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张董承稍微松开了对方衣领，然后就听到了下面楼梯传来的声音。
“妈妈我爬不动了。”
“加油，小宝贝，妈妈抱你？”
“不不，我还可以的，妈妈你要不要喝奶奶？”
“不，宝贝你喝，不过不许喷出来，你看叔叔请你吃饭，你还把番茄酱弄叔叔身上，多没礼貌…”
张佳琪温柔教导女儿，在下面慢慢爬，而齐隽则是两手提着东西先上来了。
张董承反应过来了，松开手，面上尴尬，但也有些疑惑，转头看王九，“你这是……？”
王九：“你知道老太太为什么收养我吗？”
张董承不说话，总不能说是可怜她是孤儿吧，他不敢冒犯她。
万一激怒了呢？
王九：“是可怜，但不止因为我可怜，主要她也可怜。”
她看向那个不久前才播报过六点的挂钟，它很可爱，儿童款，是家庭血脉得以延续跟爱的间接体现。
张董承：“我听说过，那个年代，她为了支援国家的医疗建设，年轻时经常在外工作，可是后来，她放在家里的女儿被人贩子拐走了，她后来找了很久，从很多人陪着她一起找，到只剩下她一个人到处找，再后来，她就把你带回了家，其实很多人…我也一样，我们都觉得你就是她的外孙女。”
他知道现在提及这种往事容易拨动王九的情绪，很可能加重老太太亡故的仇怨，可他无法隐瞒自己的愧疚，以及对老太太品格的尊敬。
那是一个在那个时代品格跟功绩都闪闪发光的人，可她好像跟现在这个社会格格不入。
世界变了，可世界也不是最近才变的。
王九没有提及自己到底是不是老太太的血脉，她只是收回目光，淡淡道：“人是很脆弱的生物，缺失什么，就渴望什么，她缺失了家庭，就极珍重向往别人家庭的完整，她提过你，提过你家，说你这样其实很好，可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好。”
“她却说凡人俗事，总有为难且不万全的地方，能在为难时不分离，就已是人生在世最好的归途。”
张董承愣神，却见王九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所以我不杀你。”
这时候，张佳琪已经带着小女孩上来了，对齐隽道谢，还问他怎么不进去，进门脱鞋时见到王九，好像并不惊讶，因为齐隽提过，所以她朝王九热情笑道：“阿九你来了啊，你看你，太客气了，还让齐隽来接我们，欸，老张，你这怎么回事，茶几呢？怎么炸了！”
可不就是炸了吗！被你嘴里的阿九轻轻一拳给炸了！
“不知道，意外，意外…”张董承不敢说明真相，只能干笑，又岔开话题问她们母女吃了没。
“没啊，你也是！阿九来了也不给她弄点吃的。”
张佳琪嘴里说着就要去厨房做菜，可王九反而起来了，婉拒了。
“不吃？这怎么行，不过家里也没什么可做的，老张，我们出去吃吧…”
“不用，我刚回来，还有挺多事的。”
张佳琪想到老太太的死，情绪也淡了，带了几分感伤，安抚了王九几句。
张董承眼看着自己老婆安抚王九，两个人气氛特别温软亲善，他心头突突突跳，又不敢戳破气氛，直到他看到王九要走时让齐隽放下那两盒价值高昂的礼物，张佳琪越发感激且愧疚，又让女儿跟王九道谢道别…
张朵朵特别乖，又对王九这种皮囊天然占优势的阿姨特别有好感，所以软软说道：“谢谢阿九姨姨。”
王九笑了笑，弯下腰，伸出手…
张董承下意识挪出一步，几乎想挡在自己女儿面前。
危险，太危险了。
可他还没动，就见王九轻轻抚了张朵朵的柔嫩的脸颊，字字分明道：“真可爱。”
张朵朵脸红了。
被王九这句意味深长的话给吓得几乎灵魂出窍的张董承看到自己女儿羞涩扭捏的样子，直接扶额，绝望无比。
这个时代的娱乐选秀有毒，活生生把单纯小孩子带坏成了颜狗，他女儿特别傻白甜，他跟妻子很早就怀疑但凡人贩子长得好看点，女儿就跟着人家走了…
现实告诉他——老铁，你是对的，她不仅会跟着走，还会记得把她的小猪佩奇公仔带上。
“师兄，到这吧，走了，对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啊？好。”
两夫妻把人送到门口，等王九他们走后，张董承却见自己老婆放下脸，来了一句：“她为什么来找你？刚刚走的时候为什么让你给她打电话！”
张董承还以为老婆发现了什么，未免她担心，于是说：“为了老太太…”
“不是因为你们有什么其他关系？”
“？？？”
张董承懵逼，却见她面带抑郁跟不安，说：“她离婚了…”
一个有才有貌气质卓越特么离了婚也神采奕奕的年轻富婆，哪个已婚黄脸婆不视如猛兽？
“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张董承觉得自己老婆的脑洞比那个恐怖游戏还可怕。
张佳琪打量了下他，忽然清醒了，“也对，你这样的秃顶啤酒肚老男人她也看不上，毕竟边上就有齐隽这样的小帅哥。”
然后她安心去做饭，中途还呵斥张朵朵不许挖鼻屎。
张董承：“…”
特么的这一天可太心累了。
女人果然是翻脸无情的可怕生物。
楼上居民楼某个房子之中小家庭“其乐融融”，外面街道上的车子里，王九的神色昏暗不明。
她在看着远处街角停着的另一辆车，车里有人在用相机拍照。
拍张董承的家，也在拍她所在的这辆车。
王九垂眸，杨域派来的。
这么谨慎啊，看来也不全是喜欢玩女人的二世祖。
也对，本来就够狠够果断，最终才能把最大的好处拿到手。
王九这么想着，却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张董承，她在等，等这个人先发她一个短信。
此前的交易已经达成，这是第二个交易，得等他主动。
第27章 死了没？
齐隽启动车子,要把王九送回她的住所，但他实在忍不住，问：“老板,你之前故意让我撞掉张佳琪的手机，又以你的名义带她们去餐厅,还让我弄点番茄酱到身上…就是为了吓张董承？”
王九：“嗯，好玩不？”
齐隽苦笑：“估计他觉得不好玩。”
可他的账户估计觉得好玩,手机信息来了短信,他看了一眼，错愕。
“老板,你这是赔我衣服的钱？太多了吧。”
都六位数近七位数了。
他的衣服也没镶钻。
“到账了？哦，你这个月工资尾款加奖金。”
车子忽然刹住了。
王九用腿顶住前面的座椅背,固定了身子，问：“觉得少，要谋杀我？”
“不，不是。”齐隽连忙道歉,“前面红灯。抱歉,是我哪里做错了吗？我知道我隐瞒杨家的事情是我不好,我不该替你做决定…”
“别装傻,不知道世界变了吗？现在还不辞职,等着我带你去游戏副本里面过年？”
“…”
齐隽语气艰难,但又故意开玩笑似的：“又不是钱的事，从老板你这，我想得到的也不止是钱啊。”
王九抬眼,语气跟眼神特别轻飘，“哦？那你还想让我给你什么？”
那个给字，在她嘴里尤有几分让人遐想的角度。
齐隽喉咙干涩,避开目光，“游戏副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老板你明摆着是高手，可我一次也没进去过，想抱大腿啊。”
“只是抱大腿么，我还以为你想睡我。”
“…”
车内一片死寂，齐隽红着脸开车，此后再不敢说话。
偌大的城市万家灯火，黑暗与光明相融。
王九单手抵着侧脸，看着窗外，青丝略遮掩了面容，光影不断从她身上掠过一条条，像是要把她切割了。
车库外面，王九下车，走到驾驶位边上，按住了齐隽正要推开的车门，齐隽错愕，拉下车窗。
“老板，你家里很久没住人了，我后备箱有新的生活用品，我下去拿进去，放心，我搬完就走。”
“谢谢，但不用了，真要帮我，就好好照顾自己。”
齐隽一怔，却见她弯下腰，隔着拉下的车窗，他们共享夜里一样的空气，共享边上路灯一样的光晕。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他当初刚毕业那会，无聊找不到方向就跑她这应聘理财委托人，那时候她刚结婚，年轻温柔，标准完美少妇的摸样。
最初，他想这样的老板，他待一年混个经验也就跑了。
后来一年又一年，也看着他们两人联手把资产分配投资后不断壮大，他的工作也越来越正式，渐渐名声也大了，很多富豪来挖他，他却没走。
当初是怎么劝自己的呢？
——她大方，给的钱多。她强大，人脉强横，不拖后腿还带他飞。
眼看着银行账户里的数据稳稳当当每年暴涨，傻子才辞职。
于是干到了现在。
不知道齐隽心思起伏，王九只轻轻说：“你哥哥是国家的人，现在局面不好，跟着国家走总没错，早点转成正式玩家，抓住机会，早点成为国家的人，到时候没准我还得靠你保护呢。”
齐隽心头温暖，应下了，见王九眉眼有倦色，加上被她戳破自己这几年隐藏的心思，彼此有了忌讳，也不敢真的进屋，就开车走了。
但他暗暗想，她说得对，现在这种局面，国家部门是最好的去处，他有哥哥这边的路子，完全可以把她给举荐上去，反正现在国家也注意她了吧！
王九目送他的车离去，在齐隽没看到的时候，低头看了下张董承刚刚发来的短信，嘴角微勾，轻笑了下，眼底却毫无此前的关切跟温柔。
这一笑，也不知是在笑哪一个男人。
进了门，王九看着短信上的内容。
——我们的先导副本总体评价是三星，因为死亡太多，但找到了关键道具也就是那条项链，所以有加成。他的个人评价多少我不知道，但我预估是有额外奖励的。我问过系统，系统说哪怕项链是老太太找到的，但在她已死的情况下，成绩会算在拥有者的身上。所以我猜测他很可能得到了属性点奖励，就算不考虑他的实力，他们家势力也太强了，我知道你憎恨，可是真的不要硬碰硬。我们出来那会，我看到教室外有很多人，其中包括政府的人，还有杨家带来的那些人，我觉得杨家是已经得知了许多信息的，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变化准备了不少，加上现在杨域得到了那么大的好处，就更不用说了，肯定也会被招揽进政府，就算当时我想冒险说明真相，真的会被采纳吗？他们会信谁？最重要的是法律并没有这方面的规定，找不到证据，无法定罪，也无法制裁，最终只会让他无事脱身，可我跟家人必死。可能这只是我的推脱之词，我是个弱小又卑微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家人，死了也没什么。可你不一样，你在我们这些学生眼里是最遭人嫉妒的，因为你太优秀了，老太太又那么爱你，你一定要保重。
大概是一股脑打出的文字，并没有怎么修改，大概张董承也很犹豫，满是纠结跟畏惧，一咬牙发出了就不管了。
看完，王九切掉短信，打开灯，一年多没住，房子却很干净，不用想也知道是齐隽提前联系了家政公司的人打扫的，打开冰箱，里面食物跟饮料都有。
王九拿了一瓶牛奶，打开喝的时候，联系了系统，“我要用我的权限去问老太太如何才能复活，系统可以给我明确有效的答复？”
此前她随口试探，系统回避了，她猜测其中涉及了关键隐秘，所以她现在要用掉权限。
系统：“可以，根据你们这个世界的人类种族生命级别，你需要满足四个条件。1，找到吃下当事人的噬血兽，提炼他的躯体，抽出她的气血，因为玩家的气血就相当于灵魂组成部分，找到气血，也就找到了她的灵魂。2，给她重塑一具肉体。3，拥有一个可以让躯体跟灵魂共生的道具。4，拥有激活生命活性的宝物或者技能。”
花了关键权限的果然不一样，比白嫖给力，系统给的信息很全面详细。
王九仔仔细细记下了这些条件，打开瓶盖，喝了一口，“大概预估下，我需要到什么样的水平才能满足？我的意思是——这些技能或者宝物的品级。”
游戏么，什么都讲等级高低的。
系统：“就算是满足这类条件的最差宝物或者技能都得等你实力相当于80级左右，而要拥有查阅她所在先导副本并找到那头噬血兽的权限，你也必须成为一城之主才行。”
王九皱眉。
任何游戏都是一个套路——前期升级远比后期升级容易，可眼下这个游戏副本还是先导期，升级就很不容易了。
所以综合考虑，她要很久很久才能满足这些条件，并且前提是——她不能挂，否则就得去地府找老太太共聚天伦了。
她是开挂的主角么？
一定不是，因为主角都是真善美的化身。
所以注定不是主角的她十有八九会死在这个过程中，只是早晚的问题。
而且系统还很暗示了其他信息——那头噬血兽必须在此之前不会被他人击杀。
否则要么生机断绝，要么难度再次无限提升。
综合考虑，老太太活过来的概率无限等于0。
真可怜啊。
如果她是那种无限乐观的人就好了，可惜她不是。
在绝望中看到一线生机，又在一线生机中充满绝望，这才是人间常态。
王九笑了：“很好，你还免费告知了我一个信息。城主？你们还玩末世基建？难怪要爆板砖棉花跟粮食这些生活用品，估计连厕纸也会爆吧，那现在拥有的这些生活物资岂不是都会无效清零？咦，现在科技化的产品大范围出问题，是不是也是先兆？不过科技类出问题，其他物质却还没有，看来是有先后秩序的，估计最后就是最基本的食物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