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算去求了父亲,他也不可能因你一句话就硬逼着大姐去做她做不到的事!到时候姐夫不还是来不了京城?”
“你说让我夫君和姐夫一起来,那不就是想让我等着,等什么时候姐夫来了再把我夫君调来?”
魏氏也有些急了,道:“你爹都还没去,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不好办?你大姐虽只是县主,但楚将军可是朝中二品官员,陛下的结义兄弟,让她帮忙调一个七品小官来京城还不容易?你等等又如何?”
“我凭什么要等?”
苏锦颐道。
“楚将军跟大姐还未成亲,就帮她接连调两个亲戚来京城,您自己想想他会这么简单就答应吗?”
“而且就算他应了,冒着被人弹劾的风险把姐夫和我夫君都调来,我又凭什么非要等姐夫一起?”
“姐夫是个七品官,楚将军真想帮忙就必不可能让他来了京城还不如在原来的地方。到时候他一来就还是七品,或比七品还好,我夫君却仍旧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这对我而言就公平吗?”
当年苏家败落,苏常安惹恼了前朝废帝,官职一降再降,苏锦纹苏锦颐两姐妹也都议不到好亲事。
官职稍微高些的,家底都不丰厚,甚至可以说是清贫,完全是看在她们姐妹俩的嫁妆的份上才愿意与苏家议亲。
家底丰厚些的,官职又大多不高,擢升希望渺茫。
苏锦纹苏锦颐姐妹俩都是小时候穷怕了的,不愿嫁给那些空有官位却清贫的人家,怕自己嫁去之后不仅要用自己的嫁妆接济对方,还要受那无休无止的规矩束缚。
于是最终他们选了两户家底相对丰厚,家中儿郎也做些小官的。
苏锦纹的夫家是当时能挑的出的人选中最好的,苏锦颐也很眼热。可惜最终母亲做主,让大姐嫁了那户人家,自己嫁给了现在的夫家。
她夫君官位本就不及姐夫,如今魏氏还说让她等一等,她自然不肯,心中积怨都爆发了出来,觉得母亲太过偏袒二姐。
魏氏心中自然也是希望两个女儿能过得好,二女婿能来京城她也很高兴。
可她太清楚自己那大女儿的脾气了,若让她知道妹夫能来,她自己的丈夫却不能来,必然闹翻天不可。
她是不想让两个女儿因此再生龃龉,这才想让苏锦颐等一等。哪想到往日很好说话的苏锦颐近来却如炮仗一般,一点就着,她还没说几句她到先急眼了,说到最后竟跑出门去,找苏常安告了状。
苏常安自是真心为小女儿高兴,并将魏氏斥责了一顿,说她太过贪心,一口气就想把两个女婿都调过来,半点不为苏锦瑶考虑,不顾及这会不会影响苏锦瑶与楚毅的关系。
魏氏一听苏常安这口风,就知道她不会去茗芳苑找苏锦瑶帮忙了,心里又急又气。
她自然是不在乎苏锦瑶如何的,只想自己的孩子们能从她身上得到好处。
如今只有二女婿能来,大女婿来不了,苏锦纹势必要发脾气了,她想想就头疼。
曹妈妈给她端了杯茶润嗓子,听她一边喝茶一边抱怨:“茗芳苑那丫头本就是苏家的女儿,让她帮衬苏家一二又怎么了?偏偏老爷不是顾忌着面子就是顾念着旧情,如今那人都当上县主了,咱们也没能从她那捞到什么好处,家里还乱糟糟的,比以前还不如!”
曹妈妈有些话早就想说了,只是之前一直不大敢说。毕竟是私自揣测主子的话,怕说的不对反惹出麻烦。
但见此时魏氏抱怨不停,她便插了句嘴,道:“夫人,您觉不觉得……近来的事似乎有些蹊跷?”
魏氏端着杯子的手放下,问:“什么意思?”
曹妈妈道:“二小姐与三小姐原本关系是不错的,但自从这次她们回京之后,就一直在吵架。”
“您起初本只叫了三小姐回京,想等她和县主关系缓和之后在帮帮二小姐。可三小姐回来后没多久,二小姐便从旁人那里得了消息,气冲冲地跑到京城来了。”
“岑水县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怎么就那么巧,这边县主刚带了三小姐去春猎,那边立刻就有人正好回了岑水县,还巧遇二小姐的婆家人,把此事跟他们说了呢?”
“还有……三小姐来京城后,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县主往常明明对她和二小姐都没什么好脸色,这次却处处都在帮着她。”
魏氏神色渐沉,端着杯子的手越收越紧,指甲在瓷片上刮出一声细细的声响。
她仔细思索一番,越想越觉得曹妈妈说的有道理。
“是了,是了,自打去年那小贱人从归元山回来,家里就处处不对。老爷整日跟我吵架,孩子们也总是吵吵闹闹的,今日这个发脾气,明日那个发脾气。往常……往常这家里明明都好好的,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她说着站起身,在房中不安地走动。
“她这是故意挑拨老爷和我们娘仨的关系,想让老爷和我们娘几个生分!不行,我不能如了她的意!”
于魏氏而言,最重要的永远都不是苏锦瑶,而是苏常安。
苏锦瑶不是她亲生的,前些年又和她结下了大仇,这辈子都不可能真心帮衬她。
唯有抓住了苏常安,她才能把持住这个家,把持住现在拥有的一切。
可自从苏锦瑶回京后,苏常安屡屡和她争吵,甚至开始后悔当初娶了她,后悔早年跟她生了孩子。
长此以往,就算她手里捏着苏常安的把柄,谁又知道他会不会真就狠下心弃了她呢?
他不敢休弃她,若真想摆脱她,就只有让她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
苏常安固然胆小怯懦,但却是个耳根子软很好糊弄的人,尤其是有人在背后怂恿他,推着他往前走的时候。
就像当初魏氏随便说几句,他就能为了升官加爵答应把宠爱了十几年的女儿送进宫做禁脔,哪怕明知苏锦瑶入了宫便是死路一条。
就像他与魏氏私通并害死了秦氏一事被苏锦瑶察觉,为了逃避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愧疚,他便将苏锦瑶交给了魏氏,任由她如何折磨她也不闻不问,甚至心中也盼着她能消失,这样就不会有人再去追究他从前犯下的过错。
他或许不敢亲自动手杀人,但如果有人愿意代他动手,他就算说不上乐意之至,也是会故作不知,放任不管,甚至帮对方隐瞒的。
以前苏锦瑶只是苏家的女儿,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身份,便是魏氏也能借着继母的身份压她一头。
但如今她已身为县主,未来会嫁给金吾将军楚毅为妻,身份地位已远高于苏常安这个父亲。苏常安甚至还要靠她这个女儿做面子,才能在京城有一足之地。
若是苏常安厌弃了魏氏,苏锦瑶又在背后撺掇着让他除掉她……
魏氏打了个哆嗦,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直至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单靠着继母的身份是绝不可能再压制苏锦瑶了。
连苏常安这个亲爹都要看苏锦瑶的脸色,她这个继母又算什么?不被除掉就不错了。
反正于苏常安而言,只要留下苏盛炘,给苏家留条血脉就行,至于家里其他人,没有谁是完全不能舍弃的。
说得再难听一点,他如今也不过四十一二,便是把他们娘几个全都舍了,再娶一房另生个儿子也不是不行。
魏氏心头一阵慌乱,在房中走得越来越快,两手死死地握在一起,指甲抠进掌心。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忽而停下来,沉声道。
她之前觉得苏锦瑶能嫁给楚毅是件好事,因为她的身份越高,也就意味着她和她的儿女们能从她身上得到的好处越多。
可若非但得不到好处,还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那为何还要让苏锦瑶与楚毅成婚?
苏锦瑶的县主不过是个虚名,一切实权都是从楚毅那里得来的,若想断了她的前路,就要从楚毅下手。
派人勾引楚毅是不可能了,那人就是个不懂风月的铁疙瘩,一心认准了苏锦瑶,旁的谁也看不上。
既然如此……
魏氏思虑一番,低声叮嘱了曹妈妈几句。
曹妈妈闻言蹙眉:“夫人,您找那道姑作甚?此时不是应该跟老爷说清此事,让他探查一番看县主是不是真的在挑拨两位小姐吗?”
魏氏嗤了一声,道:“无凭无据的,他怎么可能信?他现在心里就只剩茗芳苑里那个宝贝女儿了,我若现在跑去跟他说这些,他不仅不会信,还会把我骂一顿!”
曹妈妈能理解她心中担忧,但对于她让自己去找的那个人,实在是不解。
魏氏不与她多说,她也不敢多问,只得应声去了。
………………
四月初三,窗外下着小雨。
苏锦颐的夫君过两日就会带着孩子抵达京城,她心中很是欢喜,还特地买了些小孩子喜欢的零嘴和玩具回来,想着孩子们到了之后可以拿来哄他们,免得他们因为对这里不熟悉而哭闹。
桌上摆着一对精致的长命锁,是茗芳苑的下人方才冒雨送来的,说是县主听说两个外甥要来,专程准备的。
一旁伺候的丫鬟看着那镶着宝石的两把金锁,说说笑笑地恭维着苏锦纹,苏锦纹也很是高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但这笑意没多久就随着苏锦纹的到来消失了,转变为惊愕和愤怒。
苏锦纹不知为何来到了她的院子,不等下人通传便闯进了屋,劈手就给了苏锦颐一巴掌。
他们姐妹俩虽也偶尔吵架,但谁都没对彼此动过手,苏锦颐登时便被打蒙了。
待听明白对方的来意,知道她为什么发脾气后,她的火气也瞬间便蹿了上来,不甘示弱地与她扭打在一起。
两位姑奶奶互相撕扯着,谁也不让谁。下人拉不开,只得急急忙忙去叫了魏氏,等魏氏来了才将两人分开。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疯了吗?”
魏氏看着两个都披头散发各自受了伤的女儿,怒声问道。
苏锦纹鬓发凌乱,也不梳理,开口便道:“娘你先前跟我说,大姐如今只是县主,还未与楚将军成亲,所以暂时只能把妹夫调过来,让我再等等,等她与楚将军成亲了,便能想办法把我夫君也调来京城了。”
“我虽不高兴,却也忍下了,日日看着三妹进进出出买这买那,欢欢喜喜地等着她夫君孩子过来。”
“可我今日方知,原来那都是骗我的!大姐根本不会帮我夫君周旋,只有三妹一家能回京城!”
原来她一直眼红苏锦颐的丈夫孩子能来京城一事,对魏氏的那番说辞也怀有疑虑,便偷偷让人去找了茗芳苑的秀莹。
秀莹并不是每日都会出来,她的人又进不去,只能一直等着,等到今日才总算把秀莹堵住了。
苏锦纹不顾下雨,亲自去找秀莹问她为何大姐会帮忙把三妹的夫君调来京城,她的夫君又要等到何时才能过过来?
秀莹起初不肯说,后来被她威胁恐吓一番,才说苏锦瑶根本不会帮她。
“娘你当初分给我和三妹的那些东西里有不少秦氏留给大姐的遗物,大姐为此心里一直不痛快,记恨着我们。前些日子三妹去把东西还了,大姐因此才肯帮她的!”
苏锦颐根本就没听说过此事,但她从这番话大概也能明白其中意思。
大姐先前一直对她和二姐心存芥蒂,但对她的印象比对二姐要好一些。加上这次她归还了那些旧物,所以大姐放下从前的事,愿意拉她一把了。
但这又如何?她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因此就白白挨打?
她擦着脸上的伤痕,道:“我先前明明劝过你了,让你把大姐的东西还给她。你自己不肯还,难道还不让我还吗?”
苏锦纹立刻尖声道:“你那时又没说你会还给她!我们两人都拿了她的东西,你背着我偷偷还了,还从她那换到好处,把你家男人调来了京城,这不就是踩在我身上往上爬吗?你我亲姐妹,你竟也做得出这种事来!”
苏锦颐冷笑,嘴角伤口被牵扯到有些疼痛,但面上神色却丝毫不改。
“我劝过你了,你不肯还,我还了你就说我是背着你偷偷行事?真是笑话!那些东西是还给大姐的,又不是还给你,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还不还都是我自己的事,凭什么要告诉你?”
其实她确实是有心瞒着苏锦纹,因为知道苏锦纹听说之后必然会不高兴,甚至故意毁掉那些东西不让她还。
但她当时确实没想到大姐会因此放下心中芥蒂,愿意主动拉她一把。
这对她而言是意外之喜,并非刻意瞒着二姐想独吞好处。
何况她明明也劝过她,哪怕是把还留下手里的那些还给大姐也好,起码让大姐知道她有这个诚心。
是二姐自己不肯把到手的好处还回来,不肯跟大姐服软,这才让大姐越来越讨厌她,说出永远不会帮她这种话。
现在倒好,她倒把这些全都怪到她头上?
姐妹俩谁也不肯相让,把在书房看书的苏常安也惊动了,匆匆赶来得知事情原委后自是劈头盖脸把苏锦纹骂了一通。
第68章 犬吠 没什么,就是碰见一条狗
魏氏之前便猜测苏锦瑶有意挑拨他们一家人的关系, 此刻更是笃定如此了,焦头烂额的把几人各自劝回去后瘫坐在了椅子上。
曹妈妈又是倒茶又是顺气,抚着她的脊背道:“夫人消消气, 身子是您自己的, 气坏了可不好。”
魏氏扶额,头疼道:“我也不想生气, 可你看那苏锦瑶,看看那贱人!把这好端端的家弄成什么样子了?”
“还有那秀莹!我不过是怕打草惊蛇, 就留了她些日子, 没立刻把她调回来。这倒好, 我自己放出去的狗, 到反咬我一口!”
自她察觉苏锦瑶的用意后,便明白秀莹也有问题。
但秀莹身在茗芳苑, 她若把她调回来了,难保苏锦瑶不察觉什么。
魏氏不想惊动她,让她知道自己在找从前住在元清观的那个道姑, 便没想办法调回秀莹。
可家里若再这么乱下去实在是不成样子,苏常安与他们母子几个的关系也只会越来越差, 她着实是等不及了。
“还要多久才能把人带回来?不是说已经找着了吗?”
她不耐地皱眉问身旁的曹妈妈。
曹妈妈道:“夫人且安心, 奴婢再让人去催一催, 让他们路上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