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然轻轻一跃,蹿到二楼窗台上,再一个翻身上了三楼房顶,再纵身一个远跳,直接落到公路上。她落下时呈下蹲姿势,脚下掀起一圈气流,卷得周围的灰尘都飞了起来,脚下的水泥路面都让她踩裂了。
村民们看到她爬上去又跳出去,一个个要么惊呼出声,要么倒抽气,有看傻了的,还有看她的脚有没有摔断的,更有去比划高度的。
聂然运转真气,按照施展咒术的流程,默念口诀,脚下浮现起黑色的旋涡,之后猛地蹿到空中变成一条比小卖部老板娘家的三层砖房还高的巨蛇。那巨蛇身后长着一对巨大的翅膀,看着极为凶狠。
聂然的声音很轻,但空气中有嗡嗡声,好像带着无数回音响在人的耳边,紧跟着她小时候用过的玩具、穿过的衣服都响起了这个声音,她轻声喝:“通灵四方,引气化煞,以煞化蛇,生变!凶煞!”话音落下,那浮现在她身上的巨蛇张开翅膀用力地钻进了脚下的气旋中遁进了地底。隐隐约约的轰隆声,从她的脚下朝着四面八方漫延,奔着沾过她以前经常使用的东西所沾的味道找过去。
她收功,对村民说:“杨大勇欠你们的债,你们找杨大勇去,但要抢我的东西,就看你们有没有那能耐。”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们是受害者吗?确实是!但如果自己没有点本事,只怕早被这些人欺负死了。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村民中响起:“妈呀——”
大家扭头看去,便见他挂在腰上的钥匙扣突然变成了一条小黑蛇,那小黑蛇一头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周围的人全都吓着了。
突然,一个做小工的中年妇女叫道:“我孙儿还在耍她的玩具!”说完,拔腿就往家跑。
一时间,聚在小卖部门前的人拔腿飞奔的、骑摩托车的,跑了好几个,全是回家看有没有出事的。
那被蛇咬了腰的人又怕又气,“老子只拿了她一个钥匙扣扣,还是在地上捡的。”
有人反应快,说:“赶紧把人喊回来。”
小卖部老板娘看傻眼了,心说:“聂然这么厉害啊。”她说道:“以前就听说过聂独眼有道行,他失踪的那天还有人看到他变蛇,他屋头死掉的那条大黄狗又出来了,还以为是以讹传讹骗人的,没想到竟然是法术。好厉害!你们拿了聂然啥子,快还回去嘛。”
那被蛇咬了腰的人说,“还个铲铲啊,钥匙扣扣变成蛇跑了哒。”他说完往腰上一摸,钥匙扣竟然还在。他再看腰上刚才钻进蛇的地方,有一圈淡淡的黑印,是个有翅膀的蛇形纹路,那里隐隐作痛。
聂然去到王老板家,发现他家也被砸了,东西也被搬光了,基本上除了点垃圾杂物看不到任何值钱的东西。
可毕竟是家,每天要回来居住的地方,到处都沾上主人家的气息。
聂然站在王老板两口子居住的卧室,施展了通灵术,很快便锁定了他俩的具体位置,发现他们去了云南投奔亲戚。
聂然原本想打电话给赵哥,让他带人过去,但这人不是什么善茬,抓到王老板肯定会揍人的,万一真砍人家的手脚怎么办?王老板还带着老婆孩子跑的,八成妻儿也得受到连累。她略作思量,先去镇上的派出所报警。
民警爱搭不理的,见聂然坚持要报警,做了个记录,告诉她,好了,她可以走了。
聂然问:“你们不去抓他吗?”
民警说:“抓省抓人,要先上报,再跟那边联系,你以为这么简单噻,我做不了主,等我们所长从县里开完会回来再说嘛。好了,我们晓得了,肯定给你上报。”
聂然出了门便施展通灵术偷瞄,然后发现,他们回头就把她做的笔录给删了,连电脑都没录进去。
民警对同事抱怨:“杨大勇这个女娃子是不是有毛病。受害人都不来报案,她来报,又不是现场抓的,证据都没得,讲个铲铲。”
同事说:“她娃娃儿不懂。”
聂然便给赵哥打电话,让他去报案,然后给她打电话,她告诉他们王老板在哪。
赵哥自己偶尔也搞点小赌档,不乐意,可大小姐发话,不去不行,于是他让一个小混混去报案。
小混混报案,说他赌□□中马,老板跑路了。
民警当小混混赌博自首,批评教育了顿,让他走了。小混混说王老板欠他们好几百万,但那是他们买马中的,实际上本金并不多,至于以前输的,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赵哥又给聂然打电话,说:“他们办案要讲究证据,王老板是自己搞的,跑路之前该烧的都烧了,很难立案。这个债啊,只能我们自己去讨。大小姐,您就行行好,把王老板的地址告诉我,我去逮他。”
聂然没理她,挂了电话,然后给师父打电话,疯狂吐槽。
杨雪岭从小在观道长大,没跟村民们打多少交道,并不了解这些,只能给徒弟当个树洞。
聂然吐完槽,又问杨雪岭什么时候过来探鬼洞。她觉得还是锤妖怪舒坦,爽,哪像跟人打交道那么事儿兮兮的憋屈得慌。
她又坐高铁回渝市。
她刚上高铁,小卖部老板娘便给她打电话,告诉她,那些拿了她东西的人都遇到了小黑蛇钻进了身体里,天刚黑下来,一个个就发起了高烧,说起了糊梦,说有人来吃它们,送到医院拍照又拍不到蛇。她问聂然:“他们那是啷个了?”
聂然说:“小惩大戒,给他们下了点咒,病一场就好了。”蛇咒,是咒,又不是真让蛇咬了,只是邪气入体而已。她也不可能真为了那点玩具旧衣服什么的,把人给害死。
小卖部老板娘说:“我……我有个侄儿,在……在你那捡了个洋娃娃,也……也遭到了。洋娃娃已经给你送回去了,你看……能不能……聂然……你……看呢?”
聂然说:“我在高铁上,还有事,离得远,不好解。你们要是能找到有道行的道士或和尚,说不定能解。”她忽然想起自己现在声名在外,真有道行的那些,必然是有传承来路的,稍微打听下知道点情况都不会来沾这个麻烦。没道行的,找上门去,也没用,说不定还会有被骗钱或治坏的危险。
她说道:“我让人给你快递几张符回去人,再在里面附上解咒方法,记得给买符的钱。”
小卖部老板娘说,“好好,要得要得,谢谢了哈。”
聂然说:“那我先挂了。”她挂掉电话,又给杨雪岭打电话,让她卖点能解蛇咒的符。
杨雪岭没好气地说:“徒弟,你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聂然不懂,问:“什么意思?”
杨雪岭说:“你上辈子的道行,加上吸收的那些内丹、妖丹,你需不需要掰掰手指头算算自己大概有多少年的道行,再看看你施的是一般的蛇咒吗?你凭什么觉得我寄几张符就能替他们解了?”
聂然问:“那要怎么解?”
杨雪岭说:“做法,拔毒,参照你之前解尸毒。那些只是普通人,没你这么抗毒,解起来会比给你解尸毒还要费事费力费钱。哦,对了,你下手没有太重吧?向普通人下咒术,你当心宗教局找你麻烦。”
聂然说:“他们敢来,我就让他们先去把我家被偷的东西挨件找回来。把我家都搬空了,我还不能发点火了?当我没脾气吗?”
杨雪岭说:“你悠着点吧,苟不同管西南那一大片,跟我有仇。”
聂然问:“怎么结下的仇?”
杨雪岭说:“我去长白山找药,正好遇到他也去找药,我们都找到同一种药,我要救我妈,他要救他爸,最后他棋招一招,药落到我手里。他爸过世了,这仇就结下了。那人睚眦必报。”
聂然“哦”了声,说:“我才不管他是干嘛的,反正要是来惹到我头上,我就捶他。”她说完挂了电话,又给小卖部老板娘打电话,让把她侄子送到渝市,等到了渝市再联系。
聂然又给百万发消息,吐槽回老家的这一天经历。
百万很感慨:外公和舅舅说入世修行,一天能学到在山里十年都学不到的东西,见识了。
他又告诉聂然,他已经买好票了,明天就去找他。
聂然说:我觉得你全速跑起来比高铁快。
可以省票钱。
百万:短程暴发可以,这么远跑起来耐力跟不上。
聂然:也是,毕竟不是机器嘛。
她跟百万聊着天,那点不开心就散了。
赵哥又打电话过来,还想要王老板的地址。
聂然想着赵哥的身上有大黑鱼种的烙印,还能联系得上大黑鱼,这也算是收到了门下的。她想看看他们这些人行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于是把王老板的地址给了赵哥,同时警告他,讨债可以,但不要过分,而且,祸不及家小。
赵哥满口答应。
聂然对赵哥的应承,并不怎么相信。可王老板风光的时候,家属是沾了光的,跑路的时候,家属跟着一起跑的,干的那些事,家小都跟着跑路了,怎么也是知情的,真要说有多干净,也未必。
聂然想将心比心一回,只觉得自己憋屈得慌,于是去洗手间施展通灵术找杨大勇,结果发现他已经被转到老家的县公安局这边了。
聂然中途下车,又坐了两站回去,隔着墙给杨大勇下了蛇咒,心里才舒服了点。
她错过末班高铁,又不想连夜打的,于是在县城找了家宾馆住了一晚。
第二天去坐高铁,正好遇到小卖部老板娘陪着弟弟、弟媳带着侄子也坐高铁。
小孩子的身上绕着团黑气,额头隐隐盘附着一团蛇形的符号,烧得满脸通红,不停地说梦话。爸妈在一旁用酒精擦额头、探胳肢窝降温。
聂然凑过去,“真巧啊。”
小卖部老板娘站起身,想说点什么,又有点紧张,于是示意聂然先看孩子,还解释,说:“小孩子不懂事,看到大家搬东西就跟着进去了,又看到洋娃娃好看,不是故意的。”
聂然说:“不是故意也是从我家拿的。”她说完,手覆在他的额头上,运转真心形成一股吸力,轻轻松松地把附在他身上的煞气吸走了。她说:“行了,回家好好补补,养两天就好了。告诉小孩,不是自己的东西别拿。”说完,看到已经开始检票,便走了。
小孩子一下子就不说梦话了,人也醒了,说:“妈妈我饿。”
聂然过了检票口,见到他们还在朝自己看来,麻利地溜了。
小孩子体格不比成年人,会比成年人严重得多,这种解得早的还行,养养就养回来了,那种等到七天后自动解的,以后多少都会落下点毛病,健康会差很多的。
杨大勇的蛇咒跟其他人的又不一样。她不给他解,以后他就久病缠身天天梦到大蛇来吃他吧。
亲生父亲可以随意祸害亲生女儿,那亲生女儿也可以随意祸害回去呗。
聂然回到渝市,刚到酒店大堂,便见到大黑鱼和老万从旁边的沙发上起身迎过来,看起来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她笑嘻嘻地问道:“老乌啊,你手下人开的是鱼档还是赌档啊?”
老乌说:“这边的人喜欢打点小牌,搓搓麻将,都形成地域风俗了。不过,我回去就收拾,要是他们只是打点耍牌,也不好管太过,但要是大赌,身家性命往里砸的,我绝不放过,大小姐放心。你定的规矩,我们一定守。”
聂然问:“你找我有事?”
老乌把整理好的入教人员和妖怪的名单、档案从老万手里接过来,双手递给聂然,请她过目。
大堂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聂然便先领着他们回房间。她翻过名单,一共只有三十多个,赵哥果然在里面,有七只妖,其余的都是普通人。
聂然施展通灵术,顺着档案上的照片找过去,把这些人都探查了遍,发现全都是歪瓜裂枣。
说他们大奸大恶吧,不至于!
可要说有多善良吧,不沾边。有点欺行霸市,还有点捞偏门,并且,以此为生。对比害人的妖怪来说,他们已经算是善良的了。现在看来,狗哥的手下虽然锉了点,但一个个老老实实干干净净的,真是妖怪中不一样的小清新,好难能可贵的啊。
聂然把这些名单全划了,只留了一个老万。
老万是只鳖妖,擅管钱,是老乌的心腹,这个妖怪窝的二当家,收进来,跟着老乌一起管着底下的妖怪不作恶,行点善事。
聂然让大黑鱼教老万背入教誓言,让他直接把血滴进教主令牌中,便算是把妖怪收进来了。
她没给老万种道印。按照他们行事风格,给他们做道印,会拉低道印担保力度的,指不定还会让她给他们背锅,她才不干。
聂然威胁告诫过他俩,便让他俩走了。
他们坐车走远了,又没见到周围有施展通灵术跟踪的痕迹,老万这才说道:“我有点理解锦毛虎为什么对大小姐除之而后快了。”水至清则无语,一个妖怪教,哪能要求那么干净。
老乌说:“杨大勇。”
老万沉默了。大小姐是收拾起亲爹来都不带半点手软的,捶起他们来就更不必留手了。他咬咬牙,说:“行,往后都把屁股洗干净做正经生意,少点欺行霸市。”他又气不过,说:“可我们竞争力,有错吗?”
老乌叮嘱道:“给旁的商户让点利。”
老万郁闷得不行,“我们赚的钱得上交一半吧,她这是嫌钱多烫手吗?”
老乌说:“或许是呢?这不都让行善积德,遇到做善事的好人过得不好的时候要帮帮嘛。”
老万怄得真想吐血,“我这是当妖怪还是修菩萨啊。”
老乌哧笑一声,不说话了,先按照大小姐吩咐的改,再看看鬼洞那边的情况决定后面怎么办。
聂然等黑鱼和鳖精走后,也出了门,去找老树妖。
老树妖住在临江不远的小区,对外的身份是一个无儿无女有点闲钱的孤寡老人,平日里的爱好就是下下棋,捣腾点文玩,盘核桃、盘手珠,偶尔有点小古董拿出来做点倒手钱,不是大富大贵,但小日子过得很悠哉。
他最近有点悠哉不起来。
自从那天他见到镇狱火出现,便在家等着找上门来。
这等了都十天了,终于,来了一个陌生女娃子敲门。她笑眯眯的,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可周身气势,特别是那身功力深厚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