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应该是应织高二那年生日,来景大找他吧。
他当时在干嘛?……打篮球赛?
然后应织就误打误撞在另一个礼堂见到了许归故……?
再然后呢?
……好像是应织有东西落在了许归故那里,自己当时正好被应织气得不轻,就跟许归故说“有本事你自己去还”。
结果特么的许归故还真就去还了!
……
再然后……
就这么一路追溯下来,应星辞一时间突然有些失语。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资格生应织的气了,毕竟如果这么细算下来的话,应织跟许归故认识的机会……
全都是自己给的!
应星辞:“……”
-
跟应星辞聊完之后,应织瘫在沙滩的躺椅上思考了很久。
这种沉思一直持续到晚上回酒店,她都在细细思索到底要怎么突破、怎么去搞清楚当年应星辞和许归故围绕着饶若华发生的事。
结合应星辞跟冯霏说的话,她大致梳理了一下——
饶若华当时父亲突然生了重病,家境一般,需要大笔医疗费。晚上走在小胡同里被小混混抢劫,应星辞跟许归故救了饶若华,但是许归故却拿走了饶若华的钱。之后大家为饶若华的父亲募捐时,许归故也只捐了两百块。
以上信息应该都是没有错误的,问题就出在许归故为什么会拿走饶若华的钱、以及捐款的时候,已经回了许家、按理来说应该衣食无忧的许归故,为什么只捐了两百块。
应织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点。
……小胡同。
她也是读的那个初中,门口的小胡同大家都知道,老师们也会三番五次地提醒大家不要单独一个人走小胡同,因为以前已经发生过不少类似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饶若华当天单独一个人走小胡同是正常的吗?
固然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比如饶若华当天心存侥幸、再或者有急事要抄小路,但应织依然觉得不是特别能理解。
她猛地冒出来了一个很诡异的想法。
……那个被应星辞跟许归故揍跑的小混混,真的是小混混吗?
按照应星辞的描述来说的话,理应是许归故对饶若华心存愧疚的。
可从今天看到的场景来说,却正好相反。也就是说,那件事……
可能许归故才是受害者。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那一瞬间,应织整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颤。
真的吗……
如果那个被抢劫的场景,是有人安排好的呢?
他们想从许归故身上拿到什么?或者说,他们想破坏许归故的什么?
尽管在不停地安慰自己一切都是无理由无根据的猜测罢了,但是应织还是忍不住心生恐慌,哪怕事情早已过去很久,许归故也看上去一切都挺好。
应织已经忍不住在房间里踱起了步子,她使劲儿皱着眉头。
正好手机响了起来,应织被吓了一大跳,拿起手机看才发现竟然是许归故打来的。
她忍不住抿了抿唇,接起了电话,一瞬间有点百感交集的:“……喂?”
许归故轻笑了笑:“怎么听起来不太想接我电话似的?”
应织低下了头,突然就有点说不清楚的难过。
明明是隔着电话,许归故却好像感受到了应织的情绪一样,连声音里的笑意都敛了几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看,温柔而敏感到了这种程度的许归故,怎么可能会无理由地做出那些事啊。
应织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努力听起来平静一些,好半晌才问了出口:“许哥哥,我好像对你一点都不了解。”
电话那端突然沉默了下来。
应织也不着急,只是耐心地等。
好大会儿,许归故才轻笑着问:“那你想了解我什么?比如身高?体重?学习成绩?喜欢的食物?就读过的学校?”
他勾着笑意,尾音轻飘,懒懒散散地似乎在逗她,跟平日里一模一样,“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应织吸了吸鼻子。
她直白地问:“我想了解……许哥哥,你这些年来……”
“过得开心吗?”
第47章 你把首字连起来吧 一直在照亮她
“你过得开心吗?”这个问题, 向来挺有趣。
久别重逢的故人因为几年间的别离而变得小心翼翼、想说很多又不敢多说的时候,最多也只能问一句“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而不是“你过得开心吗”。
“过得开心”这个形容, 似乎只有对于不明世事的小朋友来说才是最简单的。
很有幸,这几年间堪称顺风顺水的应织是过得开心的, 但是……
许归故呢?
似乎无论怎么想, 许归故都跟这几个字……
无缘吧。
父子关系、家庭背景、也不知道如何的生母、从应星辞口中得知的年少时的孤僻、用冷漠包装起来的温柔……
随便一想便明白, 许归故这些年来过得肯定极不容易。
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艰难的“过得开心”, 对他来说——
更是不可能的吧。
应织在心里低低地叹了口气,正准备说点什么打破这良久的沉默时,却猛然听见许归故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轻到应织已经在分辨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程度。
甚至已经有了些虚无缥缈。
“你问我过得开心吗?”许归故压着声音笑了笑,是释怀、也是淡然,一贯的漫不经心, 似乎这并不是什么特别沉重的话题一样, “开心。”
猛地听到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应织愣了几秒后才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嗯。”许归故懒散地应了一声, 听起来似乎不怎么在意,往后倒在了床上, 带着笑,“你如果问我过得累不累、再或者是难不难,那大概是累的、也是难的,但你问开心与否, 那是开心的。”
这次没等应织问原因, 许归故已经开口解释了起来。
“累和难都是客观的,我改变不了、或者说,我只能努力改变。但开心是主观的, 我想过得开心一点,所以我就很开心。”
应织一时间有点瞠目结舌,张了张嘴完全说不出话来。
“大概听上去很像作文素材里才会出现的垃圾鸡汤吧,”许归故散漫地笑了笑,“但这的确是我想说的话。我这些年让自己很开心,是因为不必在意的事就不去在意,不必关心的人就不去关心,想要的东西就去努力争取。”
“——所以很开心。”
应织这会儿突然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她以为的那个不开心的、把自己封闭起来的人,其实一直在努力开心、努力地向上生长。
好像那些不被他提起的过往,都真的不值一提一样。
明明她什么都没说,许归故却好像已经看出了她的想法一般,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嗯,不值一提。”
——都不值一提。
自从遇见了她,以前那些无谓的日子全都不值一提。
有鲜活如此的她便足够了。
应织抿了抿唇:“……许哥哥,辛苦你了。”
许归故蓦地闷笑一声,似乎是被她的反应给逗笑了一样,还出声调侃她:“怎么就辛苦我了?我做了什么?”
应织:“……”
她突然间有点不想理许归故了,瘪了瘪嘴。
许归故还在逗她:“怎么不说话了?”
应织一阵失语,好半晌才气哼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你听我说。”许归故却蓦地转了语气。
应织一愣,最后点了点头:“好。”
“织织,你有没有好奇过我最开始、在跟你还是陌生人的时候,就对你很好?”
应织应了声:“好奇过。”
不管是在休息室给自己解围、还是给自己送落下的小包、再或者是之后帮自己讲解题目……
许归故一直都对自己很好,从最开始的时候便如此。
她当然也思考过,后来只归根于莫名其妙的缘分吧,比如她见到许归故的第一秒,就很想靠近他、很喜欢他。
“……是为什么?”
许归故低低地叹了口气:“你应该也知道了,我有过一个哥哥。”
“他跟我同母异父,是在我回了许家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他。他妈妈很不喜欢我,但是我哥……对我很好。”许归故顿了顿才继续道,“他很喜欢我,每次都会偷偷给我塞零花钱,给我新衣服、给我好吃的。”
应织一愣,飞快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你继母是不是背着你父亲对你很差?”
连零花钱、衣服跟好吃的都要哥哥偷偷塞给他,许家家大业大,怎么可能缺这么一点给小孩子用的东西?
许夫人……
许归故也没意外应织竟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毕竟应织有多敏感聪慧,他比谁都清楚。
他应声,倒也没有隐瞒:“不算太好吧,不过也正常,在那个时候的她看来,我是对我哥这个继承人的最大威胁,有可能分走我哥的利益的。”
……这个理由的确足够充分,应家是后来才在景城有的名字,应星辞跟应织也不存在什么分家产的问题。
但就这几年对景城上流家族的认知来说,尤其是在涉及到私生子问题时,因为家产的事情闹出来的各种大小闹剧,应织光听她爸妈就聊过不知道多少起。
如果许归故只是私生子也就算了,他还被对外宣称是许夫人亲生的。
那许夫人视他为眼中钉,也就自然而然了。
应织咬了咬下唇,一时间竟然有点不敢再往下想——
当时才读初中的许归故,到底在许家过的是什么样的鬼生活?
是所有人都在羡慕他、觉得他运气好,能够被认回本家,可他却被父亲漠不关心、纪母针锋相对的生活吗……
是……
捐款的时候,被很多人惊讶地看着、最后只淡定地捐了两百块,对此闭口不提的生活吗。
“我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许归故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怀念的意味,“他很优秀、很完美,从小就是被按照许家继承人的标准来培养的,对自己要求也很高,就连对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可能争家产的弟弟,都温柔得不得了。”
“我那个时候看到你跟你哥哥,就会想……要是我哥还在,大约我们也会是如此亲近的关系吧。”
应织又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以为她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许归故的为人,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她真的对许归故一无所知。
不是说那些所谓的经历和背景,而是……
她知道许归故温柔而强大,可她从不知道,会有人温柔而强大到这种地步。
“织织。”许归故的声音压得很轻,“说来也很奇妙。我自觉这些年来已经接受到过很多善意,所以见到你,我总想把这些善意分享给你一些。”
应织低着头吸了吸鼻子,沉默良久。
许归故到底是怎么能说出“接受到过很多善意”这种话的啊?明明他才是过得最艰难的那个,才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被迫懂事、一度被别人误解的那个。
“我很容易满足,所以才容易开心。”许归故垂着眸,“比如现在的生活,我总认为是在享受。毕竟初中时代想吃一根烤肠都要贪念很久,现在想吃多少就可以买到多少。”
讲话的那个人语气释然而轻松,听故事的那个人,却已经鼻酸到快要流泪了。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半晌,许归故最后问:“你还有什么问题想知道的吗?除了饶若华那件事我不想说之外,其余的都可以。”
“我还有两个问题。”
许归故懒懒地“嗯”了一声。
“第一个是……许哥哥,你不愿意讲饶若华的那件事,是不是因为会对她的声誉造成影响?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一个特别过分、特别对不起你的人,而你觉得那件事早已过去,提起来谁都不会开心,对吗?”
许归故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丫头是学推理的吗?一天天的都在猜测这个猜测那个,累不累?”
应织没应声。
怎么会累啊,能多了解你一点,我就多靠近你一点。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累?
“算是吧。”许归故倦怠地回答应织刚才的问题,“第二个问题呢?”
应织咬了咬唇,好大会儿才鼓足了勇气问,“饶若华的父亲生病,在学校募捐。你给她捐了两百块……”
“是你当时只剩下了那两百块钱,对吗?”
许归故这次似乎真的没意料到应织问的竟然会是这个问题。
准确来说,他完全没有想到,应织会关心这种细枝末节。
电话里是绵长的呼吸声。
就在应织怀疑许归故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听见了许归故的回答。
“时间太久了,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吧。”
应织莫名就觉得心绞了起来。
她猛地想起来,应星辞说许归故当时拿了饶若华一百块钱。
如果省去饶若华到底做了什么、或者说企图在做什么这个部分的话,也就是说,许归故拿了一个企图伤害自己的人一部分钱,最后却连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饶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