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茗芳苑对她来说是个大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恨不能赶紧立功让夫人知道她卖力呢!”
“也不动动脑子想想,曹妈妈曾亲自陪夫人上山请大小姐,大小姐若真是个好相与的,她为何那般怕她,见了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在她面前比在夫人面前还恭谨?”
几人顺着她的话想了想,那日曹妈妈送他们来时,确实对大小姐唯唯诺诺,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如此说来,大小姐的坏脾气其实早有征兆。
说不定当初在归元山上就发生过什么,曹妈妈知道大小姐根本不把老爷夫人放在眼里,也不把苏家放在眼里,所以才那般怕她。
几个丫鬟沉默了片刻,秀容道:“秀莹,咱们搬来和翠竹桂枝一起住吧,我不想跟孙妈妈住在一起了。”
孙妈妈眼见着是被大小姐厌弃了,就算伤好了也无法近大小姐的身,说不定以后都无法靠近了。
现在谁和她住在一起就意味着要照顾她,可她这伤没有个把月的估计好不了。
她和秀莹还有别的任务,可不想把时间耽搁在她身上。
秀莹也不想和孙妈妈一起住了,点点头便和她一起去旁边屋子整理东西,抱着自己的被褥准备搬到隔壁。
桂枝见他们自说自话的要搬过来,等他们走后呸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们的屋子,说搬就搬,问都不问一声。”
翠竹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桂枝,你别这么说。咱们在这里谁都不认识,也就秀莹秀容他们熟悉些了。”
桂枝瞪她一眼:“你傻不傻?还真以为一个地方出来的他们就跟你一条心了?夫人把秀莹秀容送来,摆明了是要给楚将军做小的。人家心里把自己当做半个主子,怎么可能把咱们当自己人?”
“就说刚才,秀容若是真想替孙妈妈送信,自己去就是了,犯得着来找咱们说?不就是她自己怕得罪大小姐,以后都没机会见着楚将军,所以想让咱们出这个头?”
翠竹桂枝长的其实也不差,若没有秀莹秀容,他们说不定也能做一做给楚将军做小的梦。
魏氏当初选他们的时候,就是想着若苏锦瑶坚持不肯收秀莹秀容,那翠竹桂枝随便留下一个也可以。
但苏锦瑶一句话把他们几人全都留下了,这事自然也就落到了秀莹秀容头上。
当初分房的时候,孙妈妈更是直接让秀莹秀容跟她住一间,让翠竹和桂枝住了另一间。
从那时起,翠竹桂枝就被他们排斥在外了,或者说是被他们看作了低自己一等的东西。
桂枝在苏家时地位比秀莹秀容还要高些,怎会乐意现在低人一头,待他们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真心。
翠竹皱眉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似乎有道理。正想问问那现在该怎么办,就见秀莹秀容抱着铺盖走了进来,只得把嘴闭上了。
桂枝也没再说什么,只暗中翻了个白眼,看她们自顾自地把被褥放到塌上,搬到了这间屋子来。
…………………………
楚毅在酒局上脱不开身,回到茗芳苑时已经很晚了。
他怕熏着苏锦瑶,去茗芳苑之前还特地先回了趟将军府,换了身衣裳。
饶是如此,来到苏锦瑶屋里时他还是觉得身上酒气没有散去。
苏锦瑶正侧躺在床上看书,房中昏暗,只床头留了一盏灯照亮。
楚毅站在昏暗光线里,默默地看着她,心中蠢蠢欲动,却站在一丈外不敢靠近。
苏锦瑶听到动静,没抬眼,只道:“回来了?”
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楚毅却莫名觉得这话像是等在家中的妻子对归来的丈夫说的。
或许是离开前就满怀期待,加上方才在宴席上又喝了不少酒,他此刻心跳的比往常更厉害。
他嗯了一声,被自己这莫名的幻想闹得面红耳赤,想走过去抱她,却仍旧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苏锦瑶见他像块木头似的杵在那,终于从书中抬起了眼,问:“要我请你吗?”
她平日都是躺在床正中,今日却躺在了内侧,旁边留了一个位置。
楚毅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心跳的越来越快。
他呼吸不自觉的急促起来,两手捏着自己的衣裳:“我……我喝了酒。”
若只是小酌几杯也就算了,但他今日推拒不过,喝的实在是有些多,身上酒气很重,他怕小姐不喜欢。
他现在很后悔,觉得自己应该沐浴后再过来的,这样就能直接躺到小姐身边了。
可如果沐浴后再来,他又怕小姐已经睡了,自己会赶不上。
这般纠结折腾,赶是赶上了,却又不敢靠近。
苏锦瑶放下书,托腮笑问:“喝了多少?”
楚毅如实回道:“不少。”
他为避嫌,平日往来应酬不多,所以但凡露面一次,总有人不停来找他喝酒。
今日他走时其实宴席还未散,为了赶回来见苏锦瑶,他来者不拒喝了好几轮,最后靠着装醉才得以脱身。
苏锦瑶对他招了招手,勾动的手指轻易便让楚毅丢了魂儿,从昏暗光线中一步步挪到床边。
他下意识想把那几根白玉般的手指握到自己手里,纤细玉指却轻轻一抬,勾住他的衣襟,把他往下一拉。
“我尝尝。”
床头烛火颤动,烛心发出一声轻响,爆出一朵火花。
楚毅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火花炸开,再也不克制自己的念头。
新换的衣裳滑落到脚踏上,他喘息间记起苏锦瑶现在不想要孩子,每次事后都要喝避子汤。
那避子汤是太医开的,虽然太医说隔三差五喝一次不打紧,但是药三分毒,楚毅还是不想总让苏锦瑶喝这东西。
他强忍着心中欲念及时离身,手指还紧紧跟苏锦瑶交握在一起,颤抖着去吻她的唇。
苏锦瑶悬在云端,那令人迷蒙的云雾却骤然散去,让她跌落下来。
她蹙了蹙眉,低头看了一眼:“你作甚?”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楚毅忙解释:“我……这样的话,小姐就不用喝避子汤了。”
苏锦瑶却并未因他这句解释而展颜,不耐地伸手将他推开,道:“败兴。”
说着坐起身,随手扯过他一件衣裳把身上擦了擦,抬脚往净房走去,独留楚毅一人缩在床上,满脸懊恼。
第37章 雪人61% 故人相逢
周姵妍从东裕街离开后就直接回了娘家, 抱着母亲就是一通哭诉。
刘氏温声安抚着她,一旁的周父却没什么好脸色,斥道:“我一再叮嘱你不要跟那苏氏冲突, 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周姵妍委屈地从母亲怀中起身:“我怎么没听进去?为了避着她, 我最近连出门都小心翼翼的,专门挑她不在外面的时候出去。”
“今儿个不也是听说她在茗芳苑里没出来, 所以我才出去逛了逛,哪想到她又忽然出来了呢!”
周剑熙见她竟还顶嘴, 更不高兴了。
“那你见了她不会躲开吗?撞了楚子昭你给他道个歉赶紧离开不就是了?为何要跟他们吵起来?道个歉是能要了命吗?”
周姵妍一瘪嘴:“反正咱们家跟他们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为什么还要我处处忍让?传到康家耳朵里, 还以为咱们跟他们不是一条心, 想往楚将军那边靠呢!”
刘氏一听这话,不等周剑熙开口就先抓住了周姵妍的手, 用力握了握,给她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妍妍, 住口!”
可这话已经惹恼了周剑熙,他指着周姵妍, 脸色铁青地道:“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因为你, 我们周家如今又怎会如此被动!”
改朝换代, 权力更迭, 这对他们这些前朝旧臣来说的确是一场危机。
但危机中除了危险, 还有“机会”。
如今虽然有人坚持要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逼弘安帝让步。但也有人愿意退让, 换来弘安帝的青眼和未来长远的发展。
再退一步说,哪怕只是换个身家平安,也是有人愿意的。
周剑熙官任吏部侍郎, 是吏部尚书康士卓的下属,也是康士卓的亲家。周姵妍嫁的就是康家嫡长子康泉。
弘安帝如今有意往吏部和户部安插人手,将这两个至关重要的地方收拢到自己手里,率先盯上的自然是尚书和侍郎这样关键的位置。
这就意味着康士卓和周剑熙的地位都受到了威胁。
康士卓不愿放权,所以带头闹事,想逼弘安帝退让,保全自己的地位。
周剑熙作为他的下属和亲家,是他第一个拉拢的人,要他和自己一起给弘安帝施压,让弘安帝放弃对吏部插手。
但吏部一尚书两侍郎,另一位侍郎本也是前朝旧臣,只是年事已高,在弘安帝刚入京时就主动提出了辞官,这个位置顺理成章的就被弘安帝安排了自己人。
依着弘安帝的性子,不会把事做绝,将三个要职都换成自己人,少说也会留一个前朝人装点门面,以示公允。
康士卓闹得厉害,周剑熙若是按兵不动,其实很可能会被留下。
哪怕他跟康家是亲家,只要保持中立撇清关系,权当没有周姵妍这个女儿,周家如今的一切就都能稳住了。
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要他态度明确,想必弘安帝也不会为了一个出嫁女为难他。
周剑熙起初是这么想的,也确实有心这么做。
可周姵妍却在这时支支吾吾地跟他说,她年少时曾经打过楚毅。
那桩往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当初周姵妍回家和父母告状时,只说是苏锦瑶的下人撞了自己,她教训了那下人几句,苏锦瑶不乐意听,觉得是下了她的面子,就动手打了她。
但苏锦瑶对此矢口否认,说是周姵妍因宴席上输给她心生嫉恨,先对她动了手,所以她才还手。
两个孩子各执一词,当时在场除了他们各自的下人又没旁人,这件事自然也就无从计较,最终归结于孩子之间的打闹,谁也没有再去追究。
这事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周剑熙和刘氏早已经忘了,却在这时骤然得知真相。
周剑熙当时险些被她气晕过去,当场就要发作,是被刘氏给拦了下来,周姵妍才免了一顿打。
但也因为这件事,周剑熙想作壁上观是不可能了。
他原本就担心楚毅会因为周姵妍年幼时招惹过苏锦瑶而迁怒他们周家,但又觉得这是女人家的事,赔个不是也就是了,楚毅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个就在官场上为难他。
可周姵妍不仅是得罪过苏锦瑶,竟还打过楚毅!
苏常安是楚毅未来的岳丈,尚且因为多年前曾对楚毅动过手而心有余悸,日日胆战心惊,都不敢跟他面对面说话。何况是周家这种跟楚毅本就八竿子打不着,还曾因为自家女儿与苏锦瑶结怨的人家呢?
周剑熙觉得楚毅必不可能忘了过去的屈辱,放过周家,便索性和康家抱成一团,企图以此稳固如今的地位。
但他私心里还是不想跟弘安帝闹得太僵,尤其是平邑公主死后。
所以他最近有所收敛,希望能给自己留条退路。
可周姵妍今日却又因为芝麻大的事招惹了苏锦瑶和楚毅,末了竟还有脸回娘家哭诉!
周剑熙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康家去!以后没事不要回来!”
周姵妍回娘家告状不成,还被赶了出来,更委屈了。
她哭着回了周家,将今日之事跟自己的丈夫说了。康泉听了却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沉着脸起身就要离开。
周姵妍今日四处碰壁,气地站起身,口不择言。
“康泉!你给我站住!你是不是还喜欢那姓苏的?是不是她现在回来了,你就又惦记上了?”
康泉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回头怒视她一眼,唇缝里挤出一句“无知蠢妇”,便甩袖离去了。
…………………………
外面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楚毅站在廊下,看着被皑皑白雪覆盖的京城。
这估摸着是今冬最后一场雪了,下的不算小,站在这里看去,外面白茫茫一片。
楚煊跟他说话,见他半晌没反应,嘶了一声:“怎么?叫你来跟我赏雪,你就这么不乐意?”
前朝末帝奢靡,曾在宫中建一座拂云塔。
楚煊今日难得清闲,想来塔上看看雪景,就叫上了楚毅。
谁知楚毅却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宫人轻轻碰了楚毅一下,提醒他回神,他这才赶忙转头:“陛下说什么?”
楚煊哂笑,问:“你是不是又想你家那位大小姐呢?连朕说话都没听见。”
楚毅低头,没有反驳,等于是变相的承认了。
楚煊很是无奈:“你现在就跟她住隔壁,每日都能见到,这还不够?还要天天惦记着?”
从前苏大小姐在归元山上的时候他就一天到晚惦记着,一颗心恨不能直接飞到归元山上去。
如今两人就住隔壁,想见就能见,犯得着还这样时时刻刻记挂着吗?
楚毅皱着眉,小声嘟囔:“我惹小姐生气了,不知该怎么让她高兴。”
那晚他自作主张退了出来,小姐说了句败兴就去净房了。
后来小姐虽然没再说什么,但床上也没给他留位置了,他又睡回了脚踏上。
楚毅起初本以为那天能抱着苏锦瑶过夜的,结果……
他悔不当初,但已经晚了,这几日都在想着怎么才能哄苏锦瑶开心。
其实苏锦瑶并没有对他发脾气,也没有赶他走,只是经过那晚,不再让他亲近了而已。
说是既然他不想让她喝避子汤,那索性就不做那档子事了,这样既不会有孩子,也不用担心汤药伤身体。
楚毅自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这几日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能碰着,快憋坏了。
楚煊闻言失笑:“你怎么惹她生气了?”
这等私密事,楚毅自是不方便说。
他支吾着没回答,转而凑近楚煊小声问:“陛下,宫里的娘娘们若是不高兴了,您……会哄他们吗?怎么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