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道:“肯定的。你爹早上都没舍得吃饭,省的钱给那个死老太婆,谁知死老太婆——”
“骗娘!”老二突然开口。
沈如意点头,“是的。”
两个孩子顿时满脸怒气。
不满两岁的小儿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见两个哥哥这样,吓得往沈如意怀里钻。
沈如意连忙抱紧小孩,拍拍他的背,对两个大儿子说:“别生气,娘虽然没能打到她,但也没让她好过。”
两个小孩同时看向沈如意,眼中尽是疑惑不解,因他们走的时候,钱绿柳好着呢。
房间里有两张床,沈如意就把小儿子放对面床上,“看着小柱。”
三个孩子的乳名分别是小牛、小猫和小柱。
这三个名字都是顾承礼的爹取的,说什么贱名好养活,阎王见了都不收。
给长子起名小牛的时候,原主很不高兴,原主的祖父提醒她,他们本身很特别,不能再搞特殊。以至于不但夸顾父起的名好,后来小牛会说话,还让小牛喊原主娘。只因“妈妈”这个称呼在农村很另类。
沈如意说出“小柱”二字,这些记忆也跟着浮现在脑海中,不禁佩服原主的祖父英明有远见。否则欺负原主母子四人的就不止钱绿柳跟顾绒花两人了。
“娘找啥?”老大小牛好奇地问。
沈如意把装着娘四个衣服的包裹拿出来,从最里面拿出一卷钱。
小牛和小猫同时惊呼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沈如意。
老三小柱伸手就朝沈如意手里抓。
沈如意连忙起身把他挡回去,“啥东西你都要,知道这是啥吗?”
小孩张嘴就咬。
沈如意给他一个大肉包。
小孩心满意足,不再理他娘,老大和老二一人抓住沈如意一条胳膊,像做贼一样压低声音问:“哪来这么多钱啊?”
沈如意笑着说:“你们猜。”
俩孩子猜到了,但不敢说出来,眼巴巴看着沈如意,让她说。
沈如意道:“就是你爹给那个死老太婆的。”
“全拿来了?”小牛忙问。
沈如意摇了摇头,很是可惜地说:“一半。”
“一半?”小牛看着那厚厚的一卷钱,不敢置信地惊呼。
沈如意点头,“我查查有多少。”说着就朝拇指和食指上“呸”一点唾液,快速数起钞票。
两个孩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两根飞快的手指。随着手指停下,俩孩子的呼吸骤停,随即把视线移到沈如意脸上。
沈如意有一点点意外,比她预想的多,“五千二百一。”
“好多!”看到一分钱都兴奋的不行的小牛惊得张大小嘴。
沈如意把钱塞回去,“这些都是你爹辛苦赚的。等一下对他好点。他之所以给那个死老太婆这么多,就是怕咱们在家受委屈。”
俩孩子即使已经知道钱绿柳骗了顾承礼,他们的爹很无辜,俩孩子一想到钱绿柳天天骂他们的娘,早几天还打娘亲,就不想对他好。
可俩孩子又不想娘生气,老二小猫索性爬到床上找弟弟,“柱儿,给哥哥咬一口。”
沈如意见状,忍着笑把目光投向老大。
小牛哼一声,“他太傻!”潜意思不配当爹爹。
沈如意道:“也怪娘不告诉他。以后啥事都跟他说,他就不会被骗了。”
“以后再说!”小孩踢掉露着脚趾头的布鞋,爬到床上背对着沈如意,仿佛在说,不要跟我说话,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沈如意顿时觉得好笑,这个小崽子,人不大脾气不小。
“没吃饱?”
话音落下,门被推开。
娘四个扭头看看去,顾承礼进来。
小牛瞪一眼顾承礼,再次背对着爹娘。
顾承礼不明所以,看看儿子,又看了看沈如意,无声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他觉得你不够精明,都能被你娘骗。”沈如意实话实说。
顾承礼脱口道:“对不起!”
沈如意心底微惊,没料到他认错认的这么干脆,“我能理解,没人会怀疑自己的父母。毕竟公公去世前,她都没敢虐待我们。”
顾承礼心里越发难受,“如意,别再为我找借口,是我不够细心,没发现你跟小时候像换了一个人。”
沈如意心中一惊,小时候?慌忙仔细回想,顾承礼进沈家时,原主还是个四岁的小丫头。顾承礼去上学的那年,原主堪堪六岁,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想哭哭想笑笑想闹闹,确实跟近几年的原主很不一样。
而自打顾承礼上学,原主也要上学,俩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也越来越陌生。直到结婚俩人才慢慢熟悉起来。但也仅限熟悉。
一来顾承礼一年回来一次,二来原主觉得对不起顾承礼,对他客气有礼,不敢找他抱怨,以至于俩人根本不了解彼此,也不知道原主并非嫁给他之后变得沉默寡言。
沈如意担心顾承礼认真起来,发现她不是原主,干脆说:“不能全怪她。”
俩人都知道这个“她”是谁——钱绿柳。
顾承礼忙问:“还有谁?”
沈如意不答反问,“你真想知道?”
第4章 婆媳吵架
“当然!”顾承礼想也没想就说。
沈如意心说,还有你!开口道:“还有祖父。”
顾承礼脱口而出,“不可能!”
“自打你去上学,祖父就跟我说,沈家跟以前不一样了,要我收敛性子,低调做人。”原主的祖父去世多年,死无对证,沈如意为了以后自己的转变铺垫,就半真半假道:“后来跟你结婚,祖父又说你和我结婚冒着很大风险,让我安分守己,给你当好贤内助。
“后来婆婆又整天背着祖父和公公骂我是黑五类,公公去世后,婆婆和小姑天天吓唬我,让你跟我离婚,我信以为真,才不敢跟她们计较。早知道都是骗我的,我才,才不怕她们。”
顾承礼不禁说:“你该早点告诉我。”
“我不敢啊。”沈如意佯装委屈的扁了扁嘴。
顾承礼顿时觉得心口绞疼,艰涩道:“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哼!
两人循声看去,三个孩子呈三角状,正在分一个大肉包子,仿佛那声“哼”是他们的幻觉。然而,两人都知道不是。
顾承礼苦笑。
沈如意想了想,“你——”
“我知道。”顾承礼不想再听她为他辩解,那样只会提醒他做人有多么失败,“部队军人家属多,都是建国前生人,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长大,其中很多人没机会接受教育,跟她一样无法无知。她们要是说些什么,你别往心里去,也别怕她们。你的政审档案上是小业主的孙女,称不上黑五类。”
沈如意道:“我现在知道了。”但还有一个担心,她拿走这么多钱,以钱绿柳的性子,极有可能明天就追过来。
沈如意佯装好奇地问:“我们就这么走了,婆婆会不会来找我们?”
部队驻地和家属院在一起,两面环海一面山,另一边是高高的围墙,墙上还有高压线,进出都要登记。
顾承礼敢跟他娘闹崩,便是仗着这些,“没有我的同意,她们连部队大院都进不去。”
“她们要是在部队门口哭闹呢?”沈如意提醒天真的男人,“就像今天在村里一样撒泼打滚。”
顾承礼张了张口,竟发现无言以对。
一直竖着耳朵听父母讲话的小牛没听到他爹回答,扭头一看他爹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样子,又忍不住“哼”一声。
沈如意想笑,“你是哼哈二将里面的哼将吗?”
“哼哈二将是啥?”小孩不禁问。
沈如意道:“回头再跟你说。”随即看向顾承礼。
撒泼打滚这种事,甭说钱绿柳,大部分人都很擅长,不拘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所以沈如意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顾承礼思索良久,也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你是怎么想的?可以跟我说说吗?”
小牛回头瞪一眼他爹,快速转回去。
顾承礼苦笑,“我不能打她。”
“别说打,连一句重话都不能说。不然什么政委参谋长都得找你谈话。毕竟在外人看来我们都还好好的,没有缺胳膊断腿。”沈如意实话实说,这次没有故意刺激顾承礼。
顾承礼又不禁低下头,“……是的。”
“儿子不能打娘,但婆媳打架这事很正常吧。”
顾承礼猛地抬起头,“你跟她打?不行,不行!如意,她是个泼妇,你打不过她。何况你还是沈家——”
“我已不是沈家大小姐。”沈如意打断他的话,“我是你的妻子,是孩子的母亲,保护你们和孩子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顾承礼心里很难受,“别这样说。”
“我这么说不是让你难受。”才怪!沈如意在心里吐出两个字,看到顾承礼一副羞的不敢睁眼看她的模样,顿时浑身都舒坦了,“你赚钱养家,为我们遮风挡雨,我能做的也只剩这些。还是你不相信我?”
顾承礼忙说:“没有!”
“那就交给我。我跟她打起来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帮她。”
顾承礼脱口道:“怎么可能!”
“那就行了。”沈如意还从未去过部队大院,“跟我说说部队的情况,省得我过去两眼一抹黑。”
顾承礼这次请假请的急,不能闲太久。明天上午到家属院,后天就得去军部报道。听闻这话,顾承礼也不敢再浪费时间。
顾承礼道:“以前的事你差不多知道,我职位低,军龄不够,你们没法随军。去年年底部队分给我一处小院,跟村里的房子差不多,三间堂屋和一间厨房。
“堂屋是平房,十多年前的老房子,但建的牢固,还能住一二十年。厨房是我今年申请盖的。锅碗瓢盆都收拾好了,但没有柴米油盐。好在月初发的票我还没寄回去。”
“是没来得及,还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顾承礼胡扯道:“二号发到手的,我正打算寄,有个在部队干的好好的人要复员,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妻子被他娘气死了。
“一听这事,不知怎么就想到她不喜欢你,担心你过得不好,领到工资就去买票。”说着,忍不住看沈如意,见她还好生生活着,揪着的心散开,“幸好你们都还在。”
沈如意心说,已经不在了。继而一想,生命的结束对原主来说未尝不是解脱,毕竟她不爱顾承礼。给他生三个孩子,一是为报恩,二是希望他们夫妻关系更牢靠,即便有人撬墙角,顾承礼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敢轻易离婚。
沈如意笑着说:“我又不是你战友的妻子。她打我一次,我不还手,再打我肯定反抗。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
顾承礼看着她叹了口气,“我不敢赌啊。”
“那就先不提这事。”沈如意问,“粮票布票和油票都在?”
顾承礼:“这边跟海城不一样,那边样样都需要用票。这边除了布票,粮和油都在本上。还只能在这边买。”
难怪顾承礼先前没提油和粮。
顾承礼继续说:“城里买东西要票,村里不需要。村里每年都杀猪,年底熬的油能吃到第二年年底,我也担心那些东西在路上不安全,就跟战友换成钱,直接给你们寄钱。可是我没想到……”
“这事已经过去了,别再自责。”沈如意很是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其实并不是,因突然想起一件事,原主并非大门不出,养在深闺之中的娇小姐。
沈如意不待他开口又问,“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看到中医学院的毕业证。到了部队,我能不能去医院上班?”
顾承礼一时没反应过来,“上班?”
“不上班?”沈如意眉头微皱,“让我整天在家围着灶台转?”
顾承礼下意识说:“不是。”
小牛不禁回头,看到他爹一副很怕他娘的样子,不禁皱眉,这个爹咋这么怂,连娘亲一个弱女子都怕。
沈如意没空管孩子,盯着顾承礼问:“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顾承礼觉得他得想好再说,否则如意会对他很失望很失望,“我——担心你忙不过来。部队有学前班,小牛和猫儿可以去学前班,但柱子不行。你去上班,我有时候得出海,柱子怎么办?”
未满两岁的小孩听得他的名字,晃悠悠站起来,“娘!”
沈如意伸手把孩子抱过来。
小孩到她怀里,沈如意才反应过来,这是她这具身体的习惯性动作。
可这点让沈如意越发坚定,不能被孩子困在家中,否则她极有可能变得跟原主一样,以夫为天,心里眼里只有孩子,丧尸自我。
沈如意道:“能不能跟医院领导说说,我带着孩子去上班。”
“这点大家都能理解。”顾承礼皱着眉头说,“可要是我不在家,你不但得照顾他,还得洗衣做饭。”
沈如意仔细想想,正想打消这个念头,忽然想到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完全可以买着吃,“我以前不但要洗衣做饭照顾他仨,还得喂鸡喂鸭,打扫院子。以后只要照顾柱儿一个,做我们几个人的饭,比在村里轻松多了。再说了,你也不可能一走好几个月。”
顾承礼摇了摇头,“不会的。”
沈如意顿时放心下来,“那就没问题。医生有没有休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