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的下方还有白袍的祭司来来往往，莎拉生怕他们一抬头，就发现了她和路西菲尔，便又朝天使的怀里缩了缩。
“他们看不见我们。”
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路西菲尔淡淡开口。
莎拉一瞬间明白过来：“所以之前我们完全没必要隐藏身份，住在外面的村镇上。你是在想怎么抛下我，对么？”
“没有，”路西菲尔抬起冷白如玉的指尖，温柔地摩挲了一下她的眼尾，“我想把一切处理好，避免你陷入危险。”
说话间，路西菲尔已经怀抱着莎拉，稳稳落在观星台的最上层。这里风很大，天使银白的长发与羽毛被风拂动，以繁星闪耀的夜幕为背景肆意飞扬。他微微抬起手，半透明的结界便笼罩了此地。
“星辰变幻莫测，却又有其定数。”天使泠然的嗓音随风落入莎拉的双耳，“每一柱神祇，都有其象征的星数。”
“星辰也是祂们的眼睛。”路西菲尔牵起莎拉的手，来到广袤的星图前。
星图上恒定着立体投影的神术，准确地揭示了星体运行的规律。群星之数，浩如烟海。虚幻的线条连接起不同的星座，但在莎拉从其中穿过时，却又如幻影般倏然破碎。
“我回溯了那天晚上的星象，最终得出证据——”路西菲尔手掌虚握，攥住转瞬即逝的幻影，“吾神降临之时，祂的仇敌皆在注视。”
莎拉明白天使说的是，那天降临在恺撒身上的光明神，想要杀他的事情。
“你是说，这是光明神冕下演的一出戏？”莎拉问。
路西菲尔微微颔首：“祂想营造出与我不合的假象。”
“可当时祂是真心实意想杀了你。”莎拉思忖了一下，缓缓说道，“我用手挡住了那一剑，剑上的杀意决无作伪。如果我那时候没有出现在你面前，而你也不会反抗祂，或许就……”
路西菲尔的唇角缓缓上挑：“谁说我不会反抗祂？”
——那时他满脑子都是亵渎的想法，只想着斩断神明握剑的手腕，将挡在他面前的她拥入怀中。
——为此他独自在深夜忏悔了很久很久。
“你看上去就很虔诚。”莎拉说。
路西菲尔垂下眼帘，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停顿了片刻，天使又继续说道：“深渊的波动最近很不正常，地点就在圣城附近的海域。吾神的本体正被深渊中的那个怪物所纠缠，祂的仇敌们……或许很快就会行动了。”
“我必须留在这里守护神的荣光。”路西菲尔的眸光清冷而坚定，“这是我身上的责任。”
“所以……”天使空灵的声音染上一丝微哑，“如果你和那个红头发的男人走，我并不会怪你。”
莎拉微怔了一下。
她留在圣城当然有理由，而且……“深渊”这个词，让她想到了召唤路西菲尔那天，出现的触手怪物。
“但你既然选择留在我身边，”天使后撤一步，手中浮现出神圣的权杖，半跪在地立下誓言，“我便会用生命守护你。”
——“以此剑为誓。”
他手中的光明权杖，化为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锋利长剑。
——从治愈到征伐，从救赎到杀戮。
[路西菲尔好感度+20。]
莎拉上前一步，握住路西菲尔的手，将他抱进了怀里。
“为什么不能是我来保护你呢？”
路西菲尔抬起长睫，用灿金的眼瞳注视着她。
那张绝美无暇的脸颊上，露出融雪般的笑意：“也可以。”
“不早了。”路西菲尔抬眸看了一眼夜色，“此地不宜久留。”
“砰砰”两声，两位白袍祭司倒在地上。路西菲尔面无表情地收起剑柄，优雅斯文地扒起他们的衣服。
莎拉看呆了。
“……天使先生，您做这种事情还挺熟练的？”
“不熟练。”路西菲尔冷淡地说，“我讨厌人类身上的味道。”说完，他将其中一件祭司袍兜头套到莎拉身上。
“那你讨厌我身上的味道么？”莎拉扯了扯长袍的帽子，露出一对紫罗兰色的清澈眼眸。
“不讨厌。”
“那就是喜欢的意思？”莎拉提着长袍的下摆，原地转了个圈。
路西菲尔收敛眸光：“……是。”
“我喜欢你的坦诚，”莎拉愉快地弯起眼睛，“我们走吧，接下来要去哪？”
“带你睡一觉。”路西菲尔答道。
“是我理解的那个睡觉吗？”莎拉牵起天使的手，笑吟吟地问。
“……是。”路西菲尔说。
“我觉得你没理解。”莎拉说。
路西菲尔茫然地看着她。
莎拉轻叹一声，扯了扯他素净的衣袖：“我们走吧~”
大理石砌成的古典庭院里，氤氲着明明灭灭的圣光，月桂与金盏花在天使雕塑间悄然盛开，安息香的味道幽幽弥散。
“这是我以人类身份买下的别苑。”路西菲尔微微拂袖，别苑四周便升起无形的结界。
“你的住处在楼上。”路西菲尔声音清冷，“仆人已经提前打扫好了。”
莎拉意识到不能急于一时，在路西菲尔冷白的脸颊上来了一个吻别之后，便乖乖地走向楼上的房间。
白袍美人站在原地，抬起手轻轻遮住了脸颊。
*
刚推开门，莎拉便察觉到不对。
但当她想退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位身披斗篷的黑发男人，正以一种霸气又优雅的姿势，坐在房间正中的高背椅上。
结界悄无声息地漫过莎拉的身后，让她无法从房间逃离。
莎拉收敛心神，注视着男人冷厉的下颌线：“……恺撒？”
男人掀开兜帽，露出光辉灿烂的神眸：“你以为我是你的小未婚夫？”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碎发半遮住英俊的眉眼：“还有，你诱/惑了我座下最虔诚的天使，这件事情该如何清算？”
莎拉几乎可以确定眼前之人的身份了。
“冕下，”她提起裙摆，微施一礼，“您似乎是为我而来。”
光明神用手腕支起下颌，审视着她：“没错。”
“为什么？”莎拉毫不畏惧地回应着神明的注视。
“你觉得是为什么？”光明神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我不喜欢打哑谜，冕下。”
“好，我来告诉你。”光明神扯下斗篷，朝她招了招手。
斗篷之下，是男人赤/裸结实的胸膛。这是恺撒的身体，数年如一日的骑士训练让他的肌肉线条优美、块垒清晰，却又不显得夸张，保持着大理石雕塑般完美的比例。
莎拉的耳尖微微泛红。
“你喜欢我的身体，不是么。”光明神漫不经心地弯起薄唇。
“这不是你的身体。”莎拉眯起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位神祇。
“那还真是遗憾。”光明神却并没有被触怒，“不过人生苦短，何必在意那么多呢？”祂低哑勾人的嗓音更像是某种蛊惑。
莎拉算是明白过来了：“冕下，为了路西菲尔的虔诚，您打算亲自诱/惑我？”
“路西菲尔倒是个很好用的棋子，不过……被猜到就没什么意思了。”光明神眉眼冷冽，笑容张扬，“选一种死法吧，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兴趣了。”
第21章 脸红 我没有脸红
“如果您真的想杀死我，刚才一进门就可以动手。”
面对光明神的死亡威胁，莎拉反倒镇定下来，还露出了清冷的笑容。
光明神迎着她的视线抬眸，线条分明的唇角微微上挑：“哦？我更欣赏猎物在挣扎后痛苦地求饶。”
神明的眼眸华美庄严，仿佛光辉的日轮，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莎拉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就请您动手吧。”
她做不到从容赴死，但更不想臣服在这个男人面前。
——哪怕祂是神。
光明神将修长十指交叠，闲闲地放在膝上：“在此之前，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路西菲尔复活的？”
“如果我回答你，你会放了我吗？”
“……当然不会。”光明神灿金的眼眸微微弯起，“你怎么能对神明的品格报以期待？”
“路西菲尔比你更像一位神明。”
莎拉越看光明神，越觉得不正经——他现在上半身还没穿衣服，虽然养眼，可气氛实在是过于奇怪了。
“如果我像路西菲尔那么单纯，”光明神低低地笑了一声，“或许无法活到今天。”
“冕下，如果要动手最好快点，我并不关心你的过去。”
“我忽然改变主意了。”光明神双眸微闭，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
莎拉发现，她的身体忽然自己走了过去，坐到了神明的腿上。
手倒是能动，她想将光明神推开，然而指尖刚抵上祂的胸肌，便被定在了原地。
莎拉：“……”
她只好瞪着他。
光明神慢悠悠地瞥过来，毫不掩饰眸底的促狭。
莎拉转念一想，这是她的未婚夫的身体——
一旦想通，反倒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她说：“您不想更亲近一点吗？”
光明神微扬眉梢。
“定在原地，身体只能接触这么一点，”莎拉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不如让我来为你捏捏肩吧。”
光明神微微颔首。
莎拉的身体恢复了自由，她将双手搭在男人的肩上，极为随便地揉/捏着。
过了一会儿。
“冕下，您脸红了。”
莎拉恶趣味地指出。
光明神的呼吸有些急促：“恺撒这个没出息的小子。”
“什么？”
“怎么才这样就按捺不住了。”光明神抬起手捂住脸颊，“……该死，离我远点。”
“是您让我过来的啊？”莎拉笑眯眯地捧起了神明的脸颊，“把手移开好不好，冕下……这样我就没办法吻你的脸了。”
光明神移开手掌，眸色冷得吓人。
“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好吧。”莎拉从神明的腿上跳了下来，还贴心地为他盖上了斗篷。
光明神脸上的红晕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更盛了一些。
莎拉叹为观止，故意说道：“原来神明也会脸红啊。”
“这是人类肉/身的局限。”光明神恹恹地开口，“受到世界意志的压制，我能降临在主物质世界的力量有限，所以只能——”
“降临在拥有神之血脉的人类身上。”祂一字一句，声调冷然，“脸红的自然也是他。”
“是是是。”莎拉从善如流地回答。
“什么，你想和她见面？”光明神垂下眼帘，仿佛在聆听着什么，“好吧，给你一刻钟，把你和她之间的感情纠葛处理完，我不想再看到你脸红了。”
说完，光明神微阖双眸，等眼睛睁开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恺撒清冷狭长的碧眸。
黑发皇帝裹紧身上的斗篷，就连微敞的领口也牢牢拉好了，才走到莎拉的面前，温和地凝视着她。
“快走。”他说，“离开这是非之地。”
恺撒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块令牌，塞到莎拉的手里：“拿着它，让帝国的狮鹫骑士带你飞回王城。”
看到莎拉还在迟疑，黑发青年的长眉微微蹙起，嗓音低哑隐忍：“快走。”
他一把拉开门，不知用什么方法解除了结界，将莎拉推了出去。
莎拉却牵着恺撒的手不肯放开：“你被光明神所控制，我又怎么能放心一个人离开？”
——不离开当然有其它的理由，但是恺撒只需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恺撒垂下鸦黑的长睫：“我是自愿的。”
“看着我的眼睛说。”莎拉捧起黑发青年线条分明的下颌，凝视着他绿松石般寒冽的双眸。
“祂能听见我们的对话。”恺撒移开眼神，“我以自毁相逼迫，让祂答应不伤害你。”
到了这时，莎拉终于明白光明神刚才态度转变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祂对她有兴趣，而是恺撒在默默地保护她。
光明神只是为了不丢面子，才会有刚才那副做派。
“你救了我一命，”莎拉勾住恺撒的脖颈，在他耳边用气息轻声说，“我也想拯救你。”
黑发青年白玉般的耳尖微微泛红：“……等到吾神将事情处理完，便会离开。到时候我就娶你好不好？”
莎拉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到身后传来清冷的脚步声。
“没有人，能从我身边，”路西菲尔空灵的声音浸染了暗夜的阴沉，“将她带走。”
“如果你不是神降的容器，我现在便会终结你的生命。”路西菲尔抓住莎拉的手腕，将银发少女一把带入怀中，手中长剑遥遥指向恺撒的咽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