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单嘉旭又把具体计划告知岑渺。
岑渺听着点头,她一手撑着窗沿,背对着窗外。
阳光照在她身上。
浅色的发丝透着光,好看的不得了。
单嘉旭特意多看了两眼,才收回视线。
“这个计划挺好啊,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唉。”单嘉旭一脸苦色,“可不就是出了问题。”
“我上山去劝他们种果树,他们都不愿意,说果树时间长,又卖不了几个钱。说来说去,就是怕不种蔬菜了,家里没有收入。”
毕竟蔬菜卖不出去,还可以留着自家吃。
这果树要是卖不出,一棵树结那么多果子,一不能当饭吃,二又留不长久。
村民们都很担心。
“所以,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做说客,毕竟你做出了功绩,四个孩子通过你的培养,参加了城里的竞赛。现在乡亲们都夸你好。”
岑渺起身:“行,我和你跑一趟,给他们开发一下思想。”
“诶。”单嘉旭赶紧跟上。
“啧啧啧。”老刘摇头,和胡老师说,“看单书计那神色,多半是对岑老师动了心。难搞哦。”
胡老师正在改卷子,听到这,她也笑了。
“你才发现啊,我早就发现了。不止单书记,就连三组那个啊军,还有二组的那谁谁,多少青壮年对咱们岑老师芳心暗许啊。”
“可惜啊,我瞅着岑老师压根没看上一个。”
天色渐晚。
岑渺足足跑了两个组,裤腿上已经蹭了一腿泥巴,外套也被树枝勾破了几个大洞。
她看着手里的名单,喘了喘气:“走吧,今天再跑最后一户人家。”
单嘉旭担心岑渺,毕竟今天走的路实在不少。
一组到二组的距离,光是算脚程,他们都足足花上一个小时。
“岑老师,要不咱们休息会。”
“不用了。”岑渺摇头,前方有一个土堆的小房子,屋顶上盖着瓦片,她示意单嘉旭去敲门。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一个脸上有着两坨高原红,戴着方巾的女人探出头来,她看到单嘉旭,狭小的眼睛透出嫌弃。
“单书记,怎么又是你。”
单嘉旭被人嫌弃已经是惯态,他扬起笑容,“丫丫她娘,咱们进屋子说。”说着,他想要进屋子,却被女人挡着。
女人神色有些慌张,赶紧道:“有事就在外面说。”
单嘉旭将脖子上的水壶摘下,递给女人,“你看能给我和岑老师打两壶水不?我们在山上跑了一天,水都喝没了。”
这时,一道粗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谁啊!”
女人没好气抱怨:“还不是单书记,他又来了,隔三差五来一趟,烦都烦死了!”
很快,门又打开了一点。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嘴上叼着草烟,皱着眉,光着膀子,双手叉腰。
岑渺看过去,发现中年男人的右手小指,被砍断了一截。
李良才叼着烟,扫了一眼岑渺,又看着单嘉旭,不耐烦地摆手。
“走走走!我都说了,我们家不种树!种了那啥子果树你就一定能保证我们卖出去?到时候亏钱,你赔给我们啊!”
“就是。”丫丫娘接话,“我娘家的村子,他们就在种树,一年亏了十多万。我们可没那些钱亏!”
单嘉旭赶紧解释:“不不不,你们理解错了。刚开始咱们每家每户都先别种太多果树,到时候谈妥了商家,咱们集中发货,最后卖的钱再分一分。”
“那更不行了。”丫丫娘皱眉,“反正要投钱的事我们不干,除非你帮我们垫。”
单嘉旭沉默,他只能使眼色向岑渺求救,低声道:“说些好话,磨一磨他们。”
岑渺却拿出一个本子,挑眉直直看着丫丫的娘。
“又想不劳而获,又想躺着赚钱。您可真会想!”
单嘉旭脸色瞬间变了,想阻止岑渺,却已经来不及。
他只能在心底乞讨,让岑渺等会不要被扫帚赶走。
岑渺扬了扬本子。
本子上都是同意种果树的村民签的名。
她无视李良才想要杀人的眼神,淡声道:“我是看在丫丫面子上,才给你们两分好脸色。”
“你不想干可以,在这上面签上你的名字。到时候村民赚钱,你不要来闹就行。”
“赚钱怎么可能!到时候那些傻子被你们忽悠亏的血本无归,我就站旁边看戏。”丫丫她娘快速在上面签了个名,深怕连累自己。
“岑老师!”
这时,丫丫从里屋跑出来,她看着岑渺,怯怯喊了一声。
小丫头穿着长衣长袖,圆圆的眼睛周围一片通红。
岑渺皱眉,想将丫丫拉过来,却被丫丫她娘拉了回去。
“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往外人身边跑。”
丫丫委屈地只能瘪嘴。
岑渺皱了眉,想了一下,才道:“我通知你一下,丫丫下个月要去参加IMC少年奥赛集训,到时候会和小队去国外参赛,你要给丫丫准备一下伙食费,出个五百块就行,另外一半我来掏。”
“什么!还要出钱?”李良才怒吼一声,一手拍在丫丫脑袋上。
岑渺立刻将丫丫拉到身后,严肃道:“请你不要动手打孩子。”
李良才收回手,尴尬地笑了笑,“那就算了,老师这个地方我们不去了。”
“爸!”丫丫弱弱喊了一声,又立刻被李良才给瞪了回去。
李良才不在乎道:“五百块钱,都可以给家业交一期学费了。”
李家业是丫丫的弟弟,在县城里读书,每个星期都会在县城寄宿,相比在山上读书的丫丫,学费和伙食费自然消耗高。
但是李良才却不在乎。
毕竟男孩子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女孩都是要泼出去的水,保证了男孩子的教育以后赚了钱那也是自己家里的钱。
单嘉旭出来劝:“不去可不行,这学习是大事,知识改变命运.....”
可惜,话没说完,再次被李良才打断。
李良才赶紧赶人走,“行了行了,这个集训的事,反正我们不回去,果树也别想我们种!你们快走!”
推搡之间。
丫丫的手突然露出了一条红印。
岑渺脸色沉了下去,她快速将丫丫拉过来,不等丫丫她娘阻止,飞快将丫丫衣袖推上去。
只见丫丫小手臂上都是一条条的红印子。
手快速将丫丫的裤管掀起。
密密麻麻的红条印子,全都是伤。
单嘉旭看着那伤口都哆嗦了一下。
岑渺抬头,眼睛紧紧盯着这对父母,冷光乍现:“为什么打她!”
李良才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鼻子,“当老子的教训一下崽子怎么了?不打不骂是祸害,你这个年轻人懂什么。”
说完,李良才要去抓丫丫,“你赶紧给老子进来!”
丫丫在岑渺怀里抖了一下。
单嘉旭赶紧挡在两人面前。
想到刚刚丫丫娘不然他们进门,岑渺立刻将丫丫娘扯过来,然后推开了木门。
暗暗的屋子,一根草编的藤条挂在屋梁中央。
地上的椅子还放着一根草编的麻绳!
丫丫看到那条麻绳,哇的一声哭了,紧紧抱着岑渺,瑟瑟发抖。
“岑老师,救救我!救救我!”
单嘉旭愤怒了,“你们还是人嘛!孩子还这么小,你们就不怕打死她!”
丫丫她娘慌了,刚刚岑渺到,这孩子还被绑着。
太匆忙了,现场都没来得及收拾。
她赶紧解释:“主要是这孩子今天不听话,让她去砍草,她在那做数学题,动也没动一下。”
说到这,女人狭长的眼睛里都是抱怨:“自从和岑老师学习后,这孩子家里什么事也不做,一天到晚就是刷题。要我说,农村人还是得会干活,读书再好,能比的过城里那群孩子?”
最后,丫丫她娘扫了一眼丫丫,撇撇嘴。
“也是这孩子该打。”
“我们的教育方法,岑老师你还是别插手。”
第42章 女配是山村支教大佬(十一)……
丫丫娘话刚刚说完。
岑渺抬起手, 啪的一声甩了对方一个耳光。
李良才大怒:“你他娘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和我们动手!”
岑渺将丫丫往后拉,她侧扫一眼, 抄起木柴堆上的柴, 狠狠打在李良才臂膀处。
木柴有手臂粗,打下去, 李良才没有防备,惨叫一声,他想冲上去抓岑渺,又被岑渺一脚踹中裆部。
“你这个疯子!”
李良才半蹲, 手捂着裆,痛的龇牙咧嘴。
岑渺视线扫过屋内的两人,目光冰冷:“既然你们认为打就能解决问题,那这就是我对待你们的教育方式。”
说完, 她将木柴扔在地上。
李良才傻了。
从前, 他打丫丫,周围邻居不是没人听见, 有人上门来劝,他表面说好, 转身回屋就打得更厉害。
长久下来,邻居为了避免丫丫被打的更厉害,就再也没找上门。
他万万没想到, 这个弱不禁风的支教老师, 竟然连他都敢打。
他活了45年,就没人敢动他!
单嘉旭见李良才要起身,连忙挡在岑渺面前,护着身后的两个人。
岑渺擦干净丫丫脸上的泪水, 柔声问:“和老师回学校好不好?”
丫丫仰着头,岑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冷意,眼眸里的光又温柔又耐心。
岑老师就是专门来拯救她的仙女吧。
丫丫晶莹的眼睛含着泪,她有些犹豫:“想。可...可是,丫丫很会吃饭。”
学校学生的伙食,岑老师已经掏了很多钱。
如果丫丫长期住在学校,岑老师一定会让她吃穷吧?
毕竟,丫丫平时多吃一碗饭,李良才就会这么骂她。
岑渺沉默了一会。
她才摸了摸丫丫的头,笑了:“没关系,你吃了饭可以帮老师干活呀,老师的作业堆了好多,还没批改完呢。”
“真的吗?”丫丫想了一下岑渺平日的工作量,才肯定点头,“好。”
她可以帮老师一起批改作业。
这样,就不算吃白食吧?
“不行!”丫丫娘尖叫一声,冲过来拦在岑渺面前,“丫丫她哪里也不许去,走了家里的事谁做!靠我一个人肯定做不完!”
李良才狠狠瞪着丫丫,“你要是敢走,老子就把你腿打断!”
丫丫瑟缩一下。
岑渺看着李良才,语气冷漠:“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你儿子在县城学校读书,如果我把你重男轻女,殴打女儿的事情曝光,你觉得,你儿子还能在县城安稳读书么?”
“到时候你会受万人指责,我以前是个明星你应该清楚,不想社死,最好别闹得大家都难堪。”
李良才虽然读书少,不懂法,但听到会影响儿子,眼神瞬间变了。
最后,岑渺成功将丫丫带走。
*
岑渺带着丫丫先下山,去做了伤情鉴定,保留丫丫被父母虐待毒打的证据,随后又帮助丫丫录制了自述视频,回顾是因为什么事,遭到了虐打。
回忆过程,丫丫一度痛苦到只能哭,岑渺一直陪在她身边。
学校知道了丫丫的事,罗校长和老师们都为丫丫的生活费集资,最后交给岑渺。
岑渺住的是单人宿舍,她将地方收拾出来,她看着丫丫露出的脚踝还有手腕,才发现丫丫穿着的衣服已经过分小,她又下了一趟山,再回来,她拿了两套新衣服给丫丫。
丫丫见岑老师帮她买衣服,更加努力地‘干活’,想要偿还给岑老师。
往后,平静了一些时日。
悬崖村种植果树的计划正式启动。
岑渺每天除了尽心教导孩子们功课,还会翻阅种植果树的专业书籍。
山里也没有种植专家,一切都靠他们自己摸索。
岑渺读的书多,理解事物快,学懂后,就给村民们集体开会。
将种植果树的经验教给他们。
这天,住在三组的一户村民,急匆匆将岑渺请到了地里。
“岑老师,你快来看看,俺地里出问题了,您之前教的方法俺都用了,但这些害虫就是弄不死啊!”
“别急,你等我下去看看。”岑渺快速戴上一个草帽,钻入果树林里。
里面蚊虫到处乱飞。
岑渺扬起手打走几只,才蹲下查看果树苗。
前两天原本翠绿葱郁抽枝的苹果树,此时新抽的枝叶都已经被害虫啃掉,更要命的是,树干里有虫子打了洞,爬进爬出。
她看完这棵,又去看下一棵。
这才发现,不止零散几棵果树,这一整片果树林都出现了同样的害虫灾害。
老乡抹着眼泪,不禁悲从心起:“俺老婆下半年就要生了,我就想等这一批水果出来,卖了攒钱,给俺老婆安排一个好点的医院。”
“现在出了这个事,果树眼看着都要死没了,这可怎么办啊!”
岑渺按着他,细声安抚:“你先别急,我看着问题不大。等会我去和单书记商量,从山下购买一批杀菌剂,到时候你往树干上涂抹,杀虫效果更好。”
这时。
老刘行色匆匆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他撑着膝盖,半弓着身子喘气,一手指着学校方向。
“岑老师,你快去看看,丫丫被她爹娘绑走了!”
“你说什么!”岑渺急的从土坑里站起,她左右看了一圈,扒着野草藤往上面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