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然后啊,她就用高高在上的姿态问我,为什么你能百日筑基,我的修行也顺风顺水,而她不行。她竟然来问我修行的捷径,她疯了吧?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我都不知道她脑袋里边到底装的什么,求我,还俯视我?我就告诉她,是因为啊,我们有聚运阵。”
“那是什么?”
“自然是我骗她,也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那么急于求成,她竟不防我,她竟然让我也给她设置一个。于是,我就顺势,给她量身打造了‘火湖’底下的摄魂阵。当初,你在河里洗的那个帕子上,有我加持的神魂禁诀,我需要巩固,将她被吸入的魂魄在河底压死,让她永远不可能上岸,只能等我去焚毁。”
秦知画已经瑟瑟发抖了起来。
秦风忽然抱住她,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傻妹妹,不要怕,这些时候,你就不要回到你的洞府去了,你就待在丹堂,没有人敢拿你怎么样的。”
“哥哥,我们做的事情会被发现么……”
“只要不让宗门查到‘阵杀’和‘神魂禁术’上,我保证没有人会发现,我师尊向来不闻窗外事,若是宗门之人不扰他,他老人家也不会发现。”
“我,我知道了。”
“很好,两天之后,我就接掌绮月峰了,等我把绮月峰打理干净之后,你可以搬到绮月峰,只要哥哥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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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欣喝了几口暖和的灵茶,竟然真觉得胸口的火辣感有所缓解,她就是站起来走来走去,也没有呛咳的感觉了。
韩九渊就静静地看着她在眼前走来走去。
他每动用一次神魂禁术,他的这尊低阶的肉体,就仿佛被凌迟过一遍,每一个毛孔都是刺痛的。
但是程欣在韩九渊的脸上,却什么都看不到。
程欣又在韩九渊眼前晃了一会儿,见韩九渊并没有主动搭理她,她就在韩九渊洞府里边环顾起来,她要找到韩九渊孵的那个蛋来玩,这样韩九渊就有话题理他了。
眼睛扫了一圈,就在韩九渊的石台上看见了熟悉的东西——是她的酒壶,和玉盏!
程欣三步过去,拿起酒壶闻了闻,顿时露出满足的表情。
程欣是个小酒鬼,在这样的时候,能有酒喝就太好了!上次特地留了东西在这,是为了下次来的时候有借口,但是没想到这次来根本不需要这个借口了。
韩九渊看见程欣要往嘴里倒酒,忽然道:“酒是辛辣之物,你伤到肺腑,喝了会痛的。”
程欣舔了舔嘴,给韩九渊一个面子:“好吧,小渊说不喝,那师姐就不喝。”
原本是一句平话,韩九渊忽然又别过了脸。
韩九渊的声音有点沉闷:“我不让你喝,你就不喝么。”
程欣跑到韩九渊身侧坐下。
一股属于程欣的幽香猝不及防入侵韩九渊的鼻腔,他连呼吸都缓慢了下来。
“因为,师姐不想要小渊对师姐失望呢。“
“为什么。”
“师姐在乎小渊呀。”
韩九渊许久都没有说话。
程欣又往韩九渊身边靠了靠,她太了解如何攻击一个人的心房了,她又故意制造肢体的触碰,她轻轻拽了拽韩九渊的袖子,小声道:“小渊,怎么不看我。”
就在这个时候,韩九渊的门外又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这一次,来者就没有那么有礼貌。
连程欣都能听见,洞府外熙熙攘攘,有人在外边大吼大叫:“韩九渊在么?韩九渊出来一下!”
程欣抓了抓脑袋:“韩九渊你欠他们钱么?”
韩九渊望了程欣一眼:“刚才我割了两个弟子的舌头。”
因为,他们说你的坏话……
但原因韩九渊并没有说出来,他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程欣像是被针扎到了屁股,一下子弹跳起来。
她心里一万头羊驼在奔腾,但此时也不是说那些的时候,程欣死死拽住韩九渊:“我知道了,一定是执法堂!”
“你不用怕,这是与你无关的。”
程欣气得咳嗽,韩九渊就真的停住了脚步,望着她。
程欣道:“刚才师姐都听你话不喝酒了,你这次就当是礼尚往来,也听我的一次!”
“……”
“好不好!”程欣又故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用力太过,还真给她咳出了一口老血。
韩九渊终于道,“好。”
程欣呼出一口气,指了指床榻:“你去老实坐着,待会儿你一句话都不要说!我去见他们!”
第21章 博弈·第六
门外的声音还在催促着,有人发出警告:“韩九渊,我们知道你就在里边,你再不出来的话,别怪护法大人强行解开禁制了!”
话刚落音,韩九渊洞府禁制上的浮光一闪,一个娇小的身影就大咧咧走了出来。
“嚷嚷什么呢!”程欣在风里紧了紧身上的外衣,那是韩九渊在她昏迷的时候盖在她身上的,她出来的时候,就顺手裹在了她的身上。
洞府门前,总共站了七个人。
第一个,就是上次在剑阁课堂里边,被程欣顶撞的那个护法沈断非。
在沈断非身后的六个人,无意中站成了一个梯形的方阵,前边两个弟子,是执法堂高阶弟子,后边三个弟子是绮月堂普通弟子,而站在普通弟子最外边的一个人,竟然是付悦。
付悦一个箭步冲到程欣的身侧:“表姐!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当时想找你,但是被绊住了,后来才知道你在这,正好跟他们来了!”
程欣点了点头:“我无妨。”
沈断非看着程欣身上半批半解的男人外袍,脸色黑了黑,道:“韩九渊呢?”
程欣多日没有演绎成欣那种强悍的个人风格了,心里发虚,真的是硬着头发在倾力模仿,她撩了撩韩九渊的衣摆:“老家伙,你是没见识,还是故意刁难我,韩九渊的衣服在我身上,你想不到他在哪?”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人群里传来隐约可闻的声音:“床上?!”
这种话传进程欣耳朵里,程欣就臊的慌,脸上不禁浮现出可疑的红晕,她假装呛咳,掩盖住脸上的微烫。
天知道成欣的烈性子模仿起来有多么高的难度,简直使尽了程欣浑身解数。成欣是人们越讨厌她,她就越是去做让人们更加讨厌的事情。其实她就是手欠,还有嘴欠,她心理发泄欲太炽烈,炽烈到变态的程度,她跟男人共处静室,就是用自己的渴饮刀和朱砂鞭吸人家的血来满足自己渴于施虐的发泄欲、以及给这两个脏兮兮的法宝升级而已。
但是人们就把她传成了水性杨花的不堪女人,那些从成欣手里出去的男人们,也不肯替她解释,甚至有的人一边嘴上厌弃她,却又一边莫名其妙地被一种诡异的虚荣感满足。
无人相信,她就不解释,故意把自己展现得更加不堪以反抗世界。其实她哪里跟男人睡过觉,她到死都是一个女孩,但她口口声声将自己形容成一个放浪女子,每次看着她的父母因此投来的复杂注视,她暗沉的心里就有滚烫的火焰烧起来,她的兴奋和难过,交织成强烈的报复快感,让她喘不过气,却又很上瘾。
这些程欣都了解的很。
人群中有弟子道:“真想不到……韩九渊这样沉闷的人。也竟然……”
那弟子见程欣的目光不善,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谁面前说话,改口道:“也竟然敢觊觎大师姐!”
付悦跑过去狠狠地踩了那弟子一脚,那弟子顿时嗷嗷叫了起来。
沈断非道:“都不许胡闹了!成欣,你还不知道,在你受伤的那段时间,韩九渊疑似割掉了两个弟子的舌头。”
“韩九渊一直跟我在洞府,怎么去割人家的舌头?”
沈断非冷笑一声,把一张叠起来的宣纸展开,他眼睛一横:“舌头虽断,手却能写,那两个被害弟子,都指认在他们的舌头被割掉之前,来过韩九渊洞府。这才刚离开没多久,舌头就掉了。”
程欣伸长了脖子,压制住自己的紧张,装作好整以暇的样子:“这字歪歪斜斜,颇有我的风范,只是,这上边也没有写就是韩九渊割了他们的舌头。这些信息顶多告诉了大家,他们舌头被割前,来过这里而已。”
沈断非露出不耐的神色:“成欣,你再无理取闹,我就把你交给宗主。”
程欣哼了一声,学着成欣的高高在上:“你以为我怕他吗?你以为你想交,我就老老实实跟你走?腿在我自己的身上!除非你把我的腿打断!”
沈断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道:“不可放肆,把韩九渊叫出来,我们要带嫌疑者到执法堂问话,质证和对证是公堂必须步骤,你再扰乱公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沈断非手中祭出一捆黑色的发光绳索,一道锐利的寒气就从绳索里边散开。
沈断非把绳索对准程欣,他身后弟子们就叫到:“他出来了!”
程欣扭过头一看,韩九渊正穿过洞府的禁制而来。
颀长的身影,像一座稳固的大山,忽然间就站在了她的身后。
程欣伸手一拦,咬牙低声道:“回去。”
韩九渊低头,看了程欣一眼,道:“他们奈何不了我的。”
废话!程欣当然知道他们奈何不了,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能放他!
他所说的不能奈何,是采取最极端硬碰硬的方式!这件事上了公堂,就不可能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在韩九渊的骨子里,没有虚与委蛇的说谎,他要么不说,要么就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割舌头,杀人,他们会将韩九渊逼得毫无退路,直到韩九渊放弃清月宗!
她就会跟韩九渊彻底断开联系……
苦心建立的好感,怕是也会随着时光的淡去清空。
待日后韩九渊势起,清月宗会比原著上更快灭门!她苦心孤诣,还是不能够安心存活!
她忽然冷冷地看了韩九渊一眼:“你答应我的。”
韩九渊眸子微微一缩,他不怕执法堂,不怕所有人站在他的对立面,但是此时,程欣的一个冷然注视,却忽然让他的心里一凉。
他有生之来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无措的情绪。
师姐,是生气了么?
他忽然想起来程欣刚才说的……
“因为,师姐不想让小渊失望呢……”
“师姐在乎小渊呀……”
韩九渊低头,注视着程欣,他不再擅动半步,他意识到刚才答应了程欣的那句话意味着什么以后,也不再说任何一句话
他就那样看着程欣,在他的眸子里,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给师姐带来了麻烦么?
韩九渊眼底流过一闪而逝的慌乱……
他忽然意识到,他麻木不仁的那些东西,是师姐疯狂在意的。
韩九渊说不出话来。
程欣不耐烦地挥手:“沈断非,好你个老东西,你相信那两个弟子的证词,却不相信我的?我受伤被韩九渊带来以后,他就没有离开过我!他们说的你就当证词,那我说的你凭什么不当回事?还有——”
程欣嘲讽道:“还是说,清月宗现在已经这么不济事了,连一个炼气期的弟子,都可以为所欲为,随便割人的舌头!还悄无声息的割下来扔在地上,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你去别的宗门讲讲,看大家是不是笑掉大牙!你这么看得起一个炼气期弟子的能力么?你竟然敢把捆金绳拿出来对付我!你要是真的敢绑我,我立刻咬舌自尽!”
沈断非的脸从白到青,又从青到黑:“成欣!”
“我还不把成金全当回事呢!我的话,你就原封不动的送给他吧!你就去他的面前,哭着鼻子告状去吧!我看他是烦你笨,还是来亲手打死我!去吧!去抱着你们执法堂那个还没睁眼的獬豸小奶兽去成金全面前哭鼻子去吧!”
“你!”
“好走不送!付悦,你也走,他要是真的去找成金全,你就帮我把事情闹大,最好是连陈静柔那个老妖婆都知道!我就是跟我师弟独处一段时光,你们就来打扰,我说的话你们不信,就尽管去吧!让我不开心,成金全和那老妖婆都别好过!”
程欣巴不得陈静柔现在就来。她知道陈静柔总会知道这件事的,程欣善于攻拿人性,所以陈静柔在原著虽是着墨不多的配角,但是,在程欣擦地那天第一次见她,程欣就看得出来,陈静柔是一个绝不会害成欣的人!
付悦不知道怎的,她有些害怕,她抹了抹眼角,也劝道:“表姐,要不就把韩九渊交出来吧……我相信表姐说的都是实话,但是,执法堂是要走程序的……你这样,真的被宗主知道了,我怕连你也连累了……你也说了,韩九渊没有割他们的舌头,那就把韩九渊带去执法堂审一审,就放出来了……”
“滚!”程欣忽然对付悦说道:“你也滚!”
付悦也知道表姐脾气很差,但是表姐一向对自己还是很好的,表姐这样对自己也是第一次,她委屈极了。
程欣知道,付悦待会儿肯定要去找她师尊祝融丹堂的素问长老哭鼻子,而素问长老肯定会将这件事告诉陈静柔。
一个完美的妙手解连环的计策,已经在程欣飞速运转的脑袋里,展开了蓝图!
第22章 博弈·第七
“疯子!”执法堂护法沈断非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眼看着事情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人群之外却忽然传出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这声音仿佛笑了一下,虽然很轻,却冰冷得让人不能忽视。
所有人移开视线看向声音的来处。
只见陈静柔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弯弓缓缓走来,看样子刚刚经历了什么战斗,还没有从战斗的状态里收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