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是阴气重阳火衰,这是将死未死之身,是妖孽托胎!
聂然笑眯眯地往屋里走来,将招魂铃往衣服口袋里一塞,朝霍大师挥挥手打招呼,说:“算命的,你有没有算到自己有一劫?”
霍大师强自镇定,露出微笑脸,摆出一副高人派头,说:“相门有相门的规矩,不算自己与自身有关的人。”他客气地拱拱手,客气地问道:“不知道小友是哪门哪派?”
杨大勇看聂然笑得瘆人,声先夺人,上前,一个巴光朝聂然挥去,骂道:“我日你麻卖皮,你半夜三更装神弄鬼……”手挥到半空,便感觉到一阵酸麻疼痛,冰冷的触感顺着手腕一直蔓延到全身,痛得发出声连连惨叫。
聂然看到面色铁青的吊死鬼用舌头缠住杨大勇的手,让他的巴掌没能落到自己身上,竖个大拇指赞道:“干得漂亮,勒紧点。”
杨大勇的手腕处出现一道明显的勒痕,手掌出现血液不通的肿胀,且逐渐变色。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阴凉的绳子状的东西捆在手上,吓得朝霍大师大喊:“大师,大师救我,有鬼东西……”想着大师是外地来的,又用带着浓浓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再喊了遍。
熊幺婆看到儿子出事,转身抓起放在门口处的扫把便奔了出来,用手中的扫把在空中胡乱挥舞做拍打状,又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瘟丧东西,给老娘滚,给老娘爬……”她跟疯了似的拼命挥舞扫帚,极度难听的脏话不重样的往外骂,什么娼妇、瘟丧、死了没地方埋的鬼东西、龟儿子等骂得极其难听。
民间有种说法,叫做鬼怕恶人磨,撞到鬼、或者是家门有鬼东西上门,要特别凶地连带打骂地把鬼打走。
熊幺婆认定是聂然这丧门星把鬼东西招来的,对着杨大勇前面的吊死鬼挥了几扫帚后,便将扫帚对着聂然打过去。
霍大师见聂然身后的鬼全部被熊幺婆激怒,一个个露出厉鬼相,赶紧护住主雇往后退,取出自己的家当拉红绳结符阵,又把带的法器给同来的这些人,让他们每人拿一件,不要出红线圈。
男方的来人被杨大勇母子的情况弄懵了,再看霍大师这情况,都意识到可能是这小女孩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过来,一个个都吓得不轻。
杨大勇的现任老婆害怕得不行,可霍大师只顾护着自己人,那红线圈都没给她留地方。她想挤进去,又被堆大师给推开了。
霍大师说:“你们自己贪财卖女儿惹出来的事,不要往我们这里来。”不是他见死不救,而是现在自身难保,只求尽量把自己一行人摘出去,熬过今晚。
杨大勇的现任老婆硬着头皮到门口喊,“聂娼妇……丧门星,大勇是你亲生老汉儿,你当女娃子的敢害你爸爸,天打雷劈。”
聂然侧身躲开熊幺婆挥过来的扫把,从杨大勇的现任老婆身边进屋,便见客厅正中间摆着张八仙桌,桌子上点着香烛,还供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她的自拍照,她发给了她妈,她妈妈发在了朋友圈。另一张则是一个二十来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这人吊梢眼、脸上有凶纹,淫邪相,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照片上附有煞气,还有股罡正之气镇在上面,明显是非正常死亡,像是犯了恶事被正法处死的。
她拿起自己的照片揣进衣兜里,又拿起男方的照片晃了晃,说:“给老子配这么个狗东西?”她环顾一圈四周,没见到这狗东西的鬼魂,估计这阴婚男的鬼魂在灵位或者是在尸骸那边,于是把相框砸碎了,将照片取出来往身后的背包里一塞,准备回头再找他算账。
男方的母亲大喊:“你拿我儿子的照片做什么?”
聂然灿然一笑,说:“你猜。”
霍大师忙说:“小友,我是相门中人,我们也算是同行,给个面子。这事情是你父母贪财隐瞒了你的情况,他说你是同意的,他能做主,我们才定的这门亲事,我们要是知道你不愿意,绝对不会勉强,是绝对绝对不会定这门亲的。这事,这亲事就这么算了,大家把亲事退了就当没发生过,你看好不好?”
聂然说:“老子是通灵派的,你是相门的,算啥子同行?”她说完,回头朝吊死鬼喊:“留他条命。”
吊死鬼这才收了舌头,满脸讨好地看着聂然,眼神询问可不可以进屋。屋子里供桌上摆的供品,惹得鬼垂涎三尺。
聂然说:“等哈儿嘛,都有吃的,桌子上的这点哪够得到。”
杨大勇“咚”地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吓得熊幺婆大喊声:“幺儿,大勇!”扑上前去,看他脸色铁青昏迷不醒,惊恐地大喊:“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聂然这个死瘟丧害他老汉儿了——来人啊——”那大嗓门在夜空中比聂然的声音还传得远,旁边不远处的那家低保户孤寡老人家的灯亮了,门也打开了。
老两口披着衣服走出来,拿起手电筒,朝着杨大勇家照过来。
鬼队伍里,三个女婴看到老两口,连供品都不要了,四肢着地像三只怪物一样朝他们爬去。
聂然看了眼就没管了。这三只女婴是这两个老人的亲生女儿,一个是生下来就被扔到乱葬坑,活活地让野狗咬死了。一个是生下来被扔到灶眼里,活生生地烧死的,还有一个是溺死在了尿桶里。这两口子生了五个孩子,只留了老二、老五两个儿子。
鬼可怕吗?人可怜吗?有时候人比鬼可怕,鬼比人可怜。
三个鬼婴离队去找自己的生身父母同时也是杀身仇人。其它鬼婴看到了,纷纷噪动起来,似乎都想去找生了自己又杀了自己的人,有些找得到方向的,便离开鬼队伍跑了。有些找不到方向更找不到人的,环顾四周过后又逐渐安静下来,按照聂然的规矩排好队等着领供品。
聂然拉了张长凳在霍大师面前坐下,笑眯眯地说:“你们看,我带了这么多的客过来,是不是要请大家吃一顿饱的?”
霍大师的冷汗都淌下来了,同时长松口气,心想:“有得谈就好。”可有一点,要让这么多孤魂野鬼、冤魂厉鬼吃饱,真是一笔非常大的开销,不仅得上供品还得摆道场做法事。这种事,当然不能自己掏腰包。他对聂然说:“请稍等片刻。”
聂然笑笑的很好说话的样子,说:“好啊。”她看外面的鬼盯着供品都快馋得不行了,于是起身去把屋子里的香烛纸蜡等苹果刀头肉等供品端到外面去。
她心念微动,又对外面的鬼说,“本来嘛,我跟杨大勇都断绝了父女关系了,他非得跳出来当我老子,还给我许阴婚,显然是不想把自己当外人。既然他都不把我当外人,我也不把他当外人了哈,这个老汉儿,我认了。往后,杨大勇家就是我家,你们缺啥子尽管来找杨大勇和熊幺婆要,他们要是不给,你们就把他们拖到乱葬坑去打一顿,一顿不够打两顿,两顿不够多打几顿,反正以不打死为原则,打残啥子的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结阴婚这么大的事情他们都能给我做主,我喊他们帮我招待客,小意思。你们尽管把杨大勇家当成自己家!”聂然说着,挥手,喊:“都进来,都进来,不要客气,往后这就是你们家了。”
霍大师刚落下一点点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这小丫头何止是个横的,简直是个六亲不认的。这是要把自己的生身父亲家弄成鬼宅,还让她的父亲和奶奶被冤魂厉鬼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他强自镇定,对男方的父亲说:“侯先生,我们这次惹到惹不起的了。我给你开一只眼,你看看就知道了。镇定,千万镇定。你拿好手里的镇坛木,有这东西,鬼邪不敢近你的身,我们还有红线符阵保护,不会有事。”
侯先生的生意做得大,也是见过世面的,点头,说:“霍大师放心,我心里有数。”
霍大师给男方的父亲侯先生做好心理建设,这才把一滴牛眼泪滴在了他的左眼中。
侯先生先觉左眼一阵阴凉,再定睛看去,只见屋子里、外面鬼影幢幢,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全是鬼影子。稀稀拉拉的成年鬼中夹杂着一些半大的少年少女,以及挤在一起满地涌动的鬼婴儿。这些鬼婴儿浑身青黑光着屁股,连衣服都没得穿,只有少数几个穿着纸衣服。它们见到他看过去,朝他咧着嘴笑,明明是笑得跟孩子一样可爱,可衬着那青绿的鬼脸,说不出的恐怖诡异。
他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吓得浑身直哆嗦,如坠冰窟。这是进鬼窟了吗!
第5章 千里拘魂 这章改过了。这才是正确的打……
蓦地,一声苍老而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有鬼啊——”
骤然响起的惨叫映衬着屋里闪烁的昏暗灯光,刮得呼呼作响的冷风,更添几分诡异恐怖。
霍大师的脸色再次大变。这是连邻居都不放过吗!他对聂然叫道:“小友,有话好说,莫要乱来。”
聂然听到惨叫声,起身,站在门坎上朝那对孤寡老人家望去,却因为天太晚,离得又有一段距离,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听到霍大师说的,转身回到长凳上坐下,说:“我才没乱来,又不是我干的。”是那两口子早年自己作的孽遭了报应而已。
她撩起袖子,抬眼看了眼霍大师,又想起她家的大黄狗惨死,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去到屋外,一手揪住杨大勇的头,一手扯住他的衣服,跟拽尸体似的往屋里拖。
熊幺婆见状去扑打聂然意图阻拦,但还没碰到聂然便发出声痛呼惨叫,一把捂住自己的脖子,紧跟着又感觉到头发被扯得生疼,伸手去护头发。
她的手从脖子上松开,露出刚才手捂的地方,露出一块像被吸干水分的老树皮般凹陷下去的干瘪皮肤,跟脖子其它部位形成鲜明的对比。
刚才被熊幺婆辱骂过、用扫帚拍打过的鬼都朝扑上去,在她的身上连撕带咬。鬼婴儿的体型小,比成年鬼更具优势,一个个的像猴子般附在熊幺婆的身上撕咬。痛得满地打滚的熊幺婆几乎是被鬼埋在了里面。
用牛眼泪开过眼的霍大师和侯文豪只看到她熊幺婆淹没了的鬼,听到她发出来的已经变得不似人音的惨叫,都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侯文豪的身下淌出混着屎臭味又散发着尿骚味的液体,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熊幺婆身上的皮肤一块接一块地凹陷下去,她痛得满地打滚,大喊:“莫咬我,莫咬我,好痛啊,救命啊——”打着滚往霍大师爬去。
霍大师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步步后退,一直撞到身后的轿车司机。
三个司机,一个是侯文豪的司机,两个是侯文豪的大舅子许敦儒的。他们被屋子里的情况吓得双腿发软,身后就是墙,已经无路可退,只得伸手抵住霍大师。
一个司机吓得都快哭了,哑着嗓子说:“大师,你想想办法啊!”你是大师,你都缩了,我们怎么办!
司机旁边那穿着得体名叫许敦儒的中年男人用手捂住鼻子,手按在胸口,像抓救命稻草般牢牢地捂住那块烫得吓人的观音玉佩,暗自庆幸自己去庙里求了大师给玉开光。
鬼媒婆都快被他们几个挤出霍大师拉出来的红线圈,她吓得握紧手里从道观求来的符,闭紧眼合什拜道:“菩萨保佑,佛主保佑,阿咪陀佛,阿咪陀佛,菩萨保佑,佛主保佑,阿咪陀佛,阿咪陀佛……”
聂然拖着杨大勇进了屋,又听到熊幺婆叫得惨,扭头一看,发出声“哎哟”的惊呼,赶紧喊:“莫咬了,莫咬了,再咬咬死人了,下来,下来,都下来,散开。”
那些鬼可不敢得罪逢年过节给他们送香火供奉的聂然,一个个意犹未尽地离开熊幺婆。
熊幺婆的头发乱成鸡窝不说,一些头发连同头皮一起被拽掉了。她常年磋磨儿媳妇,对自己和儿子很是舍得,大鱼大肉地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这会儿却是浑身干瘪得宛若枯树,比起干尸只差多几口气,更可怕的是,她左眼的眼珠子没有了,露出一个血窟窿,还在往外淌着血。
聂然惊得大喊声:“眼珠子呢?哪个?”
一个半个月婴儿大小模样的青屁股鬼从鬼堆里挤出来,一颗成人大小的眼珠子像乒乓般镶在空荡荡的眼窝上,怯怯巴巴地看着聂然。
聂然无语了。好嘛,这又是来讨债的!当年熊幺婆扔她的时候,一脚踩爆了这小鬼婴的眼珠子。这小鬼婴跟自己是同村,比自己晚出生几天,却比自己死得还早两天,是被榔头敲碎脑袋死的,眼珠子都被敲爆出来了,被扔在乱葬坑边挖了个浅坑埋了。熊幺婆走路不看路,一脚踩到人家的坟包上,本来就埋得浅,一脚下去……
小鬼婴没打爆熊幺婆的头,估计都是把爆头的债记在自己亲生父亲头上的。
聂然才不管熊幺婆跟小鬼婴的恩怨,她家大黄的账还没算呢。
她拿出女流氓大姐头谈判的派头坐在长凳上,一脚踩在昏迷不醒的杨大勇的身上,说:“不问我同不同意就给我强行配阴婚,大半夜的到我家门口烧纸活,还把我家大黄毒死了。我爷爷养了大黄十八年,当年是大黄把我从乱葬坑叼回去,我这才活了条命,它对我有救命之恩,让你们一块带毒的卤肉毒死了。”
对聂然来说,大黄对她来说,何止是有救命之恩。那就是家人。从小到大陪伴自己最多的就是大黄。她上小学时,大黄还没有现在这么老,还能跑,每天跟着她上学,把她送到学校,又再在放学时,到学校门口等她,无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学校门口有很多小吃摊,她买一串刷得又麻又辣的麻辣烫,大黄则是一根香喷喷的火腿肠,她俩一起蹲在小吃摊旁吃完了再一路赛跑地跑回家。她没大黄跑得快,大黄还会停下来等她。
霍先生看到聂然两眼发红满脸发狠,连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奶奶都没放过,吓得满头冷汗,背都湿了,赶紧说:“这事是杨大勇干的,当然……我们……我们也有一定的责任,一定好好赔偿你。我们给它修坟下葬,再赔偿您精神损失。我们给了杨大勇三十八万,还有纯金做的首饰,都归您。”
聂然愤然叫道:“哪个要你的臭钱,我要大黄,你们把大黄的命赔给我。”
这不要钱?是要命啊?霍先生见聂然这势头,显然是不想善了的架势,心头也激起一股子气,说道:“钱是你爸、你奶奶收的!狗药,是你爸买的,你爸下的!毒狗的肉是你爸扔的。那条老狗认人,看到你爸扔的肉才吃的!”他指向地上的杨大勇,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他去!我们结亲,该给的聘礼,该给的钱财金器,一样没少,你家的糊涂债,凭什么拉扯我们这些外人。你讲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