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平时是不会这样的,可她没能控制住姨妈期的小宇宙。
男人回头睨她一眼,口罩外露出的双眸眯了眯。
这丫头从早上到现在,没给他一点好脸色。
中午快结束的时候,楚白筠过来喊沈棠心吃饭。
今天崔盈休班,饭搭子只剩她们两个。
沈棠心还在脱手术服,语气淡淡地说:“你等我一下啊。”
楚白筠抱怨她磨蹭,她也没发脾气。
徐晋知此刻正在电脑里查下午的号,闻声抬眸,眼底光泽流转,沁着薄凉。
可以的,这丫头。
对别人就那么温柔。
***
晏瑞阳刚忙完,拿手机回了个微信,转头看见徐晋知站在门口,目光冷冷地盯着他,忍不住从头到脚一个激灵,狗腿地笑起来:“怎么了领导?”
“沈棠心怎么回事?”徐晋知开门见山地问。
晏瑞阳愣住:“我怎么知道?你家孩子你问我?”
“不问你问谁?”徐晋知眉心紧蹙,“昨天上午还好好的,我就半天不在,回来跟我闹脾气。”
晏瑞阳:“……”
徐晋知严肃地质问:“是不是谁欺负她了?”
“没有啊。”晏瑞阳啼笑皆非,“我的徐大主任,整个科室谁不知道小棠是你心尖儿上的宝贝?谁敢欺负她?也就你自己了吧。你别贼喊捉贼冤枉我,先反省反省你自己。”
徐晋知扯了扯唇:“我有什么好反省的?”
他把这姑娘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差每天出门都栓裤腰带上。
昨天装修材料的签单出了点问题,临时叫他去趟建材市场,才把她一个人留在医院。
“青湖大学的国际合作交流会,你是没打算带她去?”晏瑞阳问。
徐晋知蹙眉:“谁说我不打算带她去?”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啊,你家小孩你自己哄。”晏瑞阳瞥他一眼,“昨天我就问了句这个,她好像也没不开心啊。”
两秒后,咋了咋舌:“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
徐晋知眸色微暗,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
中午的食欲比早上略好一些,沈棠心吃饱肚子,喝了碗热汤,小腹的坠痛稍微有所缓解。
下午工作时也没那么烦躁了。
临下班,她打算去包里拿卫生巾换一下,结果刚打开柜子,发现里面多了点东西。
一块她平时总吃的那款巧克力,下面压着一张,青湖大学口腔医学会国际合作与交流会议的邀请函。
副券上写着她自己的名字。
她惊讶地张着嘴,差点连呼吸都忘了,直到门口突然有脚步声靠近。
回神一看,是已经换掉手术服,穿着衬衫和西裤的徐晋知。
沈棠心呆呆地望着他走进来,一只手插在西裤兜里,倦懒而优雅地站在她面前,唇畔勾着和以往一样的弧度。
“不打算说说?”
沈棠心手还在柜子里,摩挲着那块巧克力,把它和邀请函一起拿出来,双手攥住,低着头小声地问:“这个是你放的吗?”
“不然呢?”男人尾音翘高,笑意明显。
沈棠心摸着邀请函上的名字,好似手里的东西有千斤重,指尖微微发抖:“为什么带我去啊?这个邀请函,不太好弄到吧。”
“再难不也得试试。”徐晋知垂眸看着她扑扇的睫毛,“你这都跟我闹一天脾气了。”
“……”他居然以为自己是为这个生气。
她哪里是这种人。
沈棠心忙不迭否认:“我没有。”
“还嘴硬。”他手指挑开她额前掉下来的碎发,“以为我看不出来,全世界你就对我有意见?”
沈棠心委屈地抬起头,又强调了一遍:“我没有。”
小姑娘表情可怜得紧,好像真是冤枉了她,徐晋知哪还敢再多说什么,语调夹着宠溺:“行,你说没有就没有。”
“真的没有。”沈棠心十分认真地望着他,想解释清楚:“我今天,是——”
男人轻笑一声:“是什么?”
沈棠心咬咬唇,忍着羞赧,用最小的声音告诉他:“大姨妈。”
“……”徐晋知短暂地面色一僵。
随即他微微倾身,似笑非笑地把手扶在柜门上,“大姨妈就对我发脾气?”
“我没有发脾气。”沈棠心紧紧捏着邀请函和巧克力,“我不是叫你别理我吗。我那个……的时候,对我爸妈和哥哥也忍不住的,就别理我就好了。”
徐晋知勾了勾唇:“那怎么不凶别人?”
“别人是别人。”沈棠心不假思索地说,“那我不得装一装。”
“我呢?”摁在柜门上的手朝她脑袋贴近了些,熟悉的气息也骤然贴近。
沈棠心颤颤地抬眼,险些被男人近在咫尺的眸子吸走了魂,慌忙垂下来,屏住呼吸,连他身上的香味都不敢多闻。
徐晋知却不容她逃避,两手都撑在她身侧,再次低声发问:“我是什么人?”
第20章 (二更) 我女朋友身体不……
沈棠心被问得愣住。
她却没有继续迷失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突然带着些恐惧地意识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地,把这个男人当成了可以肆意表露情绪的对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不再对他刻意遮掩和包装。
这不是个好兆头。
徐晋知不知道她心底经过了怎样一番自我警醒, 倒是觉得她呆头呆脑的样子分外可爱。
“还不错。”他满意地开口, “学会恃宠而骄了。”
沈棠心眸子颤了颤。
恃宠而骄,似乎是这样的。
最近她跟徐晋知几乎形影不离,科室里都在开玩笑,说徐主任多宠爱他的小徒弟, 这是要传衣钵了。
她不仅有些担心时露吃醋, 还有些嘚瑟忘形。
徐晋知忍不住想逗她。
目光落在她手指上, 略带揶揄:“既然你不是想要这张邀请函,那我就给别人了?”
这会儿,女孩怔愣的眸才再次灵动地流转起来, 表情乖顺懂事,主动把邀请函递给他:“我也觉得我去不太好。”
男人神色一凝, 摁在柜门上的手虚握了下。
沈棠心没留意, 也并不想留意, 继续认真地说:“这种级别的交流会,不是我现在能参加的,前辈们都比我合适。”
她的表情太过认真,徐晋知眉心褶起来。
“盈盈在餐厅等我呢,我先走了徐主任。”今天她身体不舒服,崔盈找了一家养生餐厅请她吃。
说完她转身要走, 奈何去路被他胳膊挡着,她只好用力往上推了推。
男人看上去没使劲,却岿然不动。
她抬头看他一眼, 茶色的眸子滴溜一转,索性从胳膊下面钻出去。
徐晋知嘴角一抽:“……”
离开前,沈棠心无比慎重地把邀请函放在低柜的台面上,略想了想,把巧克力也压在上面。
徐晋知一直憋着口气,直到她小兔子一样的背影消失,才面色凝重而又不甘地,磨了磨后槽牙。
视线低垂落在被她抛弃的邀请函和巧克力上,微怔片刻,他拿起那块巧克力,粗暴地撕开包装,放到舌尖。
味道也就那样,甜得发腻。
小姑娘抛下他去和闺蜜吃饭,他顿时觉得百无聊赖,索性把车子开去保养。
才等一会又觉得无比烦躁,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跟朋友说了句改天来取,就打车走了。
***
“你还是老样子,不高兴就往这儿跑。”
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徐晋知没有回头,对着脚下满眸的霓虹灯和车水马龙。
这里是医院顶层,比对面的最高的写字楼还要略高一些。
黄旭天递的矿泉水他没接,目光下垂,点了点下巴。
黄旭天忍住爆粗的冲动,给他拧开:“惯你这少爷脾气。”
“谢了。”徐晋知接过来,仰头闷了一口,那姿势俨然手里是个酒瓶。
但矿泉水到底没劲。
“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黄旭天走上前和他并排站着,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问。
徐晋知抿着唇,没说话。
他以前还喝点儿酒,当了医生之后,几乎滴酒不沾。
除了那次。
黄旭天转眸看着他:“那会儿我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想,就是你从青湖市回来的第二天吧。”
“我记得第一天,小姑娘还来找了你。”
那次他喝得烂醉,有生以来唯一一次,以至于时过经年,黄旭天偶尔记起,画面还犹在眼前。
徐晋知腕子搭在栏杆上,拎着矿泉水瓶口,瓶身晃悠悠的悬在外面,“你想说什么?”
“这么多年跟在你身边,也没发现你心里有人。”黄旭天略微苦笑,“我是不是个不称职的兄弟?”
徐晋知弯着唇笑了一声。
黄旭天收回目光,也望着满城夜景不说话。
很久很久之后,才听见男人清冽磁沉的声音,夹着若有似无的叹息,在浓浓的夜色里如同幽灵:“你知道吗,其实在黑暗里待久了,是很怕天亮的。”
“所以当年,你才那么抗拒她。”
徐晋知迟疑片刻,还是“嗯”了一声。
他也曾差一点点,就触摸到那束光。
但终究差了那么一点点。
黄旭天叹了一声,问:“那你不打算跟她解释清楚?”
“怎么解释?”胸腔里震出一声笑,又实在算不上笑,“从哪儿开始解释?”
“……”
“三天三夜够吗?”
黄旭天沉默了。
他们从少年结识,很多事情,都不是用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千言万语也不见得。
他觉得以徐晋知的性格,大概会把所有关于自己的过往,都封进一个不见天日的黑匣子里。
男人灌下最后一口,把塑料瓶捏成扭曲的形状,刺啦作响。
伴着他决意满满的低沉嗓音:“我只要以后。”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养生餐厅送的那杯红糖姜茶,沈棠心这晚睡得特别香,梦到许多好吃的。
不过也因为睡得太香,她起床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比平常晚了四十分钟。赶紧从床上蹦起来,火速收拾好自己。
准备出门时崔盈刚从卧室出来,打着哈欠穿着睡衣,半眯着眼睛去上厕所,“你还没走啊?”
“我起晚了。”沈棠心一边穿鞋一边说,“你也快点儿啊,你时间快到了。”
说完拎着包包跑出去。
到楼门口,却没看到那辆熟悉的车。
徐晋知的车每天都停在同样的位置,然而现在,他车位空着,楼门口的路边也空着。
难不成……先走了?
沈棠心抬脚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心里一阵懊恼。
也是,自己晚了这么久,他总不会一直等。
可居然也没打个电话提醒她,这就有点不厚道了。
这算是昨天对他态度不好的惩罚么?
没想到一个大男人,这么记仇。
正打算拿手机叫车,身后突然出现了熟悉的脚步声。
沈棠心惊讶于自己居然能凭脚步声辨认出一个人。
她转过身,眼睛因为惊讶睁得很大:“你没走啊?”
“嗯。”男人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拎着两个牛皮纸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神色如常,没有刻意的笑容。
沈棠心朝后看了眼:“那车呢?”
“送去保养了。”徐晋知稍稍弯唇,抬了抬下巴,“走吧。”
沈棠心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也这么晚,为什么没叫自己,但还是没问,就这么跟在后面走了一会,才又问他:“我们怎么去?”
似乎是这声“我们”取悦了他,徐晋知唇角的弧度更大:“打车。”
“可是现在应该很堵车。”沈棠心有点担忧。
推迟一个小时,正好是早高峰,崔盈每天都是乘地铁去的。沈棠心想了一下,说:“要不乘地铁吧。”
“地铁应该没位置坐。”徐晋知顿了顿,回头望着她蹙眉,“你行吗?”
沈棠心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微窘之下,忙不迭点头:“我可以的,今天不怎么疼了。”
为了能不迟到,忍一忍也没什么。
徐晋知抬手看了眼手表,“那行,难受的话跟我说。”
***
比起二号线高峰期的人口密度,四号线简直是人间天堂。
虽然的确没有位置坐,也稍显拥挤。
沈棠心身子还是有些乏力,但她不太好意思跟徐晋知说,说了也没用,于是一进车厢就靠在门口的扶手旁边,没往里走了。
徐晋知和她隔了些距离,站在那排座位前面,但跟她抓着同一根扶手。
另一只手里的牛皮纸袋,被他护在胸前。
旁边一个背书包的男生从进来就一直低头刷着短视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上,扶着的那只胖手不听使唤似的缓缓移动。沈棠心不想被挨到,始终盯着两人之间那两公分左右的距离,也跟着移动。
眼看就要被挤到扶手边上,忽然出现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勾在两公分的缝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