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双生少年14 老谢:别叫我姐姐。
她逼近谢知言, 肃冷双眸近距离地俯视他。
谢知言满腹深思被打乱,他被她不断迫近的身形逼得跌坐在床,双手往后撑住, 死死不让身体直接瘫软倒下。
但他也终于触碰到了歪倒在床上的毛绒熊, 柔软的触感让他高高提起的心微微松了些。
“是不是因为谢知思说了什么,嗯?”
谢之权将他牢牢困在一个方寸小角, 不让谢知言有丝毫逃脱的可能。
“所以你这幅样子,是因为...你相信他的话了?”
果然, 谢之权在门外全听到了。
谢知言和她对视着, 极强的压迫感让他所有情绪都在谢之权眼中都无处遁形。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质疑, 谢知言第一次产生了犹豫。
他的脑海里像是展开了一场拉锯战, 一边想要否认谢之权,一边又心存动摇, 她这段时日以来,确实对他很好的不是吗?但这一切的最初不就是建立在一场虚情假意的交易上吗?
要不然无缘无故,谢之权对他这么好是图什么?
他对她来说唯一的价值, 不就是谢知思的同胞兄弟这层身份吗。
谢知言目光闪烁,还未成熟的喉结在谢之权的注视下一遍遍在玉白的肌肤下滚动着。
然而他的紧张无解以及各种迟疑带来的煎熬, 在谢之权眼里, 却是一种无声的承认。
心里那根拉紧的弦突然狠狠崩断。
谢之权一把抓住谢知言的衣领, 将他不断往后倒去的身子拉到跟前。
她齿间厮磨的声音格外清晰, 好像下一秒就会恶狠狠扑上来咬断谢知言脆弱的脖颈。
“你还真信了。”
谢之权声线有些不稳, 似是在拼命压抑着即将迸发的暴躁情绪。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不问吗。”
“因为我以为, 至少这段时间我对你这么好, 你也合该理解我...”
“但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谢之权松开他的衣领,任由谢知言再也支撑不住, 仰倒在了床上。
他墨黑的细碎发丝凌乱地铺散在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上,颇有血色的殷红唇瓣被他咬得泛出丝丝缕缕的青白,谢知言那双在她看来澄澈干净的双眸,此时布满了惊恐和惶然,他对她说的话,感到了不知所措。
谢知言想张口,问问谢之权这是什么意思。
谢之权却倾身上前,一手掐住了他的纤细脖颈,直接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利。
她已经气急了,满目寂寥和失望就像汹涌浪潮,将脆弱无助的谢知言狠狠淹没。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既然你都这么认为了,那我也只能承认了。”
“没错,我对你这么好就是在利用你,我先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感化你,取得你的信任,然后再利用你同为男性的身份,培养你,教导你,最后再命令你去和谢知思,你的亲弟弟搏斗厮杀,争抢谢家,而我,就笑着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但是。”
沁凉的指尖摩挲着皮肤上因应激发应而浮出的一点点细小颗粒,谢之权的诸多情绪都在这一瞬间翻滚拉扯,最后统统都化为虚无,熟悉的轻蔑爬满了她的脸。
“我发现,你好像永远都没有办法反抗谢知思。”
“即便已经答应了听我的话,对上谢知思你也依然只是一条俯首称臣听话得不得了的忠犬。”
“因此,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被我培养来对付他?”
谢知言瞳孔一缩,他几乎可以预想到下一秒谢之权要说什么。
他伸手抓住谢之权冰凉的手臂,眼中蓄满快要溃散的悲凉。
不要说。
不要说。
他知道错了。
他不应该那么贪心地希望她能够反过来对他解释。
他终于想明白她对他的好并不是出于别人口中那般难以启齿的目的,可能一开始她的确被怨恨冲昏了头,想要剑走偏锋利用他,但是日渐相处中她却是真真正正把他当成了后辈来对待。
谢知言被这样的谢之权烫到了心,在依赖感与日俱增的同时他的恐惧也在累加,因为他从不愿意相信有人可以不计回报地对他好,所以在谢知思说完那番话之后,他即便觉得妄自诋毁谢之权很可耻,但是却拼命地抓住了她就是为了利用他才会关心他这个理由。
因为唯有对等的理由,他才能说服自己继续赖在她身边不走。
他对她来说是有价值的,所以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关怀。
但谢知言在看到谢之权那难以置信的眼神,自欺欺人的大脑才彻底从混沌中清醒,自她开始一如往常那样用完全与内心背道而驰的伤人言论来刺他的时候,谢知言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
在谢之权想要为他拔去满身毒刺拥抱他的时候。
谢知言甩开了她的手,站上了与她对立的道德高地。
所以,谢之权准备放弃他了。
“所以,谢知言,你对我来说没有利用价值了。”
谢之权甩开谢知言的手,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那是一个毫无温度的眼神。
谢知言从她的桎梏下逃脱,张着口却只知道呼吸,不知道辩解和祈求。
因为他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就在她彻底放弃他的那一刻。
“姐...姐....对、对不.....”
巨大的恐慌让他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这样慢慢地从他掌心流失,那本来是他可以拥有一辈子的,来之不易的偏爱。
谢知言勉强让自己直起身,他站起来朝谢之权伸出手,想要去拉她的手,想跟她道歉,想跟她说自己有多么糟糕又卑劣,想求她原谅,想跟她发誓自己以后会相信她,乖乖听她话。
可是谢之权躲开了。
她退后数步,在这不大不小的空间内,谢之权只要转个身转动门把手就可以离开。
谢知言被她的抗拒惹得更小心翼翼几分,他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浓得无法让人忽视的哭腔,就算知道再度靠近还是可能会被躲开,谢知言依然想要走向谢之权。
“姐姐...”
他不想失去她。
尝过一次甜,从此所有苦都吃不得。
“别叫我姐姐,我没有你这样白眼狼的弟弟!”
一句话,直接让谢知言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
她的怨怼终于藏不住了,尽心尽力把他当亲弟弟照顾,结果他居然那么轻易就信了谢知思的鬼话,觉得这一切不过都是有无耻意图的交换,他是受害者,她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合该拥有的补偿。
他摆起被需要者的姿态,却未尽到索求者的要求,自己陷入两相矛盾的地步,理智告诉他应该去相信,内心却又轻易被谢知思动摇。
他怕什么?不过就是怕不用代价交换的偏爱会脆弱到轻易就消失。
谢之权深知谢知言已经开始逐渐发现两人之间到底谁才是被需要者,谁才是日渐变成了索求者,当她的好变得纯粹,谢知言那些阴暗的猜测和自我催眠,都会变成扎向他的利刃。
谢之权手握上门把,最后添了一把火。
“你知道吗,如果我要利用你,那只熊,根本不会出现在你的手上。”
因为你不配。
谢之权冷冷一笑,转身开了门就走。
摔门的声音也像当事人暴涨的情绪一样,震得人一颤。
谢知言表情空洞地站在原地,始终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明明下午还好好的。
【既然你不说你要什么,我只能把最好的给你了。】
【麻烦精。】
【没有谁能够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他的脑海里回响着谢之权嫌弃又暗含温柔的话语,发涩的眼眶愈发酸得厉害。
【别叫我姐姐。】
不。
不可能。
无法接受就这么同她这么轻易地斩断羁绊,谢知言冲出房间,追随而去。
他可以下跪,他可以道歉。
他可以为他敏感的神经和自卑的内心而付出任何代价。
只要她还愿意当他的姐姐。
这一次他愿意什么也不贪图,什么也不深究,乖乖听话,全心信任她就够了。
怒摔房门离开的谢之权,阴沉的脸色在走出谢家的时候,便和缓了。
她转了转手指上挂着的车钥匙,盘算好时间之后便动身将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她坐在驾驶座等待片刻,终于从后视镜看到了一道慌不择路茫然四顾的身影,少年像只迷路的幼兽,单薄的身形在这浓稠夜色里显得格外孤寂。
看来是想明白了。
谢之权平静地透过镜子看着他渺小的身形,在谢知言凝视数秒后终于将她的车认出来想要追过来的时候,谢之权将车启动了。
她就这样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一路追着,最后踩下油门将人狠狠甩开。
谢知言铆足劲儿想要拦下她,可是两条纤细的腿跑到酸软,跑到肌肉紧绷,都追不到。
他几度张了张口想要喊姐姐。
可是发涨的脑袋又牢记着她从诧异到失望最后疏远陌生的神情,便咬紧牙关选择闭嘴。
但是她那决绝离去的冷漠姿态,已经为谢知言定下了他最不想看见的结局。
他没有姐姐了。
第43章 双生少年15 老谢:投怀送抱?……
从谢家离开后, 谢之权行驶在车流不息的道路上,操控方向盘的动作稳妥淡定,按着记忆中祈愿者最常去的那家酒吧的路线走, 她面色淡然, 实则却是在分着神想谢知言的事。
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也没想到这场矛盾会来的这么快。
但大概就是天意, 在谢建国将她喊去书房说了一通丧尽天良的话之后,她本来是想要装作低落失神地去找谢知言一起出门散心, 期间最好是能够将话题转移到他的身上, 慢慢逐一渗透。
只是她还在疑惑白莲怎么会站在谢知言门口, 转而看到她过来就目光躲闪着匆匆离开, 但当听到房间内传出谢知思的说话声,她便了然了。
不过谢知思会这么沉不住气, 也是她失算了。
她还以为至少还得在他面前晃荡一段时间,谢知思才会忍无可忍地私下找谢知言,妄图重新夺回在谢知言这里的话语权, 这时候尚未真正意识到谢之权对他来说是什么意义的谢知言,必然会因为从小到大灌输的错误思想而感到动摇。
这时候谢之权只要撕开谢知言不断自我蒙蔽的想法, 愤怒直面他的敏感自卑和侥幸逃避, 将在他那里属于非常畸形的关系摆在明面上来讲, 让他真正明白这不是交易, 不是他单方面的忍受, 不是他来同情谢之权, 而该是谢之权来同情他, 并将从小缺失的亲缘寄托放在了他身上。
他必须明白,在谢家,只有孑然一身的他们才能相互依偎。
谢之权也会教会他, 什么才是真正的长辈,什么才是一个人该拥有的正常生活。
但这一切必须建立在谢知言正视他们这段关系上面,如果他始终无法摆脱谢之权并非真心实意对他这个念头,那谢之权也永远无法获得他真正的信任。
就像原轨迹上的祈愿者,踩了狗屎运在谢知言最寂寞的时候给了他独一无二的一颗糖,从此收获了他一份微小的感动和欢喜,祈愿者借机对他示好并玩弄他差遣他,谢知言才那般无怨无悔,甚至为了报答祈愿者那些施舍般的好意,最后用命来偿还。
但直到生命终结,他始终不曾信任过祈愿者一分。
还好,谢之权不是傻子,她接着谢知思无意间送来的机会,一举破了谢知言的防。
思及此,谢之权抚了抚额头,叹了口气。
为了慢慢消磨去谢知言和她之间必然对立的关系,谢之权一边得忍受谢建国时不时高高在上相当施舍的语气,一边得时不时拉着谢知言在别人面前演出你觉得是你觉得,我非要和私生子一起玩儿排挤另一个你管得着吗的这种离经叛道的感觉。
这样渐渐在别人眼中,她和谢知言走得近才勉强合理正常。
好在她想看到的转折点来了,谢之权也没必要再多忍受那些侮辱耳朵的话,准备蓄起背后势力了。
转眼深夜。
谢之权喊了几个近来商业上有接触的合作伙伴在清吧喝点小酒,顺便随意谈谈拉近彼此的关系。
她这边谈笑风生,面上丝毫不见苦楚之意。
谢知言却是抱着毛绒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十二点了,姐姐还没回来。
所以她一开始问喝不喝酒,是真的准备去而不是转移话题啊。
他将脸埋进柔软的绒毛里,干涩的眼睛却是一直睁着。
脑海里反反复复播放回响着那句,你别叫我姐姐,谢知言强迫自己不去想,快些酝酿起睡意才好明天在谢之权回来的时候,跟她郑重地道歉。
谢知言已经不奢求谢之权同他可以冰释前嫌了,因为任谁这样质疑抹黑另一个人的真心和好意,除非是世间难得的究极大圣母,不然怎么说都不可能回到从前的。
想到这,迷迷糊糊的谢知言又被一阵刺痛的心脏给弄清醒。
他还是很难过。
从此之后想要叫姐姐是不是只能对着毛绒熊叫了。
谢知言觉得自己很想哭,充满涩意的眼眶因为绝望的想象而温热起来,他感觉有液体在眼内翻滚涌动,可是最终却依然是一颗眼泪也掉不下来。
自懂事起,他就没哭过了。
唯一哭得险些背过气去的那一次,还是幼儿园的时候,他羡慕妈妈老是表扬夸奖让她面上有光的谢知思,因此他那一周就稍微努力了一下,得到了小班唯一的一朵小红花。
回去的时候他想将这件事分享给妈妈,可是他看见谢知思在妈妈怀里哭,说自己唯一一朵小红花被哥哥抢走了,妈妈便大声斥骂他,说他坏,不仅夺走弟弟的健康,还要夺走弟弟的快乐。
他那时候不懂妈妈为什么这样,可是从小到大大家都说,是他害弟弟变得这样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喘的,因此他那天将小红花让给谢知思之后,也没敢在妈妈面前哭,而是一个人偷偷找了个地方哭,哭得鼻涕眼泪稀里哗啦糊了一脸。
哭着哭着,他突然就失去了被爱的资格,和为自己而活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