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心捂着听筒转过身:“不太好吧……”
崔盈:“怎么不太好呀?我觉得挺好。”
沈棠心一本正经地质疑:“就咱俩这厨艺你好意思?”
崔盈得意洋洋:“我刚尝了一下排骨汤,这次我发挥得特别好!一会儿再炒个我拿手的土豆丝和虎皮青椒,咱不是买了那个周黑鸭和猪蹄儿吗,盛出来也算一碗菜吧。”
“……”
“徐主任一个单身男人,自己在家肯定不好好吃饭,还不如咱俩。”崔盈义正辞严道,“懂点儿事儿小妹妹,互相照顾一下没什么不好的。”
沈棠心只得应承下来。
挂了电话,转过身,目光还是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硬着头皮问:“徐主任,你吃了吗?”
吃了吧。
一定吃了。
她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然而很快,男人轻飘飘的嗓音砸碎了她的幻想:“没呢。”
“那,”沈棠心想哭,又不能哭,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要不嫌弃的话……”
“好。”他语气含笑地打断了她。
好什么好,呜呜呜……
您客套一下能死吗?
沈棠心从头到脚都在腹诽。
偏偏那人还更不客套地问:“我换身衣服,你要不进来等?”
“不用了。”沈棠心用力磕了磕牙齿,“我回去给盈盈帮忙。”
说完她转头就溜,不再给男人调侃她的机会。
***
徐晋知换了一身米白色连帽衫和棉质的休闲裤,十分居家的样子。沈棠心开门的时候,忍不住眼前一亮。
压下心底一阵躁动,她表面淡定地从鞋柜里拎出一双鞋套递给他。
她们两个女孩,家里没有男式拖鞋。
徐晋知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慢条斯理地把鞋套套在他的白色运动鞋外面,就连这个动作也优雅得让她呆怔片刻。
直到厨房里传来崔盈的喊声:“小棠你过来一下!”
沈棠心屁颠屁颠地跑进厨房。
崔盈刚买的一个小火锅送到了,在小区门口的火锅鸡店里订的,说是门卫不让进,要自己去拿。
沈棠心打趣她:“还说对自己厨艺有信心呢,买什么火锅撑场面啊?”
“这不是第一次请领导吃饭么,稍微隆重一点吧。”崔盈撇撇嘴,“我下去取了哦,你把这个土豆切完,一半切丝一半切块,切块的等会儿下火锅。”
“知道啦,你快去吧。”沈棠心把她往厨房外面推。
答应得果断,但她这辈子拿菜刀的次数,迄今为止还没超过三次。
正在和砧板上的土豆殊死搏斗,厨房的门忽然被滑开,身后是沉稳的脚步声,以及一道属于男人的轻笑,丝丝缕缕的淡香味也随之钻进鼻腔里来。
手里的菜刀一滑,眼看着就要切到指甲,被凌空出现的一只手及时握住。
“我以为你是跟土豆有仇。”握住菜刀的那只大手,同时不可避免地握着她右手,另一只从背后绕过来,将她的左手带离这个危险区域,“怎么着,还跟自己的手有仇?”
之前裸露在浴袍外的胸膛,此刻就这么若有似无地贴在她背后。他左手拿着没切完的半颗土豆,手臂紧挨着她的手臂。
两人穿的都是短袖,毫无阻隔,肌肤相贴,灼热的触感从那处蔓延开来。
“看好了。”他语气还算正经,只是嗓音温柔得有些恍惚,气音袅袅,像在说情话,“切菜不是这么切的。”
沈棠心满脑子嗡嗡乱响,哪里学得到什么。
她怔怔地看着那只在菜板上挪动的漂亮手指,以及在他手握的菜刀下,变得厚薄均匀的土豆片。
她的手被他摁在刀把和滚烫的掌心之间,感受着刀刃和土豆摩擦的每一下顿挫,也同时牵动到胸腔里那颗咚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脏。
直到她听见家门被打开的声音,才猛然回神。
再一看,土豆也已经切完了。
一半是玉条般粗细均匀的细丝,还有一半是整齐的滚刀块。
徐晋知同时也放开了她,周围热气退散,她脸上的温热却怎么也散不开了。
崔盈把火锅放到餐桌上,才进来,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钟,狐疑道:“你脸怎么了?”
沈棠心装作若无其事,错开她去池子里洗手:“什么怎么了。”
“红扑扑的。”崔盈撇了下嘴,看见砧板上的土豆一脸惊喜:“哟,切得不错嘛,还挺专业。”
“不是我。”沈棠心嘟哝道,“那个,我去下洗手间,再回来帮你。”
“不用你帮了,我炒个菜就能吃了。”
“哦。”
沈棠心转身出去。
路过客厅的时候不经意抬眼,目光和沙发上剥橘子的男人撞了个正着。对方眼眸深邃,依稀含着几分揶揄,沈棠心立刻脚下抹油似的,飞快溜出他的视线范围。
身后传来一道幽幽低沉的轻笑声,她咬咬唇,只当做没听见。
沈棠心在洗手间里一直待着,免得出去以后和某人相对尴尬,直到崔盈叫吃饭。
一个排骨汤,一盘土豆肉丝,虎皮青椒,还有一盘猪蹄和周黑鸭凑成的卤菜,再加上店里端来的火锅鸡,一顿丰盛的晚餐像模像样,请客也不寒碜了。
“宝贝你这土豆丝切得也太好了,我炒着都省劲儿。”崔盈一边给他们盛饭,一边表彰沈棠心,“今天的土豆丝是有史以来最好吃没有之一。”
沈棠心脑袋往下埋了埋,“说了不是我。”
“不是你么?”崔盈睨了她一眼,眉梢微挑,视线转落在徐晋知脸上,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口,“徐主任?”
男人唇角衔着笑,接过她僵在半空的饭碗,“谢谢。”
崔盈也坐下来,咬了咬筷子,看对面的徐晋知:“徐主任会做饭呀?”
“算会吧。”他淡淡地点了下头。
但这桌上谁都知道,这话八成是谦虚。
如此讲究的刀工,怎么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算会吧”。
过了一会儿,崔盈一本正经地对徐晋知开口:“徐主任,房东说了以后我们有需要可以找你。所以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也可以找我们,互相帮助嘛。”
徐晋知笑了一声:“行。”
沈棠心小声嘀咕:“他能有什么需要我们的。”
崔盈噎了下,咬着筷子讪笑:“是哦。”
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缺,自己也什么都会的人,似乎已经是人生圆满,没有任何遗憾了。
***
第二天是工作日。
沈棠心因为有“早自习”,比崔盈要早起一个半小时。
结果她闹钟还没响,电话铃声倒是先响了。
前一秒还在做着梦,猛然被惊醒,睡眼惺忪连字都瞧不清楚。她迷迷糊糊摁下接听键之后,脑袋又闷进枕头里,娇软的声音带着些微烦躁:“喂?”
“是我。”对面一道低沉的男声。
沈棠心顿时一个激灵,从被子里弹坐起来,睡意一扫而空。
“起床了吗?”男人嗓音也带着初醒时的微微嘶哑,听上去却有些莫名性感。
像是被老师催促上学,沈棠心赶紧下床道:“起了。”
徐晋知笑了一声:“二十分钟,楼门口等你。”
沈棠心张大嘴巴:“啊?”
“二十分钟不够吗?”他很认真地问。
沈棠心还没弄清楚状况,脑子又陷入宕机状态:“不,不是……”
“那半小时。”男人好脾气地让了步,“不用吃早餐。”
不等她再发表意见,电话就挂了。
沈棠心懵懵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才突然清醒过来,火急火燎地冲进洗手间。
第19章 (一更) 我是什么人?……
沈棠心下楼的时候, 徐晋知已经坐在车里了。
车子横停在单元楼门口的路边,显然是正在等她。
驾驶座车窗半敞着,窗里露出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 穿戴整齐的衬衫和领结。他微微低头垂眸, 举着手机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精致的手表。
气质和昨晚判若两人。
当他转头看过来的时候, 沈棠心慌张地错开视线,从车屁股后面绕过去,坐进副驾驶,低眉垂眼地系上安全带。
不等他开口, 乖巧礼貌地说:“对不起徐主任, 让你久等了。”
“没事, 我也刚下来。”男人弯唇轻笑了声,把手机扔进中间的储物盒,发动车子。
早高峰还没开始, 加上路程近,不堵车几分钟就到了。
在医院停车场下车, 徐晋知叫住她:“你先上去吧。”
沈棠心疑惑地抬眸:“徐主任你呢?”
“买早饭。”
“……我也去。”沈棠心转身往街边走。
刚一抬脚, 身后飘来男人轻浅发凉的嗓音:“你今天已经晚了十分钟。”
“……”
“上去吧, 抓紧时间学习。”男人抬起手,温热的掌心在她头顶揉了揉,却很小心没有弄乱她的头发。
和沈司澜揉她的力道完全不一样。
没有一丝居高临下的欺压和玩弄,只有淡淡的安抚和宠溺。
***
自从搬了个家,生活被拉进全新的节奏。
每天早上她和徐晋知一起上班,为了节约时间, 她学习,他买早饭。
他不再把她交给别人了,所有的日程, 查房门诊,手术会议全都亲自带着她,无一例外。
七月的最后一天,沈棠心第一次拔下患者一颗长了十年的阻生下牙。
“这针口儿缝的,一看就是徐主任的徒弟。”前来观摩的医生调侃道。
“是啊。”时露刚做完手术,脱着手套从隔壁走过来,“小沈这是赶上好时候了,我当年可没这待遇。”
沈棠心笑笑:“那是我太笨了,不教不会啊,哪像露姐这么聪明。”
时露戳戳她额头,“就你嘴甜。”
“对了小棠,下周二青湖大学的交流会,老徐打算什么时候走啊?”晏瑞阳从对面诊室过来问,“我这儿有个血管瘤患者想给他做,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沈棠心放好器械,手微微一顿,淡声道:“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问他呗。”
晏瑞阳:“他没跟你说?”
“没有啊。”沈棠心摇头。
晏瑞阳一脸惊讶:“他不打算带你去?”
“徐主任好像从来不带实习生去的吧。”时露回头说了一句,“国际会议的入场券,哪那么好弄?”
“就是。”沈棠心附和,“反正我去了也听不懂。”
晏瑞阳略思忖,点头:“行,那我自己问他。”
五点半了,沈棠心脱下手术服和手套。
忙了一个下午,终于一身轻松,今天看来是能准点下班的。
她站在窗户边伸了个懒腰,忽然感觉身体不太对劲。在诊室里瞄了一圈,朝时露小跑过去。
“露姐。”沈棠心抱住她胳膊,表情有点可怜兮兮。
时露望过来问:“怎么了?”
“你有没有带那个?”沈棠心咬咬唇,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我好像那个来了。”
时露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赶紧去柜子里给她拿。
“多大人了还不记得自己带。”时露微嗔的表情夹着些宠溺,“幸好是今天,明天我休班你找谁?”
沈棠心笑嘻嘻道:“这不是老天爷帮我嘛,下次一定记得。”
***
徐晋知朝副驾驶看了好几眼了。
大清早的,小姑娘蔫了吧唧,连个表情都懒得给他。好几次试着和她说话,她都只是低低地回一声“嗯”。
在办公室学得倒挺认真,只不过早饭没吃两口,就给他收起来搁角落了。
徐晋知默叹着把被嫌弃的早餐扔掉,递给她一杯热豆浆:“吃饱了没?”
沈棠心握着笔在画病理图,“嗯”了一声,态度很敷衍。
徐晋知微微皱眉:“你今天怎么回事?”
“没怎么。”沈棠心嗓音闷闷的,“就是不想说话。”
“可你就吃了两只小馄饨。”他俯身看着她,是很想纵容却很无奈的表情,“能顶一上午吗?”
沈棠心眉头拧起来,脚往前踢了踢,声音有点瓮,也有点烦躁:“你去忙你的不要管我。”
话音刚落,沈棠心就有些后悔,小心翼翼地抬眼。
她没看见他的表情,视野里只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似乎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
上午,门诊忙得脚不沾地,沈棠心一边给徐晋知帮忙,一边接分诊台那边的电话。
几乎每隔十多分钟都要打过来问问,这边有没有医生可以加号。
忙成这样,偏偏还身困体乏,小腹时不时翻搅起来,存在感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她大姨妈要是来得晚,第二天就会特别难受。
沈棠心只觉得胸口里随时憋着一团气,整个人火烧火燎的,一点即爆。
刚送走一个患者,徐晋知指了指器械台那边:“Protaper和K3记一下次数。”
“知道了。”沈棠心原本就打算去看,画蛇添足的指示让她语气略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