏昭昭,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既然所有人都想弄死她。
那她为什么不反抗一下命运?!
谁规定了她必须要死呢?!
她并非是真正的苏贵妃,对司马慎炎并非是深情不渝,她如果不走剧情路线,是不是可以改变炮灰女配的命运?从而不用死?!
现世花花绿绿的世界,和这里的繁花似锦,到底孰轻孰重?
算了,想不通。
先活着要紧。
按着剧情从城墙摔下来,估计脑浆都会摔出来,最重要的是死得太难看,影响颜值啊!
再者……倘若顺利回到现世,她真的能够复活么?
会不会尸体已经被烧成灰了?
有了这一系列的思考之后,苏昭昭忽然抱紧了娇弱又纤细的自己,“太可怕了!本宫不敢回去!走吧,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说。”
子墨、子书,“……”
贵妃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们是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
营地那边情况不明,又火海漫天,实在是太危险了。
*
“娘娘!娘娘啊——”
房嬷嬷一身狼狈,跪在黄土地面上,差点哭晕厥过去。
司马慎炎疾驰而来,马蹄尚未停下,他就跳下马背,一身精装,动作如风。
司马慎炎刚要冲入火海,一御前侍卫从燃烧的营帐逃了出来,见到帝王,立刻跪地道:“皇上,娘娘并不在帐中!”
司马慎炎紧拧的眉心骤然松开。
与此同时,司马慎炎胸口一阵刺痛袭来。
原来是他方才忘了呼吸……
帝王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其他情绪,当场下令,“贵妃受惊过度,即刻回宫修养,任何人不得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