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号码: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今天是全国统一高考的时间,而现在是凌晨01:17分。
陌生号码:叔叔您好,深夜打扰,因为今天要考高,我和严烈都特别紧张。
本来只是我在紧张,但严烈同学在深夜被您的电话吵醒之后,也开始浮躁。
当然我并不是在指责您不好的意思,我们都知道您的辛苦,作息颠倒生活忙碌只是为了提供一个更好的经济条件,所以严烈只跟我讨论了考生常见的负面状态,害怕睡眠不足会影响他的考试成绩。
如果可以的话,我冒昧地建议一句,希望您能早一点睡。距离六点天亮,只剩下不到五个小时了,您看可以吗?
严成理立马关闭外放,扭头去看隔壁的房门,果然从门缝里看见了些微透出来的灯光。
他蹑手蹑脚地过去,手按在门把上拧了下,轻声叫道:“烈烈。”
门被反锁了。里面的人没有回音。
严成理尴尬道:“爸爸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过一会儿,方灼发去询问。
小太阳:怎么样了?
君有烈名:他去睡觉了。
小太阳:以后这种事情找我,虽然是新业务,但是我擅长。
君有烈名:谢谢灼姐!所以你是怎么说的?他有没有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方灼将聊天记录截图给他,让他见识一下自己说话的艺术。
严烈那边沉默了许久发来一个点,然后就没了消息。
方灼猜他可能已经睡了,被他的事情一分神,也放松下来,有了点困意。重新躺下,整理好被子,准备把手机放回去的时候看见了一条新短信。
严成理:老师你好,明天早上我们可以聊聊吗?
方灼:“??”
方灼往上翻了下聊天记录,觉得自己开头的“叔叔”两个字已经很清晰地表明了身份,不知道严成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陌生号码:叔叔您好。我是严烈的同桌。
过了几分钟对面都没回复,方灼也睡着了。
第56章 一颗小太阳(如同革命胜利一样热烈庆祝...)
翌日大早,老班来宿舍赶人,点完名后,一个个拎上校车,赶往考场。
等他们到校门口的时候,严烈已经在了。他站在路边精神奕奕,很有恰同学少年的风华正茂,只是将视线投向方灼的时候,有一点幽怨。
这就不讲道理了。
昨天明明是他在那儿搞钓鱼执法,自己还为他解决了烦恼。
老班将准考证一个个分发下去,方灼领取后,又去地图那边确认了具体考场的位置,站在花坛边上背古诗词。严烈拿了支笔过来,对方灼道:“伸手。”
方灼不明所以,还是抬起了手。
严烈笑道:“学霸把光环分享给你。”
他在方灼的手臂上签下四个大字:“必上A大!”
盖上笔帽的时候,他还一本正经地说:“字写好看点,知道吗?就以我这个为标准。”
方灼心道,幼稚,还强人所难。
魏熙看见,跟着大叫道:“给我也写一个!”
边上的学生吵嚷起来:“学霸!把你超出A大录取线的分数匀给我吧!我想去B省!”
严烈瞬间变得受追捧起来,被一帮猴子围在中间,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都排队!给你们写!”他边写,还边大声对方灼安慰说,“你放心,你是我第一个写的,你肯定分享得最多!”
方灼:“……”并没有感觉到欣慰。
胡闹一阵,铃声响起来,广播开始播报。老班催促众人去考场外等候。
他们的考场是一所新校区,设备崭新且完整,监考老师一进门就将空调打开了。
虽然室内不大热,方灼还是出了满手的汗。
好在第一场考试科目是语文,就算头脑发热,也影响不了太大。
等写到作文的时候,方灼的手指已经发酸。
她换了支笔,抬头扫向教室前面的钟表,发现只剩下半个小时左右。
为了追求所谓字迹的好看,考试用时比她以往的要久。
最后不到五分钟时,方灼答完试卷,检查了一遍答题卡,顺利交卷。
从教学楼里出来,人声鼎沸,学生全在讨论刚才的作文题和接下去的午饭。
学校正大门前挤了一群家长,人头攒动,分不清谁是谁,只能靠听声辨位。
方灼一路往校车的方向走去,听见熟悉的声音在人群中喊:“方灼!”
她起先以为是幻听,又走了两步,那声音明显急了。她惊讶抬头,四面扫了一圈,终于看见混在人群中间,拄着拐杖,小幅朝她这边赶来的叶云程。
方灼急忙朝他奔去,扶着叶云程去边上空旷的地方,问道:“舅舅,你怎么过来了?”
“给你送午饭啊,我问了下,这学校位置比较偏,没什么餐厅。你不要随便在外面吃东西,到时候吃坏了肚子。”叶云程另外一只手上提着个黑色的大布袋,“舅舅带了三份,掐着时间过来的,现在汤都是热的,全是你喜欢的。严烈那边有安排了吗?”
方灼接过,入手发现东西很沉,又见叶云程额头满是汗渍,等得辛苦,不由有些心疼。“我不知道。你先找个地方坐下,我给他打电话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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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烈坐到车上才开手机,严成理坐在前排问他考得怎么样,他敷衍地答了声“一般”。
马路前后都在堵车,他们的车被卡在中间停住。
严成理两手按在方向盘上,想跟他聊聊,严烈的手机震动起来,对面的人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他微沉的面庞一扫疲倦,拍了拍座椅的后背知会一声,直接跳下了车。
严成理从没见过他那么生动的表情,朝后视镜里看了好几眼,还没来得及出声人已经跑没了。降下车窗,也想跟过去,无奈附近没有地方停车,后面的司机又不停地按喇叭,只能顺着车流暂时往前。
严烈顺着指示找到方灼,远远看见,当即快步冲了过来。
方灼将保温盒发给他,三人坐在树荫底下吃午饭。
空气有些闷热,方灼喝着鸡汤,劝道:“舅舅你明天别来了,我们可以坐校车回学校,中午是在自己食堂吃的,很安全。”
“要来的,高考这样的大事怎么可以不来?你看这附近人山人海都是家长,我在外边儿,你能安心一点。”叶云程拿出纸笔,认真问道,“你们明天想吃什么?菜市场的几个老板,知道你们今天要高考,买菜都给我打折。想吃什么尽管说。”
严烈举起手道:“我还想喝鸡汤!这汤太好喝了舅舅,真想做你们家的孩子!”
叶云程笑着点头:“那明天还给你准备鸡汤。”
方灼说:“我想喝虾汤。”
严烈立场不定道:“那我也想喝。”
“都管够!”叶云程笑了两声,面露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严烈主动道:“反正我考得不错。”
方灼说:“我考得也不错啊。”
“那就好!”叶云程高兴了阵,又小心地道,“当然发挥偶有失常也不算什么,我们水平在这儿,不用紧张的。”
第一天的考试各方面都很顺利。
等第二天全部科目结束,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方灼有点预感,觉得A大稳了。
此时太阳还没落山,天色一片大亮。许久未雨的天空飘来几团浅灰的云,在蝉鸣声中带来一缕阴凉。
叶云程依旧等在校门口,低着头看严烈吃饭,见方灼出来,赶紧给她递了一瓶冰牛奶。
严烈提早交卷,大概是最早一批出来的学生,刚刚接受完记者的采访。
他嘴里咬着面包,挑眉问:“需要跟你被迫对答案吗?”
“不用了。”方灼说,“让我再高兴一会儿。”
严烈笑道:“看来很有自信嘛。”
叶云程也是笑。
老班站在集合点挥着个黄色的小旗子。
方灼给叶云程将袋子都收拾好,帮他背到身上,说:“你先回家,我回学校整理东西。”
叶云程问:“你东西多不多?搬不搬得动?要不舅舅给你叫辆小货的?”
严烈自告奋勇:“我帮她搬,没事,我爸来接,我保证给方灼送到家门口。”
叶云程说:“那就麻烦严先生了。”
他抓着方灼,又看了眼那边喧哗的人群,觉得自己该叮嘱了点什么,抿了抿唇角,语重心长地道:“跟你同学好好说再见啊,多拍两张照片。别留遗憾。”
严烈道:“暂时不用这么伤感,我们毕业证书还没发,过两天还有聚餐呢。”
“是吗?”叶云程羞涩一笑,推着她道,“快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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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考场到A中,校车里的氛围也从热烈到宁静。
抵达校门口时,校长带着一批留校的老师,拉了两条红色横幅站在大门口,迎接他们回来。
夕阳余晖下,沈慕思扒着车窗,“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老班拿着顶订做的黄色帽子盖在他的头上,说:“先收一收,还没到这流程呢。”
沈慕思抹了把脸,抱紧胸前的书包,将翻涌出来的情绪收回去。
列队回到教室,将窗帘拉开,灯光点亮。
课桌上依旧是堆满了的试卷和教材,但自今天以后,这些在梦里折磨过他们的东西,再也和他们无关了。
老班挠了挠额头,在众人瞩目中,迟迟开口道:“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段话了,我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先恭贺大家高考结束!以后不管你们是谈恋爱、抽烟喝酒、偷鸡摸狗,都不归我管了。在这里我由衷谢谢大家!”
众人不满拍桌。
“老高!”赵佳游叫道,“都这时候了,你能不能夸夸我们!”
“行!认真夸夸你们!”老班两手撑在桌案上,面容一肃,“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成为国家未来建设的中坚力量,因为,你们是我带过最好的一届学生!勤勉、诚恳、友爱、踏实……你们完全长成了我所期望的样子,甚至做得更好。你们都是祖国这一代的奇珍异草!”
众人听着前面还觉得有点感动,听到“奇珍异草”的形容滋味又有点复杂,很难鼓掌配合。
“我为所有伤害过你们的行为而道歉。也许吼过你们、骂过你们、抽过你们,但我真的,非常重视你们。”老班指着他们道,“都不许哭啊。你们是混世魔王,不可以这么矫情。”
众人沉默。
老班一摊手,叹道:“毕业啦。没有啦。开始欢呼吧。”
寂静过后,有人将卷子往上一扬,欢呼道:“解放啦!”
众人激动,跟着起身放肆。
隔壁班的同学也到了这个流程,白色的卷子在走廊上横飞,一部分穿过围栏,纷纷扬扬地飞向中间的露台。
楼下的学弟学妹们纷纷探出头,朝上张望。
老班站在讲台很平静地说:“随便撕!开心地撕!反正不打扫干净教室今天谁都不准回去!”
众人冲出大门,趴在栏杆上朝下嘶吼。
“哥哥毕业啦!学弟们加油!”
“学弟快给学长们唱首歌!送别这该死的高三!”
“老王!你老实讲!没收的烟是不是被你自己抽了?!今天说实话我不怪你!”
“再见青春!”
“你特么才再见!老子的青春才刚开始!”
黄昏的走道,穿行的人影,如同革命胜利一样热烈庆祝的青年。
老班端着枸杞杯喝了一口,感慨道:“真好啊。”
方灼不知道,这样哪里算好。
莽撞、稚嫩、青涩……积压情绪像洪流一样宣泄出来,咆哮出各种不动听的语句。
不过她觉得,有一天,她或许会忘记各种数理知识,但她一定会记得,十八年的时光,在走廊里停滞定格的这一刻。
第57章 一颗小太阳(为那句烂尾了的诗作找到了...)
高考结束后的第一周,方灼在沈慕思家长的介绍下,找到了一份兼职的工作。
休息日的时候回乡下整理一下老宅。晚上去辅导机构帮忙批改低年级学生的作业。行程单被排满,日子过得非常忙碌。
因为在上班,严烈过来不能和她随意聊天,发短信也不能及时回复。而失去了学习搭档的理由,两人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可以碰面的机会。
原本以为毕业之后可以变得更加自由,疯狂或放纵都有了特权,没想到社会的重担直接压弯了两人友谊的桥梁。
在日复一日的打卡生活中,方灼感受到了一丝来自社会生活的窒息,烦闷得无法呼吸。好像什么都没有做,除了用简单的劳动换取报酬,什么都没有获得,然而时间已经悄然流逝。
六月末的那一天,严烈来店里找方灼。
因为是暑假,又是活动日,超市里有点繁忙。
方灼帮忙理了两箱货,回到收银台前值班。她看见严烈满脸的欲言又止,可老板在旁边站着,实在不好闲聊,给他发了条短信,让他先回去。
严烈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倔,转身出去,踩着双拖鞋,咬着根冰棍,站在他们超市门口,满脸的愤懑。
虽然说帅哥迎宾有利于客流量,但老板总觉得严烈是来讨债的,见他杵在外面就觉得压力很大。
老板躲在门后观察了许久,看着年轻小哥站在阴凉处,被过路的女生搭讪,神情冷漠地拒绝,回头看一眼玻璃门,再重复起这种无意义的等待,实在是无法理解他们年轻人之间的交友习惯。
他折返回来,趴在方灼的工位前,打听道:“你男朋友吗?”
方灼不假思索道:“不是。”
“不是人家一直在外面等你?外头那么热,他没事找事啊?”老板眼神示意,“你们是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