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他兴冲冲的拿来几张电影票，说道，“小妹儿，明天电影院有新的电影，咱们一起去看吧！”
肖姗看了一眼影片名字，的确没有看过，她很想去，但想到还有很多题目没做，而且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星期了，就十分遗憾的说道，“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肖刚十分不习惯这样的妹妹，他说道，“小妹儿，去年的高考题我看了，题目很简单，只要是上过高中，成绩一般的人，都能考上，你不用那么紧张，离考试还有半年时间呢，再说了，你这次回来，天天都这么用功，学习要注重方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劳逸结合！”
肖姗抿嘴笑了，说道，“那好吧，我去，明天几点？”
肖刚开心的笑了，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说道，“这票不限时间，上午下午都可以，而且，有好几张票呢，不用就浪费了，叫上兰蕙蕙一起去吧！”
肖姗狡黠的一笑，说道，“二哥，你什么意思啊，你这是想请她看电影吧？”
肖刚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很大方的承认了，说道，“对啊，二哥这个忙你帮不帮？”
肖姗回答道，“可以啊，我明天上午去通知兰蕙蕙，不过，我才不去当电灯泡呢，，你俩去看就行了！”
肖刚当然求之不得，但他又有点担心的说道，“她不会不答应吧？”
肖姗笑着说道，“不会的，你明天记得多带点零食啊！”
肖刚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她还是喜欢吃奶糖和肉脯吧，我都多带点！小妹儿，谢谢了啊！”
肖姗抿嘴一笑，从桌子上的电影票里拿出两张，说道，“这个当谢礼，怎么样？”
肖刚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却又十分八卦的问道，“小妹儿，你打算跟谁一起去看啊？”
以前肖姗和孙卫的事情，肖刚略微知道一点儿。
肖姗一看他那表情就明白怎么回事儿，回答道，“二哥你可不要瞎想，你还不知道吧，我和孙卫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我打算明天和张琴一起去看电影，她是我的一个战友！”
肖刚点了点头，乐滋滋的走了。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肖姗坐电车来到了国棉厂。
可惜这次她运气不太好，赵明山早上下了夜班，这会儿不在厂里。
她有些失望的往回走，又有点不甘心。
其实国棉厂家属院就在前面不远处，最多五分钟的路程。
只是她这样贸然上门，似乎不太好吧？
虽然她心里还在犹豫，却不知不觉往那个方向走了。
前世她嫁给赵明山的时候，赵家早就搬离了国棉厂的家属院，因此，这也是她第一次来。
肖姗第一次去国棉厂，发现厂子比意料中的要大要宽阔，家属院则完全相反，比她想象的要差很多，到处都盖满了低矮的平房，一间挨着一间，中间几乎没有空地，而且看起来特别乱，家家户户的门前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
她有些茫然的四下里看了一会儿，有几个挎着菜篮子出门的妇女也好奇的看着她。
肖姗拐过一个路口，看到前面有一处不大的空地，几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在踢毽子，她走过去问道，“小妹妹，麻烦问一下，赵明山家里在哪儿啊？“
赵明香听后立即扭头问道，”你是谁啊？找我哥什么事儿？“
肖姗仔细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我是你哥的朋友，他在家吗？”
赵明香点点头，觉得这个漂亮姐姐比那个郭芳顺眼，就说道，“他在家，你跟我走吧！”
肖姗跟着赵明香来到赵家，赵明山刚刚起床准备吃饭。
他显然没想到肖姗会来，有点意外，有点紧张，但更多的却是高兴。
“肖姗，你来了！”
肖姗十分自然的坐到吱吱作响的旧椅子上，笑着说道，“是啊，没有打扰到你吧？”
赵明山赶紧说没有没有，他冲到厨房，找出一只干净的搪瓷缸倒满热水，往里面加了两大勺子白糖。
肖姗喝着热糖水，看着赵明山把好大一碗面条吃完了，才抿着嘴说道，“赵明山，你下午有事儿吗？咱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赵明山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啊，你稍等，我把碗刷了咱们就走！”
片刻后，俩人一前一后走出家门，猝不及防碰到了从厂子里回来的徐凤兰。
徐凤兰本来今天上白班儿，按说下午五点半才下班，但她早上去厂子里的时候，忘了拿一样重要的东西，就跟组长说了一声，匆匆跑回来了。
看到儿子和肖姗的时候，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长的好看，但不知为啥，今天儿子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好看，眉梢都带着笑意，这几年，她从没见他这么开心过，而且，俩人站在一起，是那么的般配。
迟疑间，漂亮姑娘已经跟她打招呼了，十分有礼貌的说道，”阿姨你好！“
徐凤兰不由自主的冲她笑了笑，转头问道，”明山，这姑娘是谁啊？”
第20章 牵手
赵明山翘了翘嘴角, 很高兴的说道，“妈，这是肖姗！”
徐凤兰听到这个名字, 盯着年轻姑娘看了几眼, 本来她用的是审视的目光，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看着看着，心底一下子就软了, 原本在嘴边硬邦邦的话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回过神来, 看到肖姗又冲她笑了笑。
徐凤兰也笑了笑, 转头问道, “明山，你们这是要出去？”
赵明山高兴的点了点头, 回答，“对，妈, 我们去看电影！”
徐凤兰听到这个答案很意外，在她看来, 年轻男女在一起看电影, 那得是正式搞对象才会去干得事儿, 儿子和肖姗八字都没一撇呢, 这么出双入对合适吗？
然而她还想好阻止的借口, 俩人已经走出去一米多远了。
徐凤兰怅然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回到家看到了让她更生气的事情, 赵明利，赵明香，赵明芬, 赵明海四个人围坐在破餐桌上，上面摆了一袋子拆开的大白兔奶糖，四个人的嘴巴都飞快的嚼着，甚至都没功夫说话。
徐凤兰立即黑着一张脸说道，“谁让你们吃糖的？”
现在家里有三个人上班，工资加起来一百多，各种票发的也不算少，一个月至少有一斤糖票，但徐凤兰还是把一半的糖票都卖了，剩下的一半也只买最便宜的白砂糖，也就是过年，才狠狠心买了两包大白兔奶糖，一包在她初二回娘家的时候带去了，还有一包没开封，预备家里有重要客人的时候做招待用的。
这么一包糖，四个贪吃鬼比赛似的吃，那还不很快给吃完了？
四个孩子本来都吃的十分满足高兴，看到她回来都有点害怕，最大的赵明利低下头，有些羞愧。最小的赵明海怯生生的站起来，递给她一块糖说道，“妈，你也吃！”
徐凤兰不但没接糖，还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还不到九岁的赵明海挨了打也没哭，木着脸躲到一边了。
徐凤兰不心疼小儿子，倒是十分心疼的把桌子上的糖袋子抓起来，狠狠地说道，“快说，是谁的主意？”
她为了防着孩子偷吃，特意把奶糖放到柜子顶了。
赵明利抬起头说道，“妈！这不是你的糖，这是今天来家里的漂亮姐姐拿来的，她不止拿了糖，还拿了一包肉干呢，大哥给放到柜子里了，我们都没动！”
徐凤兰一愣，踮起脚尖摸了摸，果然上面还有一袋奶糖，她又打开柜门，一眼就看到了肉脯。
富贵人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是奶糖和肉干，奶糖还不算太贵，一袋也就一块多，肉脯就不一样了，一般的副食店根本没有卖的，只有百货商店专门的食品柜台里有，这么一袋子，至少要三四块钱了。
这姑娘倒是个很大方的人，但即便是这样，她也高兴不起来。
一般人都会认为，娶个有钱有势的儿媳妇特别有脸面儿，但徐凤兰的看法不同，一桩婚姻中，若是男女双方差别太大，门第低的那一方，看似落了不少实惠，其实是没面子的。
最起码，说话不会腰杆挺直理直气壮。
如果是女儿高嫁也就算了，但她可是要当婆婆的，她一个国棉厂的普通女工，能在司令的女儿面前摆婆婆的谱吗？当然不能，她要是敢摆，那人家司令和院长能舍得闺女受委屈？
想都不用想，到最后低头的肯定是她。
娶了儿媳妇但不能享受当婆婆的待遇，所以姑娘再好她也不稀罕，而且，这也不光是她还会受气的问题，她大儿子明山长得帅人又机灵，凭啥要被丈人一家压着呢？
徐凤兰越想越后悔刚才没把大儿子拦下。
"妈，你别生气了，我们以后再也不偷吃了！”十六岁的赵明利已经上高二了，个子也一米七多了，此刻他涨红着脸，低着头，一副特别羞愧的样子。
徐凤兰叹了一口气，说道，“明利啊，你大哥那时候是没赶到好机会，你可赶上了，现在的政策多好啊，只要考试成绩够了，就能上大学，你可要加把劲儿，你要是考上了大学，咱们赵家才算是真的翻身了！”
赵明利沉默了数秒，说道，“妈，我知道了！”
上大学这么好，谁不想上大学，赵明利当然也不例外，但这对他来说，真的难度很大。可能是因为徐凤兰生他的时候头太大，产钳把他的后脑勺弄了一个大包，也可能是因为三岁的时候不小心从屋顶上掉下来了，总之，赵明利经常觉得，他的脑子不太好用，明明已经背下来的课文，没几天又忘了，明明已经学会了的公式，过上几天还是觉得眼生。
为此他不得不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学习成绩始终不上不下，在班里也就排个中等，连中上都算不上，这样的成绩，很显然是考不上大学的。
有时候学得烦了，他甚至会想，还不如干脆毕业就招工去国棉厂呢，像大哥那样在车间做搬卸工，痛痛快快的干上一天体力活儿，一个月也能挣六十多块，不比干部少挣多少！
关键是一点不费脑子，这点简直太好了！
但这个想法，他从来也不敢告诉家里，尤其是妈妈徐凤兰。
赵明香一直躲在一旁观察妈妈的脸色，看到她这会儿似乎没那么难看了，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先冲妈妈笑了笑，问道，“妈妈，你不生气了吧？”
徐凤兰皱了眉头，问道，“你有什么事儿，作业都写完了？”
赵明香笑着说道，“妈，以前说过，如果考班里第一名，就奖励吃奶糖，那现在家里有肉干了，是不是考了第一，也会奖励吃肉干啊？“
徐凤兰一愣，大女儿赵明香除了嘴巴馋点，其他还真挑不出毛病，学习也没见怎么用功，但回回考班里前三名，当然还是比不上每次考第一的大儿子，但也很不错了，干家务活儿也还算勤快，以前丈夫被关押在农场的时候，她每次下夜班，赵明香都把米粥熬好了。
可惜是个女孩儿。
她这么说可不是重男轻女，现在新社会了不兴那一套，但姑娘家终归是外人，是要嫁人的，要是老二赵明利这么聪明就好了，现在这个家有老大赵明山，等过几年他成家立业了，赵明利要是和赵明香一样聪明，准能顺利上大学，大学一毕业就是国家干部，也能帮扶家里了。
真是事事不能如愿。
她伸出手使劲儿点了一下女儿的头，说道，“你就惦记着吃！你现在才上小学五年级，小学的课程多简单啊，考第一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二哥上高中，若是能考第一那才是真本事！”
一旁的赵明利听到这话默默站起来去看书了。
赵明香就知道母亲是哄人的，噘着嘴没说话，准备回自己住的厢屋了，徐凤兰又叫住她了，说道，“明香，你去电影院把你大哥叫回来，就说我有急事儿！”
十一岁的赵明香虽然没有去看过电影，但也知道没有票是进不去的，不过，她知道此刻母亲心情还是不好，就听话的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家门。
国棉厂附近是没有电影院的，赵明香在公交站点犹豫了一会儿，她兜里有两毛钱，是过年收到的压岁钱，也是她所有的财产，学校对面的代销点里，一个彩虹糖只需要两分钱，做一趟车就要三分钱了，来回就是六分钱，能买三颗糖了，一想到彩虹糖的甜味儿，她就舔了舔舌头，决定走着去。
光明电影院里，不大的放映厅里座无虚席。
银屏上放映的是《庐山之恋》。
时隔多年再看这样的老片子，肖姗觉得特别有意思，因此看得非常投入。
相比较而言，赵明山就没有那么专心了，他当然也在看电影，但目光总是时不时地落在旁边的姑娘身上，幸而厅里光线很暗，只有荧屏发出的时强时弱的蓝光，没有人留意，就连肖姗本人也没有察觉到。
他注视着她秀美的侧颜，嘴角微微翘起。
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喜欢一个人，甚至不需要任何语言，只要看到她，就特别特别开心了。
大概是这次盯着她的时间比较长，肖姗终于感觉到了，歪过脑袋看了看，赵明山来不及躲，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相视一笑。
赵明山稍稍靠近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你渴不渴？”
肖姗的确有点渴了。
这几天因为周叔没回来，王妈家里也临时有事儿，中午饭一般都是她来做，吃的人也只有她和二哥肖刚，但今天中午，肖刚和兰蕙蕙看完电影一起回来了，肖刚非要露一手，中午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两道菜：酱焖鸡腿和清炒萝卜，味道做的还行，就是盐放太多了。
她眨眨眼睛，点了点头，回答道，“等看完电影，咱们去吃汤圆好不好？”
赵明山说好，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洗干净的苹果，说道，“你先吃这个吧！”
肖姗一愣，笑着接过去了。
这苹果还是赵明山跟着马师傅去送货的时候，在一个公社买的，苹果不大，放到现在也有点干瘪了，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肖姗从衣兜里掏出小巧的军刀，将苹果一分为二，递给赵明山一半。
因为怕影响到其他人，两个人都微微低着头，极为小口地轻咬苹果，那样子有点可爱，也有点可笑。
吃完苹果，肖姗瞄了一眼屏幕，悄悄的问道，“赵明山，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