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说:“不是,这样你都没拉黑她的号码吗?”
他回答:“拉黑过,马上就会换新的。还不如算了,至少知道她固定是哪一个。”这个答案让她感觉挑不出错误,反而醒悟自己缺乏相关经验。
乔帆大惊失色:“那不是完全没办法吗?难道只能忍着?”
孟修百无聊赖,将前发向后整理:“警察就是这么说的。”
“警察?!警察也来过了吗?”她下意识抱住抱枕,在沙发上跪坐起身。暴露在外的小腿压到胡乱放置的手机充电器,孟修一声不响地替她拿开。
他说:“闹大了的话,下场也就只有没人再敢把房子租给我。毕竟对方是女生,我才是男性一方,说出去,别人也只觉得好笑。”
一点都不好笑。
乔帆太震惊了。
孟修接过手机,天色不早,也该起身回去。临走之前,他说:“假如你再有什么困扰,及时跟我说。”
她点头又摇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给的什么回应。
第二天,封梦彤开车来接乔帆。
海滨浴场距离市区有两个小时车程,去的人数比预想得要多。毕竟乔帆在朋友圈吆喝了一嗓子,百里颦竟然也难得的有空,而且还带着老公和女儿一家出行,当真羡煞旁人。再一询问,封梦彤竟然也叫了鹿坎,虽然她嘴上说着“他不是我的菜”和“随便叫来玩玩”,但其中气氛不言而喻。
从车上搬了饮料、食物和伞下去,又在沙滩上布置了一番。乔帆拆开一张马扎坐下,然后看着朋友们各自去玩。
她正坐着发呆,身旁忽然落下人影。百里颦坐在格子纹路的软垫上,边吃冰沙边问:“你在想人渣吗?”
乔帆吓了一跳,捂住胸口,仿佛那里装置了实时转播自己想法的显示屏,慌里慌张地反问:“想他干嘛?颦,你女儿乳牙脱落了吗?”
“嗯嗯。”百里颦才不会轻易被绕开话题,“之前我和江荣都在说呢,这次回来,感觉你和孟修不太对劲。”
乔帆发笑,连连摆手说:“那也不可能好的那种不对劲。我和孟修有过节,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
“但我就是很在意啊。”她们所说的,已经是十多年前初中时的往事。
百里颦的女儿跟着爸爸在一起玩。
虽然从事幼教行业,但乔帆对孩子或许并没有那么强烈的爱,对于生育一事也没有任何想法。尽管如此,这份工作却仍然是无可替代的。
她看得出神,忍不住说了这样的话:“感觉我可能不会结婚了吧。”
“你认真的吗?”
“嗯。颦你不是很勇敢地找到了现在的老公,然后突破很多困难结婚了吗?江荣也是。我就做不到啊,而且,我也没办法像我表姐那样,好像看透了一切一样,很理智地去找最合适的人结婚。”乔帆目视前方,看起来并不悲伤,但也不算快乐,只是镇定地叙述道,“我就做不到。”
百里颦望着她,好像橱窗里的人偶般一动不动。良久,她的睫毛上下拂动,略微眨了眨眼,这才淡淡地回答道:“不管怎么说,乔帆你也是有很突出的优点的。”
“骗我的吧?”
“谁骗你谁被抱摔二十分钟。”
“抱摔二十分钟,脊椎都粉碎了。”乔帆苦笑,“我的优点是什么?”
百里颦笑着回答:“适应力强?我觉得不管是什么状况,什么对手,你好像都能应付得来。”
有人见她们两位年轻女性单独坐着,于是专程过来搭讪:“美女,就你们俩啊 ?”
“干嘛?”聊得正开心却被打断,百里颦面无表情抬头,上目线比匕首还锋利。
乔帆单手用夹雪茄的姿势夹着棒冰,不论肤色还是淡眉都在彰显着“不好惹”三个字:“有事吗?”
——不良威风不减当年。
就在这时候,百里颦女儿朝他们小跑过来,孩子她爸也跟在后面。小女孩兴高采烈:“妈妈!刚刚我听到金鱼说话啦!”
“是吗?金鱼说什么了呢?”
“在说‘咕噜咕噜咕噜’喔!”
“应该只是用鳍或者鳔之类的发出声音吧。”
“……颦,你老公,还真是擅长破坏童真啊。”
-
乔帆在朋友圈发布了在海滩的照片。
秦殊点了赞,评论说“假期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年龄肯定没差到那种程度,但她总觉得他透着一股浓浓长辈气息。不过,不叫人讨厌就是了。
孟修毫无动静,也不知道究竟看到没有。
反倒是那天她回家,在路上又遇到了赵直敏。
乔帆不否认自己对她有所提防,但这一天见面,赵直敏真的没过来搭讪,只是坐在楼下的公园设施里,甚至没多看她一眼。等她虚惊一场地上楼,差点开错门。因为这一次,门口放着东西的不是孟修家,而是乔帆的住处。
她环顾四周,最后还是捡了起来。乔帆做好了目睹死老鼠、刀子乃至于排泄物的心理准备,然而,里面只有一张超市的购物卡。
她百思不得其解,拍照之后发给封梦彤看了一眼,自己也琢磨了一下,都没发觉有什么异样。
乔帆不可能随便用别人送的东西,索性拿着下楼。
赵直敏果不其然还坐在原地。
她才靠近,赵直敏拔腿就跑,乔帆条件反射往前追,赵直敏再跑。
身体素质上,乔帆还是很有自信的。况且,赵直敏的体育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同手同脚,还没跑出多远就被绊倒了。乔帆连忙扶她起来,反而是她无地自容,结结巴巴止不住说着“对不起”和“谢谢”。
她们去了便利店。
才搬过来没几个月,乔帆已经成为这间便利店的高级积分用户。她完全没反省,习惯了粗糙而快捷的生活,买了啤酒,也分给了赵直敏一罐。
赵直敏和乔帆妖魔化的想象比起来有很大的出入。
长相平平,性格竟然和长相相得益彰。按照她的说法,她如今是原创漫画作者,获过一些奖,设计过游戏的角色,眼下甚至在担任中日合作的漫画主笔。
乔帆通过手机App浏览了她的作品,震惊之余不由得发自内心感慨:“画得太好了。”
面对称赞,赵直敏不为所动,显然早就习惯了,只是仰头猛地灌了一口啤酒。
再翻了几页,其中有个角色怎么看怎么眼熟。这种似曾相识、让人生理不适的感觉——乔帆对着一个反派魔王角色询问:“呃,冒昧问一句,这个人物是不是有原型啊……”
“我和孟修认识是在大学。”她说,“我读的学校和其他几个大学离得很近,其中就有孟修读的医学院。
“孟修那时候很有名。他是那种只要网络上有‘你身边的素人帅哥’这类话题,就肯定会被不认识的人发照片,获得高赞,最后顶到热门评论那种人。但他不只是长得帅,他让我喜欢的地方不单单是相貌。”
乔帆看着赵直敏一鼓作气喝完整罐啤酒,起身又自己扫了两罐。没来由的,她凭空生出了听她说完的念头。
赵直敏说:“那一年我还是新生,同学校不同专业的同级一起去开欢迎会。我是第一次喝酒,不太习惯,又不小心喝多了……结果有几个师哥就想带我出去。”
“什么?!”
“对,当时真的很可怕。但还好遇到了孟修。可能喝醉之后就是比较容易沦陷吧。”赵直敏朝她微笑,她的笑容那么纯粹,彻头彻尾,只叫人想起恋爱中的少女。
其实,乔帆几乎可以想见。还在读书的时候,孟修还戴着金属耳钉,眉目漆黑,身材纤细,时常微笑,待人周到,动起手来反差极大,比任何高大的同龄人都更具有切实的威慑力,外加他那种若即若离,让人很难捉摸的性格。
沦陷的难度确实不高。
“但你也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并不恰当吧?”乔帆说,“越是这样,反而越难和他变成恋爱关系。”
没有想到,赵直敏居然哭了。她哭得肩膀抽搐,泪流满面:“我知道,我也知道。我知道孟修是那种很难跟谁谈恋爱和结婚那种人。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
“我觉得你还是改掉这个习惯比较好。”
她们一直谈论到半夜,乔帆又放心不下赵直敏一个人,硬是步行把她送回了家。两个人又喝了一场酒,赵直敏发誓痛改前非,她才准备回家。
等待出租车的过程中,赵直敏的闹钟突然响了。乔帆还没搞清楚情况,只听她惊喜地大叫一声“孟修交班了”,随即立刻开始狂打孟修电话。乔帆看得目瞪口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
天蒙蒙亮,她跌跌撞撞进的电梯,很巧的是,里面竟然是刚下晚班的孟修。
他帮忙按住门,随口问她:“喝了多少?”
乔帆反常的过度兴奋,扑上来打招呼:“孟修!好久不见!想不到你也沦落到要去相亲!大家都不过如此!”
被这样挖苦,孟修也只是笑,伸手搀住她,好脾气到极点地附和:“对对,大家都不过如此。”顺便向电梯里晨练打太极回来的老夫妇微笑致歉。
进了家门,孟修去给乔帆倒了点温水,顺便连带着压舌板也翻了出来,交代她“想吐的话要说”。
乔帆难得喝醉,又有点潜意识里的借酒发疯,踩在地板上张开手臂说:“孟修,你知道吗?我觉得你烦的地方,有这——么多。”
“是吗?”孟修完全没在听。
他把水端过来时,乔帆又软绵绵地坐下来,抬手用食指和拇指无限接近,笔出一截微乎其微的距离。她仰起头,红扑扑的脸颊上沾满了甜蜜的笑意:“我喜欢你的地方,就只有这么点。只有这么一点点而已。”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孟修正在她面前俯身,游刃有余拆开解酒的口服液,插好吸管,才递到她唇边,淡淡地回答她:“那太好了,还有这么多。”
迷迷糊糊,乔帆总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上幼儿园的年纪,还没上小学,每天上下学都能不带钥匙。她接过解酒灵,喝着喝着,把头倚靠到沙发上。孟修坐在她身边。
“你只有一点喜欢我,但我很喜欢你。所以,”他说,“我们也还是挺配的。”
第24章 26 她是个无聊的人。
从初中认识孟修起, 乔帆从他口中听到过的喜欢对象不说上百,几十肯定绰绰有余。
这种数量,想也知道和爱情无关, 含义大概更近似“感兴趣”。那时候, 乔帆不像江荣一样独孤求败强无敌, 也做不到和百里颦一般沉迷于孰强孰弱的混战。她的想法普普通通,在叛逆的少年少女当中平凡到不起眼。乔帆只想有些朋友,上课以外的时间有地方可去,可以合群地跟着伙伴们做点什么。
她是个无聊的人,性格没什么趣味, 不懂得说俏皮话,也不擅长和人交往,更不用提讨异性喜欢的方法。染金发,也只是当时一种力所能及的弥补罢了。
乔帆没有什么特点。
正因此,孟修“喜欢”的□□很少花落乔帆家。
她并没有什么想法。毕竟, 就算让乔帆评价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再说了, 被孟修感兴趣也不一定就是好事。他就像有反社会倾向的罪犯, 自顾自编排评选着适合成为自己国民的成员, 说白了, 被喜欢也只说明你不正常的指数比较高。
这么觉得的不只乔帆一个人。
高中的时候,有段时间, 孟修和百里颦的男朋友走得近。百里颦像女人指猫一样指着孟修痛骂:“你就是嫉妒他长得比你帅!”
旁听的乔帆甩着辫子跳出来插嘴:“那我倒没觉得。孟修没什么人性, 但脸还是没话说。”
百里颦坚持恋爱脑:“我老公更帅。”
她那时候习惯称呼她男友为“老公”。
乔帆深感被背叛:“颦,你不觉得你上高中之后就变得重色轻友了吗?”
后来她还义形于色瞥了眼自始至终旁观她俩争论的孟修,一本正经强调说:“一天是兄弟,一辈子是兄弟。”
她对他初中时不少临阵倒戈搅屎棍的行径始终耿耿于怀, 虽然事后孟修经常冠冕堂皇解释“我这是希望他们懂得打架没意义”。
孟修低着头,她感情上很希望他是羞愧,但理性上也完全清楚他肯定是在憋笑。他笑着,用那张好看的脸对她说:“乔帆,搞不好我其实挺喜欢你。”
那好像就是第一次。
她清楚地知道,在那之中,他没有注入恋爱感情。
这段回忆浮现在眼前时,乔帆已经渐渐醒了酒。
她躺在孟修的床上,不觉得暧昧,因为小时候朋友们都这样,横七竖八四五个人睡一张床,都是前一晚唱完卡拉OK回来打扑克、下飞行棋直接玩到睡着的。只不过,孩子们都长大了,呼朋引伴三三两两的人数也减少而已。
孟修睡在客房。她探进去看了看,光线很昏暗,没来由的,他看起来有点可怜。乔帆去做了饭,叫了派送服务送蔬菜和肉过来。孟修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做完了,收好围裙走出来,看着他略微没睡醒的样子,架着眼镜去洗漱。
洗脸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在响。孟修坐下,开始吃饭。
“你今天午饭有约吗?”他问。
她顿了顿,做梦一样摇了头。
乔帆一筷子没动,直接回去化妆,开门,关门,拿着车钥匙下楼。孟修在室内,听到门响和脚步声。
把车驶去车库时,她收到他的信息。
孟修孟医生:去哪?
乔帆把车开到老家楼下,上楼接了爸爸下来,重新发动车子时抽空回复。
乔帆乔老师:医院。我爸爸检查。
乔帆乔老师:你要自愿加班吗?这个神经内科的大夫长得非常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