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简直就是十辈子的冤家,见面就要吵嘴。
杨石头因为名声好,被推荐来青城县接任县令。天下人都可能造反,杨石头不可能。
杨县令一来,主事大人和莫百户就告辞回京。临走之前,卫景明在大酒楼请莫百户一干人吃喝一顿,莫百户把自己不能带走的东西全部送给了卫景明。
卫景明把那些花花草草都送给顾绵绵,还跟着她一起把院子重新打理了一遍。吃的喝的交给阮氏,一些特别好料子他拿去当了,钱落入自己的腰包。
顾绵绵和他开玩笑,“卫大哥,你这伺候锦衣卫一场,够本啊。”
卫景明正在搬一盆花,“妹妹,这个放哪里?我才不耐烦伺候那些人,挑剔的紧。哪里像顾叔,总是体贴我们。”
顾绵绵指挥他放好花盆,“你要不要跟我爹告假休息几天?”
卫景明忽然眼里发亮,“我休息,妹妹和华善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玩?”
顾绵绵想着他一向对自家里好,不能寒了人家的心,立刻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啊,顾大哥想去哪里?”
卫景明挠头,“我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妹妹有没有什么计划?”
顾绵绵有些犹豫道,“我想去挖些野菜回来做青团,卫大哥你要去吗?”
卫景明连连点头,“去,去,春光正好,咱们去郊外挖野菜,多有意思。”
顾绵绵也正想出去走走,闻言立刻高兴起来,“咱们多挖些,除了做青团,我还想包饺子呢。”
二人一边说下闲话,卫景明一边老老实实帮忙搬花盆、铲土,顾绵绵决定晌午多做两个菜,酬谢卫大哥。
打理好了花草,卫景明又去找薛华善。薛华善熬过最苦的一阵子,刀法进入了一个新阶段,越发得心应手。
卫景明见薛华善把他爹留下的那把破刀耍的虎虎生威,立刻拍掌叫好,“这刀法你学了个六六七七,可以出师了。”
薛华善立刻收刀,“卫大哥,这等刀法,别说平常人家,就算那些将领世家,非亲生子不能传,您却教给了我,以后大哥但有差遣,我定全力以赴。”
卫景明咧咧嘴,“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干什么。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这样,我一个外来户,在青城县立足不容易,你要是不嫌弃,咱们结拜为兄弟如何?”
薛华善两眼放光,“只要大哥不嫌弃,就算我高攀了。”
卫景明立刻拉着他的手,“来来来,我还从来没和人结拜过。”
顾绵绵也觉得好,卫大哥外地人,要是能和大哥结拜,也算在本地有了亲,以后遇到事情,我们两家相互帮衬,也不会惹人说闲话。
兄弟两个当场在院子里磕头发誓,算是成了结义兄弟。
等顾季昌从衙门回来知道后,越发觉得卫景明贼精。
卫景明笑眯眯地给顾季昌倒茶,“顾叔,这下好了,您是华善的义父,那就是我的正经长辈。”
我让你还叫我兄弟,我看你还怎么叫得出口!
顾季昌看了一眼院子里摆的整整齐齐的花盆,接过茶水喝了,“明日开始,跟我出去办案。”
说起正事,卫景明来了精神,“顾叔您不在,郭捕头整日也不正经带着大家办差,来鸣冤的百姓积了多少回了。”
顾季昌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坐牢期间,郭捕头并未上顾家来照看,只忙着去齐县丞那里奉承,若不是卫景明和莫百户关系好,说不定他这个班头的位置就已经被郭捕头顶了过去。
卫景明懂他的意思,“顾叔,您别多想,您有薛班头这样的好兄弟,还有我这样的好下属,有两个就够了。”
第二天,顾季昌就开始把卫景明使唤的团团转,别小看一个县城,各种离奇的案子也有不少。
卫景明发挥自己的老本行,破案子破的不亦乐乎。
第17章 翻旧案夜探孤坟
卫景明有自己的打算,他和杨石头天生八字不合,还是离他远点好。
杨石头刚来青城县,见到卫景明对着莫百户的谄媚样,心里就有些不高兴。
卫景明心想,得,我出去干活,离你远点。
卫景明接的第一桩案子,就是假尸案。
话说青城县有个石岗镇,镇子旁边有条河,河岸有个胡秀才,娶妻刘氏,夫妻两个只育有一个女儿胡小姐。胡小姐长到十一二岁上头,忽然家里来了个游方道士,说胡小姐命里有灾难,若是不把女儿舍给他出家,必定活不过成年。
胡秀才大怒,撵这道士走,道士嘴里仍旧胡乱嚷嚷。胡秀才情急之下,狠狠推了他一下,把这道士推倒在地上。
谁知这道士有咳疾,这样一摔,一口痰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立时没气了。
秀才两口子吓傻了,还是胡小姐的奶母稳得住,见这道士还有心跳,对着他的胸口狠狠锤了几下,道士吐出一口痰,又活了过来。
胡秀才立刻向道士道歉,又送了一些银两,道士这才不再计较,举着自己的招魂幡儿坐船走了。
本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谁知当天夜里,那河边的艄公李大虎惊慌来敲门,“胡老爷,胡老爷,大事不好了。”
胡秀才开门问,“何事惊扰?”
李大虎进来后把门关上,“胡老爷,你闹出人命了。”
胡秀才心里一惊,“休要胡说!”
李大虎哼了一声,“胡老爷,您今日可是把一个游方道士打的出不来气?他看似好了,到了我的船上,风一吹,他又堵住了嗓子眼,一口气没上来,立时就死了。胡老爷你快跟我去,我的船上沾了不吉利的尸体,你赔我的船!”
胡秀才吓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刘娘子听到后也跟着哭了起来,“怎地恁般倒霉!”
两口子哭了一阵子,李大虎催,“胡老爷,您别只晓得哭,快跟我去把那道士尸体处理了,还得去报官!”
胡秀才在屋里转圈圈,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他忽然拉住李大虎的手,“李大哥,求您超生!”
李大虎把他的手一甩,“胡老爷,您可别坑我。”
胡秀才苦苦哀求,请李大虎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道士埋了。为了让李大虎不说出去,他还给了李大虎二十两银子。
李大虎贪图胡秀才的银子,趁着天黑,把游方道士埋在了河下游一个地方。
这李大虎从此就不做艄公了,三天两头来问胡秀才要钱,不然就去报官。胡家夫妇不敢声张,只能给钱。没过几个月,胡家家底都被他掏空了一半。
谁知这李大虎人心不足,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让胡秀才把女儿许给他做婆娘,等长大了直接嫁过去,不许要聘礼!
胡家夫妇大怒,李大虎年纪比胡秀才还大了十几岁,又是个无赖子,怎么能做亲!
李大虎开始在胡家耍横,胡秀才疼女心切,自己先来衙门自首。胡秀才和李大虎一起被收监,之前张大人判胡秀才一个过失杀人罪,要流放。李大虎是同伙,且讹诈他人,一起流放。上报京城后,等待刑部批复。
卫景明觉得这案子有蹊跷,一来那刘娘子天天来哭,说丈夫没有杀人,二来胡秀才并没有参与埋葬道士,没有见到尸体,从头到尾都是李大虎一个人在操办!
卫景明觉得张大人那个糊涂官肯定是随意敷衍,并不会去现场查看。
他带着一肚子疑惑去了顾家,把这事儿说给顾家人听。
顾绵绵好奇,“卫大哥,你要翻案啊?”
卫景明刚吃饱,打了个嗝,“不是翻案,就是觉得有些蹊跷。顾叔,我想去那个道士的坟上看看?”
顾季昌沉吟,“去看看也好。”
卫景明喝了口大碗茶,“顾叔,我觉得这李大虎有问题。”
顾季昌沉吟片刻,“当日张大人结案结的匆忙,你要是能查清真相,倒也不错。”
卫景明想了想,“我等会儿就去,华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薛华善搓搓手,“好,我跟卫大哥一起去。”
顾绵绵忽然道,“卫大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顾季昌反对,“你去做甚,埋死人的地方。”
顾绵绵眼里都是期待,“爹,我想看看这死了一阵子的人,和刚死的人有什么区别。”
天哪,也就是顾家人习惯了,要是外人听见这话,必定要把晚饭吐出来了。
卫景明笑眯眯的,“顾叔,让妹妹去吧。她既然入了这行,多学一些也无妨。”
顾季昌叹口气,“去吧去吧,带上香囊和姜片。”
兄妹三个换上一身最差的衣裳,趁着天黑,摸去了道士坟头上。
卫景明先带着二人烧了些钱纸,让道士勿怪,只是为了查明真相。
做完这一切,卫景明叮嘱顾绵绵,“用头巾把口鼻捂住,里头裹上香囊。”
他带着薛华善一起,很快把坟墓挖开,里面赫然是一幅棺材。
顾绵绵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卫景明让薛华善举着火把,又让顾绵绵站在自己身后,还把怀里那个玉制的黑白无常给了她,让她别害怕,自己拿东西撬开了棺材。
空气里瞬间传来一股不正常的味道,顾绵绵觉得有些恶心。
卫景明却面不改色,从薛华善手里接过火把,用一只手在棺材里翻来翻去,仿佛那不是腐尸,而是什么珍宝玩物。
薛华善看的目瞪口呆。
看完后,卫景明转身用另外一只干净的手拉着顾绵绵的手,“妹妹,你别怕,来跟我一起看看。”
顾绵绵点点头,二人一起站在棺材前面。里面的人已经腐烂光了,只剩一副白骨。
卫景明道,“妹妹,我说,你记下。”
顾绵绵再次点头。
卫景明报了棺中之人的身高,大致年龄,衣服材料,还有别的一些特征。
等报完之后,顾绵绵忽然道,“卫大哥,这不是那个道士!”
卫景明立刻笑道,“聪明!”
薛华善也反应过来,“大哥,胡秀才是冤枉的!”
卫景明没有直接回他的话,“华善,来,咱们把棺材合上。”
等合上了棺材,卫景明又给此人烧纸,一边烧一边叨咕,“这位大哥,不知道你是哪里人,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你白死的。”
做完这一切,卫景明带着二人在小河边用皂角洗手,洗完后用生姜擦擦手,擦过后再洗。
顾绵绵问卫景明,“卫大哥,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蹊跷的?”
卫景明把生姜递给顾绵绵,“那李大虎原来在别的地方就犯过事,胡秀才没看过尸体,定然有诈。这等把戏,刑部和锦衣卫卷宗里多的是。”
顾绵绵小声嘀咕,“又吹牛。”
卫景明问她,“妹妹,今日感觉如何?”
顾绵绵低声道,“原来骨头架子长这个样子,卫大哥,你不怕啊。”
卫景明咧嘴笑,“我怕啊,第一次摸死人时,我都吓得尿裤子了。”
薛华善和顾绵绵都哈哈笑了起来。
三人一起回了顾家,卫景明直接和薛华善睡在了一起。
第二天,卫景明找到杨石头,要求重新提审胡秀才和李大虎,并把自己昨夜的发现告诉了杨石头,请杨石头派人守住那座孤坟。
杨石头见这小子不是一味拍马屁,终于放下了成见,“若是有隐情,你去查吧。”
得了县太爷的令,卫景明立刻分开提审二人。
快班的衙役们都跑来看热闹,郭捕头夹在人群里,有些讪讪的。
卫景明不想理郭捕头这个吃里扒外的人,顾季昌才下狱,他就想着怎么取代顾季昌。郭捕头事后解释过,若是他做了班头,才能更好地照顾顾季昌。
卫景明把讯问点设在大牢衙役们的休息所,先提审李大虎。
李大虎被带上来,卫景明往那里一坐,一身高呵,“李大虎,你是如何杀害陌生船客的,速速招来!”
李大虎只感觉到一阵恐怖气势迎面而来,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第18章 定差事郊外春景
李大虎在地上晕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了,砰砰磕头,“差爷,差爷,我真的没有杀人啊,人是胡秀才杀的!”
卫景明哼一声,“带胡秀才!”
他这样一吩咐,旁边两个衙役立刻不由自主地去照办,郭捕头的心往下沉,这小子年纪轻轻,却能镇住场子。
胡秀才带来后,卫景明让人把李大虎的嘴巴堵住,开始审问胡秀才。
卫景明让旁边一个衙役在那里记录,自己问胡秀才,“那道士年纪几何?穿着如何?有何外貌特征?”
胡秀才已经认命,听见卫景明问,只老老实实回答,“大概四五十岁,穿着一身褐色粗葛布袍子,有些驼背,个子不高,人瘦的很。”
卫景明又问,“你送他走的时候,道士可清醒?”
胡秀才点头,“清醒的很。”
卫景明又放开李大虎,“说吧,你把道士弄到哪里去了?那坟墓里的死人是谁?”
李大虎仍旧喊冤。
卫景明冷笑,“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昨晚上我去开馆验过尸体,棺材里的人个子高,整个白骨直条条的,一点不驼背,还没腐烂完的衣裳是青色棉布,和道士完全不一样。你老实说,棺材里的人到底是谁!”
旁边的衙役们心里一惊,这小子昨晚上去翻尸去了?我的天,胆子真大!
正审着呢,衙门里的仵作回来了,验的结果和卫景明说的相差无二。
胡秀才忽然反应过来,立刻大哭,“差爷,差爷,我真的没杀人啊!因李大虎说人已经死了,在他船上,我怕道士魂魄来找我麻烦,就没有和他一起去埋死人。”
铁证如山,李大虎顿时蔫了。原来这李大虎早前就喜欢干小偷小摸的事儿,那日听见道士说自己在胡家的遭遇,他当做笑话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