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鱼突然想起了范龚,他在得知此事后,一脸的不相信,坚定认为状元肯定是池温文的,一定有哪里出了差错。
今日今时,池温文竟然说自己是故意失手,难道状元这个位置不香吗?
却见池温文悠然自得道:“圣上有一最宠爱的公主,非状元郎不嫁;秦王与圣上不合,拉拢了榜眼;而我无德无能,只能在翰林院做一个小小的编修。”
夏鱼这才惊醒过来,原来池温文都已经提前算好了。
殿试前三必进翰林院锻炼打磨,为以后进入内阁做准备。而进了内阁就会被卷入为官的腥风血雨之中。
第一名太显眼,必然会被皇上青睐和刻意栽培;而与皇上对抗的势力便将目光放在了榜眼的身上;他这个第三名反倒落得个清静。
这人真是走一步看三步,夏鱼简直要对他跪拜了!
池温文被她“请”到上座,喝了一口茶水问道:“酒楼里的人呢?”
夏鱼双手撑起下巴,趴在桌上道:“酒楼的伙计我都散了,他们在东阳城有家有口的,去京城不方便。到时候就王伯、李婶、小亮和小妹跟咱一起去。”
在三个月前,她接到池温文要在京城落脚的来信,就和伙计们商量过此事了。
虽然他们也想去京城看看,但是拖家带口的实在不方便,就歇了跟着走的念头。
“王伯他们人呢?”池温文疑惑道。
他从进屋到现在都没看到一个人呢。
夏鱼道:“他们去给客人退卡了。”
几天前,夏鱼就让王伯结算了所有会员卡里的余额。今日李华几人便是去给客人挨个退钱去了。
池温文抬头环视着熟悉的酒楼:“那这间酒楼你打算怎么办?”
夏鱼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得意笑道:“已经卖啦,五千两!这是定金!”
其实她本来在门口贴的价钱是三千两银子,但是因为酒楼已经打出了名气,很多人争相竞买,最后就以五千两的价格卖了出去。
交房定在月底,正好几人能等到池温文归来,再一起前去京城。
“对了,告诉你一件好消息。”夏鱼坏坏一笑,“池老爷的小妾有喜了。”
池温文点了点头,对此事不敢什么兴趣。
在他考取功名后,池枉也曾找过他,不过让他用威胁周彩薇的一番话吓了回去。
对待池温文,池枉自知理亏,也怕被人诟骂,便不敢将此事大肆宣扬开来,之后就再也没来找过他了。
两人仅有的父子缘分也断得更彻底绝对了。
“再告诉你一件坏消息。”夏鱼笑得眉开眼笑。
“王氏那个赌鬼弟弟找上了门,因为她没钱再接济赌鬼弟弟,就被抖露出了陈年往事。池老爷把她赶去了山上的尼姑庵。”
池温文呵呵一笑:“你以为池枉之前不知道王氏在做什么吗?
他其实一早便知道了此事,但是他怕离开了王氏没人帮他拿主意,便一直假装不知道。
这次赶走王氏,十成是因为那个有喜的小妾是个厉害角色。”
说来池温文也觉得可笑。
他还没听过哪家男人软骨头到任由一个女人祸害自己的家,可偏偏池枉就是。
他向来没有主意,但凡别人说点什么都能动摇他的决心,后来便索性依附于王氏,凡事都听王氏的。
若不是池家以往积攒了这么多家业,恐怕早就被他挥霍没了。
处理完东阳城的所有事情后,夏鱼一众人收拾了细软,坐上三辆马车赶去了京城。
天子脚下繁华昌盛,一进京城,马车就放慢了速度,慢慢悠悠地晃荡到了御赐的府邸处。
门前高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恢弘气派的朱色大门上悬挂着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池府”两个大字。
下了马车,夏鱼满心激动,这是由池温文开辟出的新的池府,也是他们以后的家。
御赐的府邸终究和自己买的不一样。
府中光是零散的独立小院都分了六个,每个小院内都有正房与厢房,夏鱼他们几个人住是绰绰有余。
眼下在京城没有铺面做生意,王伯就担起了管事一职,负责招买下人,规划府内之事。
李华几人也被王伯安排了做事情,一切井井有条。
范龚给夏果写了一封书信,让他拿去找住在京城桐树巷的元太医,也算给他寻了个好去处。
最初,夏鱼在府里很是新鲜,觉得闲着也不错,就算有时候没有池温文陪伴,她也能给自己找个乐子。
写字累了,就去后院的桃林看看,或是去前院的池塘喂喂鱼,再不济就弄根鱼竿来钓鱼。
可不过一个月,她就待得无聊至极,揣着银子便去了牙行。
京城的铺面可比东阳城金贵的多,她拿着五千两的银票,只买了一间位置偏僻,面积很小的铺面。
屋里只能摆下七、八套桌椅,人再多一点就有些转不过身来。
有余食肆的招牌挂在这间小铺面之上,只燃一挂鞭就算开张了。
王伯要管理府上的事情,李华也要监管着丫鬟婆子们,因此来食肆干活的只有夏鱼、白小妹和洪小亮三人。
白小妹忙活后厨,洪小亮打杂,夏鱼最近在学写字,勉强算得上是个掌柜。
食肆一开张,第一个赶来的是罗大人和蒋大人,两人带着几个同僚来捧场。
之后,有余食肆便成了这些官老爷们的常聚之地。
夏鱼有时还能替池温文听到不少有用没有的信息。
这天,夏鱼一早起来便觉得难受之极,稀里哗啦吐得要命,下人端来的米粥也是喝一口吐两口。
池温文忙告了假,请了大夫来瞧。
大夫搭了垫巾在夏鱼的手腕上,思忖了半晌,神色一喜,忙道:“恭喜老爷,夫人有喜了!”
池温文眸中难掩激动,紧紧握住夏鱼的双手。
夏鱼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晃神了半天。
前几日她还在想,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都没动静,是不是他们俩有谁不行啊?
没想到,这才刚过了几日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送走了大夫,池温文强硬要求她卧床休息,并叫来李华学会经验。
李华说,有孕头三个月不稳定;池温文便找了个信得过的人,临时接管了食肆掌柜之位,让她在家休息。
李华说,有孕后要补充营养;池温文就让人去订新鲜的活鸡、活鱼,每天给她炖汤喝。
李华说,有孕特别遭罪,不仅怀的时候反应大,生的时候也要命;池温文紧绷着脸,看到夏鱼吐得一脸憔悴,恨不得自己替她怀着。
......
金秋硕果之际,池府内上上下下,一片忙碌。
接生婆子检查着最后的准备,嘱咐着下人烧热水,并催促着池温文离开房间。
看到夏鱼面色苍白,痛苦低吟,额头上豆大的汗直往下流,池温文忙握住她的手,摇头道:“我留下。”
接生婆子急忙道:“万万不可,老爷这不吉利啊!”
“别走,啊......”夏鱼痛苦大叫道,手指甲狠狠陷进池温文的掌心。
她不希望他走,总觉得他这么一走,她就再也见不得他了。
池温文心疼地为她擦着额头上汗,不停安慰道:“我不走,不走!”
接生婆子怎么也撵不走池温文,眼看着夏鱼就快要生了,她也顾不得再劝了,只能引导着夏鱼顺平呼吸。
“哇!”在一声清亮的哭声中,接生婆子高兴道:“恭喜老爷夫人,是位小公子。”
说完,接生婆把孩子递给两人看了一眼,便将襁褓放在夏鱼的身侧,引导着她喂奶。
夏鱼没有让人请奶娘,她从一开始就决定要自己喂养。
她柔和地看着那一团安静的小丸子,不自觉地笑了笑。
看着夏鱼疲惫的侧颜,池温文攥着她已经放松了的手,将那只手捂在眉心,深深吸了一口气:“阿鱼,辛苦了。”
夏鱼觉得自己手指上似乎有些湿润,她伸出指尖擦拭着他的眼泪,轻轻一笑,微声道:
“池温文,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我吃得都是些奇奇怪怪的食物,穿得也跟这里的人同,就连字写得都跟你们不一样......”
池温文完全没有意外,他紧紧握着夏鱼的手,生怕她消失不见:“这有什么关系吗?就算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我也只要你一个。”
他也曾猜过无数次她的身世,但是猜出来又能怎么?他在意始终只有她这个人而已,别的根本不重要。
“你不怕吗?我就像一个怪人一样......”她直直地望着帷幔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我怕,怕你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池温文的声音低沉,威胁道:“如果你敢消失,我就把孩子扔在军营里,让他从小挨打,直到你回来为止。”
怀里的小团子似是听懂了一般,“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初为人母的夏鱼听得心都要碎了,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池温文:“你敢!”
“那你就不要消失。”池温文带着些嗡嗡的鼻音。
“好!”夏鱼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她也不想消失,离开她最爱的这些人。
“对了,咱俩是不是还没给小丸子起名呢?”
“小丸子?”池温文低头看了一眼皱巴巴的婴孩,还真有点像:“这个乳名不错。”
夏鱼问道:“大名呢?”
“池容华怎么样?”池温文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
容华,我这一生的盛世繁华都源自于你。
夏鱼柔声笑道:“容华,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