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闻月照酒乃京中一绝,只是从未有机会品过,不知我等今日是否也有这口福?”
平阴夫人心态年轻,举止大方,闻言回道:
“二位郎君与谢二小姐既在一处,那岂有只邀请一个的道理,本夫人在此诚邀二位郎君与谢二小姐一同光临鄙庄,还望谢二小姐与二位郎君赏光。”
平阴夫人的梨花庄素来只招待能入得她眼的朋友,虽说往常她招待的都是些男朋友,但今日既然遇见了个合眼缘的小娘子也是难得,招待一番又有何妨。
谢郬对高瑨眨巴两下眼睛,满眼写着‘我想去’,尽管觉得不妥,但高瑨也没阻止,算是默许。
得了高瑨的意思,谢郬果断应承平阴夫人:
“夫人如此盛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
平阴夫人见她神情严肃,以为她要说出什么‘我只是去喝喝酒,可别让人家知道我和你有关’这种话,因为以前平阴夫人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些夫人明明想与她相交,也想体验夜夜笙歌的感觉,却碍于平阴夫人的狼藉名声,怕连累到她们,便提出只想与她私下见面,对于那种人,平阴夫人可向来没什么好脸。
想着若是这谢二小姐也说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话,那她拔腿就走。
“谢二小姐想说什么?”平阴夫人不动声色道。
谢郬凑近她,正色道:“我的酒量非常好,夫人拿酒的时候可别小气,若是喝得到嘴不到肚,可就没意思了。”
平阴夫人愣了愣,忽然大笑起来:
“放心,管够。”
有了这句话,谢郬也很高兴,一行人便欢欢喜喜的随着平阴夫人往她的梨花庄去。
第170章
梨花庄顾名思义就是前山后山全都种满梨花树的庄子, 没来之前觉得这里不就是座庄子,但来过之后才发现,这庄子就像是个小型的庄园堡垒, 守卫众多。
现在是盛夏时分, 梨花庄周围梨树上结满了果子,有些还青着, 大多数已变黄。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新梨差不多熟了, 昨儿庄子才给我送了一筐, 我尝了尝, 味道还行。”
亲自领着谢郬他们进庄子的平阴夫人如是说。
谢郬仰头走在两侧皆是梨树的小径上, 看见前方一枝垂下的枝头上有一颗又大又黄的梨子,当即觉得这梨花庄的环境太好了。
“要是早点认识你, 三四月的时候请你来,这漫山遍野都是梨花,那才叫……”
平阴夫人话还未说完, 被高瑨打断:
“夫人,这树上的梨可以摘吗?”
平阴夫人回头看了一眼高瑨, 没想到这位英俊不凡的小郎君一路上没说一句话, 此时开口却只是问这个, 随即点头:
“当然可以, 你们随我回来便是上客, 我这里的梨树你们随便摘。”
高瑨没跟她客气, 只拱手说了一句:“多谢。”
而后便来到谢郬先前看了一眼的垂枝梨树旁, 伸手将垂下的那颗饱满黄梨摘了下来,径直送到谢郬面前。
谢郬有点意外,因为她刚才只是看了一眼, 记挂着跟平阴夫人说话,心里并没有说出想摘的意思。
她没说,那高瑨自然也不可能听到,但他依旧看明白了谢郬的意思。
把梨递给谢郬之后,高瑨便再度一言不发跟在谢郬身后,谢郬捧着一颗大梨,不时低头看一眼,这动作看在平阴夫人眼中,不禁悄声说道:
“这高郎君倒是比符大郎知情识趣些。”
谢郬眼波一动,说道:“各有各的好。符家郎君更有品味,他那一手茶艺,绝了。”
提到茶艺,平阴夫人似乎很感兴趣,扭头看了一眼符延东,说道:
“只听闻符家大郎是个木头性子,竟还会茶艺吗?”
谢郬说:“会啊。我从前也觉得他是根木头,明示暗示什么都不懂,那双手除了拿刀之外什么都干不了,可自从见了他的茶艺,我便再也割舍不下了。”
两个年龄相差很大的女人开始围绕符延东的‘手有多性感’和‘茶艺有多精湛’的话题交谈。
谢郬舌灿莲花,把符延东的茶艺吹得是天上有地下无,听得平阴夫人不时回头上下打量符延东,看得符延东是满头问号,后背发凉。
平阴夫人又把目光转到高瑨身上,小声对谢郬问:
“符家大郎茶艺了得,使你不忍割舍,那不知高家郎君是否也有什么艺能?”
谢郬一条胳膊搭到平阴夫人肩上,直接阻断她打量高瑨的目光,说道:
“他倒是没什么艺能,也就一张脸长得好看些。”
说完之后,平阴夫人想回头去看高瑨,谢郬连忙打断,说道:
“总之跟符家大郎的茶艺不能比,你是没看到过,他煮茶的时候简直就像换了个人,雅致得令人着迷。”
平阴夫人心痒难耐,说道:
“看不出来符家大郎还有这艺能,有机会真想见识见识。”平阴夫人若有所指的说。
谢郬立刻会意:“那有何难,待会儿我开口请他演示一番,想来他是不会拒绝我的。”
“二小姐当真舍得?”平阴夫人惊喜发问。
谢郬大方道:“嗨,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交朋友嘛,最重要的是开心。多认识几个人,多见识见识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啊!不就是多认识几个人嘛。二小姐所言极是!”
平阴夫人就喜欢这种‘讲义气’的朋友,好东西和好男人就是应该拿出来分享分享的,当即对谢郬承诺,只要她让符家大郎当众演示茶艺,她就让她庄子里所有的相公都出来展示一番才艺。
两个女人达成共识后,哥儿俩好的拥抱着进了庄子大门。
符延东忍不住追上高瑨,小声对高瑨问道:
“陛下,您觉不觉得平阴夫人看臣的眼神不太对?”
谢郬心里在想什么,没人比高瑨更清楚了,听了符延东的问题后,他正儿八经,脸不红心不跳的回了句:
“没有啊。你怕不是多想了。”
心中暗赞谢郬聪明,这么三两句话就自然而然的让平阴夫人唤出她庄子里的所有相公,只要所有相公都露面,那他们就不难认出跟踪高玥的那个人。
唯有符延东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具体的,带着满心疑惑,挠头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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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随平阴夫人入庄,刚进门就见两名身着花衣的年轻秀美男子迎上前对平阴夫人行礼。
“夫人,您可回来了。怎的这回出去这么些天,可让我们好等。”
这两秀美男子语态阴柔,对平阴夫人阿谀相待,一时间竟让谢郬有一种来错地方的感觉。
他们扶着平阴夫人入内,平阴夫人问他们这些天庄子里可有事发生,两个秀美男子回她:
“庄子里自然无事,只是羽哥身子多有不爽,定是想念夫人所致。”
平阴夫人似乎对这名唤‘羽哥’的比较上心,闻言问道:
“他怎么了?”
“羽哥近日精神不济,茶不思饭不想,人瞧着都瘦了好几圈。”
“可寻大夫瞧过?”平阴夫人关切问。
“大夫来瞧过了,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忧思过度,定是想夫人想的。”秀美男子如是回道。
平阴夫人似乎还不太放心,回身对谢郬他们说道:
“你们先进去坐坐,我去看看他,顺便更衣。”
谢郬自是应允:“夫人请。”
平阴夫人又对两名秀美男子吩咐:“这几位是我的贵客,务必招呼周到些。”
“是,夫人。”
应声后,两名秀美男子分站两侧,对谢郬几人比了个‘请’的手势接引他们入内,而平阴夫人则往一侧的内院方向走去。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平阴夫人换了身贵妇装出现在谢郬他们面前,身后还跟随着两队,大约二十多人的郎君,他们风格迥异,有老有少,容貌并不拘泥于英俊,谢郬甚至在队伍里看到了一个大腹甸甸的胖郎君。
大约是谢郬的目光盯着胖郎君看多了几眼,平阴夫人忍笑解释:
“屠郎对我有救命之恩,别看他生得这般,对人却十分体贴。”
谢郬了然点头附和,心里却吐槽开了花:
【还真是喜欢英雄救美桥段的人设不败。】
【这里的男人哪个对你没有救命之恩?】
【哎呀,这算是性转版的享齐人之福了。】
谢郬想到这里,忽然被身旁高瑨的干咳声打断,谢郬知道高瑨是在提醒她别胡思乱想,毕竟谢郬继续想下去的话,高瑨可能就危险了。
忍着笑,谢郬扭过头去对高瑨使了个暧昧不清的眼色,在心里问他:
【怎么?怕我也找这么多男人吗?】
高瑨嘴角噙着冷笑,阴寒着目光对谢郬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谢郬的尬笑僵在脸上,赶忙收回调戏高瑨的目光,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坐好。
平阴夫人与她的一众夫郎落座后,又命人搬上来一套煮茶的工具,而后往谢郬看去一眼,谢郬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侧过身对正暗自观察平阴夫人这些夫郎的符延东说:
“符大人,能否请你去演示一番茶艺?”
符延东不解问:“让我给他们演示茶艺?为何?”
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给这些……演示茶艺未免有失身份。
谢郬以手遮口:
“你坐这里哪看得全人,去中间一边演示茶艺一边看人,更方便。”
符延东虽然还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想想谢郬说得也有点道理,他们今日跟随平阴夫人回来,为的不就是跟踪朔王的人是不是在梨花庄,眼前大好的机会,确实不能错过。
思及此,符延东便点头应下,而后起身走向摆放在中间的演示台。
平阴夫人很满意这个结果,跟谢郬交换了个眼神,一击掌,命人呈上答应谢郬的月照酒。
谢郬得了酒,迫不及待的喝了一杯,醇厚的味道确实惊艳,赶忙又倒了一杯递给高瑨:
“尝尝,好喝。”
平阴夫人看了一眼两人的互动,对谢郬举杯道:
“二小姐对高郎君还真是体贴。”
谢郬咽下口中酒,说:“夫人别笑话我。”
说完又问:“夫人真是家大业大,不知是否相公都在此处?”
平阴夫人颇为得意说:“差不多吧,还有两个生病的没来。”
谢郬了然点头:“哦,想必就是先前夫人迫不及待去探望的羽郎君了。”
平阴夫人点了点头:“他脾气倔,不肯露面,你别见怪。”
“不敢不敢。”谢郬赶忙摇手表示:“人在病中,是不愿意挪动的。”
平阴夫人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对谢郬举杯:
“不说他了,你多喝点。”
谢郬与她碰了一杯后,平阴夫人便没再开口说话,看着符延东正襟危坐表演茶艺似乎也兴致缺缺,看来她对那位号称生病的羽郎君很关切,自从去看过他之后,平阴夫人的心魂就不在身上的样子。
符延东演示完茶艺后,自然收获了满场掌声,他沏的茶被分给在场诸位,平阴夫人饮过之后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二小姐所言非虚,符大人的茶艺确实高超,连我这个不爱喝茶的人都觉得这茶非同一般。”
她这般夸赞,在场的其他夫郎自然也是连连赞美,出于礼貌,符延东落座之后又起身对周围抱拳道谢。
符延东表演了茶艺之后,平阴夫人也信守她的承诺,让她的这些郎君们一个个的上场表演自己的拿手绝活,有弹琴的,有吹奏的,场面好不热闹。
谢郬和高瑨纷纷看向符延东,用眼神问他有没有认出那个跟踪之人,符延东遗憾摇头,谢郬在桌子底下对他悄悄比了个‘二’的手势,又指了指后院,表示还有两个没来。
符延东立刻会意,起身对平阴夫人说:
“夫人,在下茶喝多了,想去方便一下。”
平阴夫人闻言立刻唤来小厮领符延东去,谢郬和高瑨则继续留在会客厅中欣赏平阴夫人的郎君们表演的各种节目。
过了大约两刻钟后,符延东才姗姗而归,谢郬等他坐下后第一时间问他:
“怎么样?”
符延东却眉头紧促,沉默不言的饮酒,谢郬和高瑨对视一眼:
【他怎么了?】
高瑨摇头,让谢郬稍安勿躁,有什么出去再问不迟。
酒宴过后,谢郬正思考着怎么跟平阴夫人告辞,毕竟喝了人家的酒,一喝就走不礼貌,谁知谢郬还没开口,就听平阴夫人说道:
“二小姐,原本应当多招待招待三位的,可我庄子里忽然来了事,就不多留三位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再亲自下请帖请你过来一醉方休。”
谢郬简直惊喜,不用自己开口说告辞简直太好了,当即应允。
平阴夫人也很够意思,亲自把他们送出梨花庄,看着他们三人上马之后,才急急回庄。
谢郬看着被关上的梨花庄大门,有点纳闷:
“她庄子里出什么事儿了?”
邀请他们来的时候那么热情,现在只喝了一场酒就迫不及待让他们离开。
高瑨问符延东:
“你可曾见到平阴夫人的那位羽郎君?”
符延东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见着了。”
高瑨见符延东欲言又止,不禁问道:“他身份有异?”
自从符延东刺探回来之后,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定是看到了什么让他大受震惊的事。
果然,符延东往梨花庄看去一眼,对两人说出先前他在梨花庄内看到的事情。
“陛下可知那羽郎君是何人?”符延东压低了声音:“高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