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菱回了卧房后,第一时间便是把所有的画作录入了。至于其他的,还得容她再想一想。
为了在陶公子面前编得言之有物,同时还得模仿齐延平常说话的口气,这就有些难了。
温以菱冥思苦想,吃饭的时候,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神情。
齐延本来并未多想,只是等到回房午睡的时候,却发现温以菱坐在梳妆台前,默默看着陶公子的画作出神。
他心里登时咯噔一下,脑中莫名浮现起了“睹物思人”四个字。
温以菱可没想那么多,毕竟当时她对着陶公子大话都说出去了,哪里晓得齐延会有这么难搞。
第二也是考虑到再想之前那样,一概对着陶公子吹彩虹屁是行不通的,除了必要的夸赞之外,还得再补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缺点,才能令人信服。
温以菱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整个白天,直到当天晚上,她把应对陶公子的说辞都编好了,这才放轻松。
温以菱自觉这次是滴水不漏,有了些许信心。
齐延见温以菱恢复了往日的常态,同样松了口气。
谁知第二天早上,他还未睁开眼睛,就听到外间传来了温以菱和人说话的声音。
与其相伴的还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听着像是有人正在水盆里绞帕子。
这本不足为奇,只是温以菱那道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温以菱低声问话:“马婶,那陶公子现在还在山上吗?”
“在呢,天还没亮就在山脚下拍门了,我过来的时候,还特意让我家的那个送了吃食上去。”马婶一边擦桌子,一边答道。
温以菱明白了,喃喃道:“那等我吃完早饭后再去,他应是还在的。”刚好把那些画还给他,免得下次他亲自上门,万一撞见了齐延,保不齐说漏了什么。
温以菱的声音虽低,但好巧不巧,里间的齐延却是一字不差地听全了。
他心中一凛,登时警惕起来。原来昨天晚上,温以菱心情突然转好,是因为今天约了那位陶公子在山上见面?
为何不在家里?反而约在了后山?
诸多猜测纷至沓来,且大多都是负面的。
齐延的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
————
早饭的时候,还是和往常一样。
齐延瞥了温以菱一眼,见她没心没肺地正往嘴里塞着东西,因今天的粥熬得很不错,这已经是她的第二碗了。
旁人都说,心情好胃口才好。
齐延忽地觉得嘴里有些发苦,随即放下了筷子。
周叔就坐在对面,见齐延脸色很不好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大爷?”
温以菱也跟着看了过来,有些担心地说道:“怎么才喝了这么一点啊?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齐延的薄唇抿成一条线,抬眸瞄了温以菱一眼,他今天是不可能会放温以菱去和陶公子见面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势说道:“确实有些不适。”
周叔闻言一怔,脸上有些古怪,大爷往日身体真有不适的时候,一般都是不吭声的,今天这是……
周叔慢慢把目光落在了夫人的头上。
温以菱是想不到这层的,一听这话,当即决定推齐延回卧房休息。
待把齐延安顿到床上时,她还在问着:“是不是腿疾发作了?我让周叔去镇上请个大夫吧。”
齐延淡淡道:“不必了,只是双腿有些僵硬,你帮我按按吧。”
齐延鲜少提出这种要求,所以温以菱一开始听到,还是有些吃惊的。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从床脚处翻出小木锤,开始行动起来。
温以菱给齐延锤了好一会,觉得差不多了,便收了手,准备去外间倒杯水。
齐延一见她站起,便猛地出声:“你去哪里?”
温以菱挠了挠头,不知他为何这么大的反应:“我去喝水,”顿了顿,“你好了一些吗?”
齐延的神色可以说是瞬间就缓了下来:“好了很多了。”
温以菱虽摸不着头脑,但听到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到了外间,灌了一大口茶水,恰好看见院子里的马婶抱着一大捆草料往后院走。
草料都是新鲜的,上面还带着露水,应该是刚刚从后山割的。
温以菱立马想起了山上的陶公子,刚好齐延也说他好得也差不多了,便往外面走了几步,朝马婶招了招手:“马婶,陶公子走了没?”
就这一声,齐延全身便好似如坠冰窖。
他眼中暗流涌动,却被他死死地压制住。
温以菱从外面进来时,对里间的齐延说了一声:“齐延,你再睡一会,我出去一趟。”
齐延眼眸半阖,沉声道:“帮我倒杯水吧。”
温以菱一听对方的嗓音那般粗哑,定是渴了许长时间了,连忙去帮他倒茶。
待伺候齐延喝下水后,她就出去放杯子。
很快,齐延就再次使唤起她来:“再去帮我找一本……”
这般反复几次后,饶是迟钝如温以菱,也渐渐回过味来了。
她眉头紧皱,直接问道:“你在耍我玩?”
齐延半晌没说话。
他想说自己就是不乐意让她去见那什么陶公子,可这话他没有立场说出口,就连心里的那些怒气,说起来也十分没有道理。
可心里到底不平,齐延冷声道:“就为了去见那什么陶公子?”
温以菱想到自己刚刚被齐延像使唤丫鬟一般使唤了许久,语调有些委屈:“我就是想去见他,他比你好多了,才不会跟你一样,总是对我凶凶的!”
说到这里,温以菱脑袋一扭,就打算往外走。
齐延终于出声:“站住!”
温以菱自是不会止步,她也是有脾气的!
齐延口不择言道:“你走了以后就别……。”
齐延的话虽还未说完,但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温以菱这次倒是站定了,心里有些酸涩。她现在恨死齐延了,自己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便宜他了。
温以菱回头,倔强地瞪着齐延,眼眶都红了。
齐延其实已经很为自己刚刚的话后悔,他并非是一个冲动之人,可在刚刚那个时候,那些话就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此时见温以菱可怜兮兮的模样,心软得不行。
他语气渐缓:“你过来。”
温以菱低着头,抬眼瞄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地挪到了床沿边。
齐延见她如此乖巧,心里更为愧疚,同时也在思考等会该怎么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歉意。
然而就在这时,画风突变。
温以菱猛地把停靠在床边的轮椅撤走,刚好是齐延伸手够不到的距离,她一屁股坐在了轮椅上,语气极其嚣张:“臭齐延,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为了气齐延,她甚至还对着齐延做鬼脸:“略略略,气死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凶我了!”
说到这里,她还故意用脚尖点着轮椅,一下子靠近,然后一下又往后面滑几步,在危险的边缘蹦迪。
“你看你现在打得着我吗?”温以菱见齐延脸快黑成一块炭了,乐得哈哈大笑。
齐延眼眸深沉:“你以前说过,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现在都忘了吗?”
温以菱才不怕他,重重冷哼一声:“我才不要和你说话,我要去和陶公子一起玩。我还要把你的轮椅藏起来,你就等着周叔过来伺候你吧。哈哈哈,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了!”
话毕,温以菱正准备起身。
说时迟那时快,靠坐在床头的男子陡然掀开被子,然后,让温以菱惊恐的画面出现了。
齐延直接下地,两人相隔也就三四步路的距离,他的步伐很大,长腿一迈便到了温以菱的跟前。
然后,他俯下.身子,双手直接撑在了轮椅的扶手,刚好将温以菱整个人覆在身下。
齐延突然的动作,导致两个人身体靠得极近。
齐延身上带着无形的威压,居高临下地看着温以菱,两人鼻尖抵着鼻尖,甚至都能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的吐息。
温以菱全身僵住,只呆呆地仰头望着齐延。待反应过来后,她满脸涨红,为了避开对方身上传来的热气,整个身子直往下面滑。
齐延今日却并不打算放过她,他的瞳孔幽深,越靠越近。
温以菱心跳如擂鼓,然后听见上方,传来男子暗哑的嗓音。
他问:“还气我吗?”
第60章 折腾
“我……我错了。”温以菱向来能屈能伸, 认怂的速度飞快。
齐延听后,却是不为所动。
他现如今处于高地,看着眼前的人表情慌乱, 眼睛瞪得大大的, 好似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让人又怜又爱。
犹记得, 上次见到对方这个样子,还是两人成亲的时候。
那时温以菱也是极怕他的,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方的气焰越发高涨。今天趁此机会, 刚好磨一磨她的锐气。
在齐延的步步紧逼之下,温以菱现在整个人几乎都瘫倒在轮椅上。
她脚尖着地,一点一点地想脱离齐延的掌控,可任由她如何使力, 在齐延如铁般的双臂之下, 注定只是徒劳。
齐延盯着近在咫尺的绝美女子,见她睫毛又长又卷, 扑闪时仿若一把小扇子,让人忍不住心痒痒。此时这般直直地望着他时, 澄澈瞳孔里甚至还透出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这样纯澈的气质和她的样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温以菱的五官比较精致立体,面无表情时,是那种锐利的漂亮。但只要表情动起来, 无论是喜还是怒, 整个人顿时灵动起来了。
齐延一寸寸地扫视着温以菱的面庞,从额头到下巴。对方的皮肤极好,总是白里透着红,平常就算不施粉黛, 也自带几分颜色。
尤其是她的嘴唇,偏菱形,红润润的。
齐延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在温以菱的唇上停留了许久,他不自觉咽了下口水,然后紧接着掩饰性地接了一句:“以后听话吗?”
此话一出,温以菱顿时炸了。
她凭什么要听齐延的话?
温以菱很不服气,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为了留在齐延这里,确实动了给人家当丫鬟的心思。
可是后来情况不一样了,她不仅有了钱,还有那还未见过面的舅舅撑腰,压根就不需要在齐延面前伏低做小!
此时,她便毫不客气地往齐延的方向踹了一脚,可惜她现在姿势不佳,腿上使不上什么力气,落在齐延身上,那力道也是轻飘飘的。
虽说如此,她还是坚持瞪着齐延,两颊气鼓鼓的:“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以前,齐延只要一冷着脸,她就莫名开始发憷。现在想来,这是完全不必要的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所以她这话说得很有底气。
齐延听后,自是一阵语塞,他是个聪明人,转念间也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过了好半晌,他勉强想到了一个还算理由的理由。
他道:“你我二人已经成亲。”
温以菱浑不在意地撇过了头:“那我也不听你的话!”
说到这些,她语气更冲了,“而且你还是个大骗子!你的腿明明已经好了,还一直瞒着我。”
温以菱恨得牙痒痒,她费尽心思地攒贡献值,还不就是为了给人家治腿,结果人家把她当傻子耍呢。
自己的一番苦心付诸东流,温以菱又气又难过,她怒瞪着齐延:“你为什么要骗我?”
面对着温以菱的逼问,齐延一时之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温以菱看着齐延,算算日子,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就是为了偷懒!”
齐延:……
温以菱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道:“你一定是眼看着家里的羊要出栏了,不想干活,所以就继续装病。”
齐延听后,很是气馁,不知为什么,自己在温以菱心中的形象,总是和懒挂着钩。
温以菱还在兀自抱怨:“你不下地也就算了,在家里作画也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总是吩咐我给你端茶送水。”
思及此处,温以菱突然开始挣扎,双手猛力去推齐延的手臂。
嘴上还道:“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你是这种人,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让他们也看看你的真面目!”
齐延见她突然发飙,身体稍稍往后避了一些,只是双臂一直未松,迎着温以菱的击打,反倒拉着轮椅往床边拖。
前面就说了,温以菱大半个身体都瘫在轮椅上,一双脚也并非放在脚踏上,反而极不安分地拖在地上。此时一看齐延的动作,便哎哟哎哟地胡乱叫唤:“我脚疼!”
齐延听到声音,并未说话,动作却是一缓。
温以菱心中一喜,正准备找机会溜走,谁知齐延突然伸出一只手,径直揽着她的腰往上面提了一把。
温以菱从不知道,体弱多病的齐延,什么时候竟然练了这么一把子力气。
眼看自己的反抗在齐延面前无效,温以菱索性不再抗争了。十分有骨气地把脑袋一扭,也不看齐延,做出一副拒绝和他沟通的架势。
齐延没再继续拖动轮椅了,先行到床沿坐下。总共也就几步路,他帮温以菱调整坐姿的时候,两人就差不多到地方了。
温以菱此时正好坐在齐延的对面,因齐延防备着她偷跑,所以长腿一伸,直接用脚勾住了轮椅。也因为这般,两人的腿不可避免会碰着。
温以菱的身上好像突然长了倒刺,齐延的腿一挨到她,她便故意发出“啧啧”声,此举主要是为了表露自己对齐延这个人的嫌弃之意。
齐延见状,不由苦笑,只是想到自己做事确实不地道,对方生气也是人之常情。
他之前本想出言好好解释一番,谁知温以菱情绪忽然失控,在这样的状况下,谈肯定是谈不成的。
他索性挟持对方过来,两人面对面地坐下,应是能解除掉今日的误会。
屋里一片静寂,温以菱还在气头上,自是不会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