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人和罗大人只觉得冤枉,朔王是他们提审来的不假,可那位……却不是他们提审过来的呀。
谢郬干咳一声:
【差不多得了。】
【别指桑骂槐了。】
高瑨冷哼,看了一眼谢郬,眼神像是在说:
‘哟,听出来我是指桑骂槐啦。’
谢郬讪讪摸了摸后颈,不跟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计较。
“朔王此案,朕限你们三天时间查明,若三天之后还查不出,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高瑨说完,便对谢郬和高玥招了招手:“走。”
谢郬赶忙跟上,高玥的脚步却有所迟疑,在跟在谢郬身后走了两步后,他猛然停住,大声说道:
“陛下,我有些线索想告诉孙大人和罗大人。”
两位大人对望一眼,慌忙请问:
“朔王殿下有什么线索,请说。”
这个时候,朔王愿意站出来说两句话,不管他提供的线索最后有用没用,两位大人都很感激。
高玥说:
“先前符大人呈送上来的两件东西,确实是我的。我昨日回府后,发现玉佩掉了,衣摆也被撕了一块,当时没往别处想,只当玉佩是争斗的时候遗落的,衣摆是争斗的时候撕碎的。但现在想来,那两样所谓的证据,定是有人趁着我与吴世子打斗时,故意盗取的。”
“我昨日与吴世子打斗时,一共有八个人上来拉架,我能把他们每一个人的样子,衣着和特征都说出来,到时候只要请安乐坊的伙计或者客人认一认,说不定能知道昨天上前帮我拉架的都是些什么人,而我的玉佩和衣摆碎片,定然就是被那八人中的某人拿走,他们为的就是嫁祸给我,而他们既然能嫁祸给我,不正说明了,他们才是杀害吴世子的真正凶手吗?”
高玥一番确实有让人信服的点,孙大人和罗大人觉得这也是个调查方向,而一旁的符延东想了想后问道:
“朔王殿下真的能将那八个人的特征描述出来?你在与人打斗的时候,所记之事准确吗?”
高玥还没回答,谢郬从旁说道:
“符大人放心吧。这小子脑袋聪明的很,过目不忘也没什么稀奇的。反正你们也没其他线索,不如让他试试,说不定就找着了呢。”
第167章
高玥将那日他与吴守志发生冲突时上前拉架的人一一回想起来, 将他们的身量、穿着、容貌、特征尽数回忆出来,大理寺中所有的画师都被唤到堂中,按照高玥的描述来画画像。
一个时辰之后, 十几张画像摆放在了高瑨面前, 这一过程让孙大人和罗大人都不免对这位朔王殿下刮目相看。
之前他们只觉得这朔王殿下走了大运,被陛下从北辽接回礼朝后, 居然没有因为先太子的缘故而遭受牵连,反而直接承袭了先太子的亲王爵位。
没想到他竟有这般头脑, 一般人身处乱时, 六神无主都来不及, 他居然还能清楚的记得每一个人的体貌特征。
高瑨将之从头到尾翻看一遍, 毫不怀疑,直接下令让人将安乐坊的几个伙计拉过来认人。
很快, 昨日在安乐坊的伙计都被传唤到大理寺的大堂中,十几张画像放到他们面前,问他们对画像中的人有没有印象。
安乐坊的伙计都是经过训练的, 尤其对于在坊中买过醉花阴的客人记忆尤为深刻,高玥描述出来的十几个人拉架的客人中, 安乐坊伙计还真认出了那么几个熟客。
就在其他人围着被伙计认出来的几个熟客追问的时候, 有个小伙计却拿着两张不是熟客的画像发呆。
谢郬和高玥对视一眼, 高玥上前问道:
“你在看什么?”
跪在地上的小伙计抬头看了一眼高玥, 说道:
“这两位郎君昨天是从后门走的。”
高瑨蹲下问他: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你为何记得这般清楚?”
小伙计回道:“昨天大堂有人打架, 小的在后门那边整理空酒坛子, 听到打架的声音就想去看看热闹, 谁知走得急了,跟这两位撞在一处,其中这个紫衫的郎君还想抬脚踢我, 另一个郎君拉着他就走了,小的害怕,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小伙计的这番话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纷纷围过来看他拿着的两张画像。
高玥指着画像问安乐坊的其他伙计:
“你们可认识这两个人是谁?”
所有伙计围绕着这两张画像开始思索,大多数的伙计都为之摇头,表示这两人并不是安乐坊的熟客,都没什么印象。
忽然有个伙计疑惑道:
“这两位郎君昨天进了安乐坊之后,好像只是在角落坐了一坐,什么时候进安乐坊的小的想不起来,不过他们肯定没点任何菜肴,所以上菜和跑堂的伙计对他们都没印象。”
这伙计的话音落下,其他伙计也跟着附和:
“是是是,应该是的。小的专门负责上菜,他们如果点了什么菜肴,我上菜的时候定然会有点印象的。”
“这么一说,好像是。那昨日是谁给他们倒茶的,大轩子呢,你给客人上茶的时候可见过他们?”
几个伙计你来我往这么一合计,好像还真问出点什么印象,倒茶的伙计仔细想了想,想起来自己确实给这两位上过茶,安乐坊的规矩就是不管进来后点不点菜,坊中都会提供免费的茶水给客人喝。
“有,好像有的。”上茶的伙计说:“不过这两位肯定没待多久就走了,店里没人认识他们。”
没人认识他们就对了,谢郬将高玥唤到高瑨身边,三人小声说话:
“你这些天觉不觉得有人跟踪你?”
谢郬对高玥问道。
高玥回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武学不经,可以说是刚刚被谢郬领入门没多久,哪里能察觉有人跟踪他。
倒是高瑨替他说道:
“废话,他要知道有人跟踪他,不早就发现事情不对了吗?”
谢郬想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要是高玥早就知道有人跟踪,又怎会毫无察觉,她这是问了句废话。
高玥说:“娘娘的意思是,这两个人很可能就是跟在我身后进安乐坊的?”
昨天高玥去安乐坊纯属偶然,他没有随从,自然也就没有泄露行踪这件事了,他只不过是白天里在宫中听谢郬说了几句,说是安乐坊的醉花阴酒很好喝。
练完武出宫以后,突然想尝尝被谢郬赞不绝口的醉花阴是什么味道,于是便在回府途中,转到来了安乐坊。
既是偶然,也就不存在故意设伏,只有可能是他们始终跟在高玥身后,不管他去什么地方都跟着,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安乐坊的伙计不认识他们,而他们进了安乐坊中不点任何菜肴,并且在高玥跟吴守志的争端还未结束之前就匆匆从后门离开。
高玥画的这些画像全都是昨天他记得上前到他身边拉过架的人,照理说这两人坐在角落里,就算要拉架也轮不到他们才是,可他们偏偏入了高玥的眼和记忆,若不是心怀不轨的话,那他们也太热心了。
这两个人见高玥与人发生争端,临时起意上前拉架,并且趁乱从高玥身上摸走了玉佩和撕坏了高玥的一块衣角,得手之后他们不敢停留,又不敢从安乐坊的大门走,生怕遇到官差或者其他看热闹的人,后门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这么一捋,事情好像就清楚了。
看来高玥被封为朔王,纵然他行事已然十分低调,连开府都是静悄悄的,但仍旧是被人给盯上了。
【对方盯上高玥,不是想暗杀害命,却想用这种方法诬陷他杀人……是什么道理?】
【谁盯上他了?】
谢郬发出疑惑,看向高瑨,高瑨摇头表示暂时猜不到。
高玥拧眉沉思,不知是在疑惑还是害怕,高瑨见状,在他肩膀重重拍了两下,高玥回过神来。
“别说那些没用的!没人见过这两个人吗?”符延东听着伙计们在那七嘴八舌,打断问。
伙计们面面相觑,摇了摇头:“没见过。”
高瑨将符延东召唤上前,让他附耳过去后,符延东领命去办事。
没过多会儿,安乐坊的掌柜也被请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护院打扮的人。
“听说安乐坊周边都设有暗哨,什么人进出过你们都知道?”符延东对掌柜问道。
掌柜被传唤到大理寺,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审坐席上的高瑨,顿时明白是主子召唤他来,不敢隐瞒,知无不言。
“回大人,有暗哨是真的。”掌柜说:“但不敢说进出安乐坊的任何人都能记住,毕竟人太多了。”
符延东点头问:
“从正门进出的今天暂且不问,后门出入的人没那么多,你们可记得?”说完,叫人将那两人的画像奉上。
掌柜让两个在楼上看守的护院上前,安乐坊的暗哨设在楼上周边回廊上,这两人是专门盯着安乐坊后门的暗哨。
两人看了一眼画像后,都表示有印象:
“此二人昨日确实从安乐坊的后门离开,暗巷出去以后,转道往风月楼的方向去。”
符延东不解:“风月楼?”
“是,因为安乐坊的后巷是没有出路的,钥匙在掌柜的身上,除非要搬运什么东西时才会打开巷子,一般人没法从安乐坊的后巷走出,唯一的出路就是风月楼的后门。”
有了这条线索,符延东没敢耽搁,立刻亲自带着人,拿着这两幅画像前往风月楼查探去了。
这一去还真查出了点有意思的事情。
符延东刚把风月楼的大门敲开,将仍在补觉的男老鸨拖出来看画像,男老鸨居然一眼就认出这画像中的其中一人。
“这不是……景逸公子。”男老鸨指着其中其人说。
符延东见他认识,赶忙追问:“谁家公子,你说清楚。”
男老鸨说:“大人误会了,此人不是谁家公子,而曾经乃是我们楼中的公子,做了大约有小半年吧,他运气好,小半年就傍上了大户,赎完身走了。”
这结果让符延东很诧异,紧接着追问:
“他傍上了谁,赎身后又去了哪里?现在在干什么?”
男老鸨回想了一会儿说:
“我也不知他具体傍上了谁,就知道那阵子时不时有人接他出去,后来给他赎身的是个女管家,他出去以后就没回来过,谁知道现在在干什么。”说完之后,男老鸨一脸八卦的问:
“大人,是不是他犯什么事儿了?跟咱们可没什么关系,他已经离开一两年了。”
符延东懒得理他八卦,说:
“你楼里的人被谁赎走了你会不知道?”
男老鸨一脸坦然:“真不知道,大……”
声音戛然而止,男老鸨瞪着眼睛盯着符延东瞬间架到他脖子上的刀刃上,只听符延东冷声问:
“现在知道吗?”
男老鸨咽了下喉咙,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知,知道。”
“说!”符延东收刀入鞘,冷酷到底。
客人的隐私比不过自己的性命,男老鸨顷刻告知:
“梨、梨花庄。那女管家是梨花庄的。”
符延东眉头微蹙,梨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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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理寺后,高瑨和谢郬他们吃过饭后在院子里下棋,而朔王高玥则一脸苦涩的在一旁扎马步,谢郬的手中拿着跟孙大人特地给她找来的藤鞭,朔王身子一摇,藤编就会毫不留情的抽到他身上。
符延东同情的看了一眼朔王殿下,上前将自己打探出来的情况告知这对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帝后。
当谢郬听说那人居然是出身风月楼时,也是一惊,心中忍不住吐槽:
【嚯!这年头从良的人都能干跟踪了。】
【该说他多才多艺,还是跟踪门槛越来越低了。】
高瑨:……
“梨花庄……是平阴夫人的那个庄子吗?”高瑨问道。
符延东说:“回陛下,是的。”
京城只有一个梨花庄,一个最最最神秘的庄子。
谢郬对这个地方好像也有印象,对符延东问:
“哎,梨花庄是不是有一种什么酒特别好喝?”
符延东一愣,而后回道:“这个,好像是的吧。”
“什么好像啊,就是的!跟醉花阴齐名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月照!”
谢郬上回在一个破酒肆外跟个老酒鬼打听出来的,那老酒鬼最推崇的京酒就是两种,一种是安乐坊的醉花阴,还有一种就是梨花庄的月照酒。
只不过那老酒鬼说,醉花阴虽然贵,但至少能买到,可月照酒就算有钱也是买不到的,因为那酒只有在平阴夫人宴客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她又不缺钱,自然不会到市面上贩卖。
高瑨无奈叹息:
“你这人,对酒的记性比什么都好。怎么着?醉花阴喝够了?”
自从知道高瑨是安乐坊的母后大老板以后,醉花阴就跟水似的往谢郬面前送,再稀罕的酒也喝得有点多,可惜谢郬不太敢说。
“没有没有。”她连连摇手。
【倒也没嫌够,但喝来喝去就是那味儿。】
【想尝尝别的。】
【我天,怎么又说出来了。】
【我还能不能有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了?】
第168章
谢郬不敢去看高瑨的表情, 赶紧岔开话题,问:
“平阴夫人什么来头?”
符延东回道:
“平阴夫人乃是崇德长公主的孙女。”
谢郬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好像之前高瑨也提到过这位夫人, 好像说她继承了崇德长公主留下的财富, 是京城中出了名的未婚金疙瘩。
“那梨花庄是她的住所吗?”谢郬继续问。
符延东面露尴尬,但还是说了:
“不是她的住所, 是她用来养……面首和夜夜笙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