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华善打开门后,看到妹妹披着外衣站在西厢房门口,卫景明早就飞得没影了。
顾绵绵和薛华善打过招呼,自己回了屋。
第二天,顾季昌再次问顾绵绵的意思。顾绵绵看向顾季昌,“爹,如果吴家同意我以后继续做裁缝,我就答应。”
顾季昌心里也觉得这个问题好,他希望女儿能有自己的营生,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用看男人脸色吃饭。
吴远觉得这都不叫个事儿,他也希望顾绵绵能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只要她高兴就好。
他当着父母的面告诉媒人,“烦劳您告诉顾叔,只要绵绵喜欢,她可以一直做裁缝。”
吴太太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等媒人走后,吴远高兴的耳朵尖儿都红了。他去顾家看病的时候,偶尔会看两眼顾绵绵。美人动人心啊,顾绵绵那花容月貌,每每让吴远都要失眠半夜,夜里做梦都是顾绵绵。
那边厢,媒人传达了吴家的意思,顾季昌和阮氏都很高兴。
顾季昌心道,寿安,你不能怪我,这是绵绵自己答应的。
顾绵绵十分冷静地问媒人,“敢问姑姑,是吴太太亲口答应的吗?”
媒人笑眯眯的,“小吴大夫亲口答应的,人家一家子,谁答应了还不是一样。”
顾绵绵看向顾季昌,“爹,我要吴太太亲口答应我,以后不能阻拦我做裁缝,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拿这事儿做文章。”
第20章 斩乱麻西厢对话
媒婆听见顾绵绵的话,半晌后挤了个笑容,“顾姑娘,小吴大夫答应的时候,吴太太也没反对呢。”
顾季昌明白女儿的顾虑,给阮氏使了个眼色。
阮氏起身,往媒婆手里塞了个二钱大小的银角子,“嫂子,我们家姑娘虽说不是我生的,我也带了她七八年,我知道她的秉性,内心最是和善,喜欢把事情提前安排好。做亲做亲,这是一辈子的事情,自然希望公婆都看重她才好。我们做爹娘的也是这个意思,请嫂子代为转告,务必请吴大夫和吴太太开口允诺才好。”
媒婆看在银子的份上,虽然觉得顾家难缠,还是笑眯眯地答应下来,又去吴家跑了一趟。
吴远今日没有去药房,他躲在自己屋里写字。一张纸上胡乱写些东西,刚开始还是什么白术沉香,渐渐变成龙凤呈祥、鸳鸯戏水。
写着写着,吴远的耳朵根子红透了。他想起梦里的顾绵绵,千娇百媚。不知道她穿上嫁衣,是不是和梦里一样让人心醉。
绵绵,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让你衣食无忧,让你平安喜乐。
媒婆再次折回,吴家人有些奇怪。吴远时时刻刻想知道顾绵绵的消息,立刻又奔回了上房。
媒婆期期艾艾说了顾家意思,吴远再次冲在前面,“姑姑,您让顾叔和婶子只管放心,我家里再不会反对的。”
媒婆笑了笑,“小吴大夫,我受人之托,总得问一问吴大夫和吴太太的意思。”
吴远满眼期待地看着父母。
吴大夫哪里经得住儿子这眼神,他多喜欢自己的儿子啊,难得他喜欢一个姑娘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做父母的怎么能不支持。
吴大夫正要点头,吴太太咳嗽了一声,吴大夫摸了摸胡子,止住了话。
吴太太看着儿子,“远儿啊,你看,这妇人家成了亲,要打理家事,以后养育儿女,就算我不反对你媳妇出门,她也没时间出去啊。”
吴远想了想,“娘,咱们家有丫头婆子,要是绵绵觉得家里闷了,想出去走走,您觉得可行?”
吴太太十分为难,说的很委婉,“远儿啊,你看这样行不行,没孩子之前,她可以继续做裁缝。等有了孩子,小孩子家家破魂不稳,她要是成日家还去和死人打交道,怕会惹上脏东西,孩子受不住啊。”
吴远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吴太太,虽然他娘说的有些道理,但他觉得以顾绵绵的性子,可能会不高兴。
也罢,先安抚住两头,等以后成亲了,我慢慢在中间转圜。绵绵是个好姑娘,娘肯定会喜欢她。只要婆媳关系好,绵绵以后想干什么,自然也不难。
吴远不再说话,媒婆问道,“太太,可是要这样回顾家?”
吴太太点头,“多谢您了。”
吴远给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虽然是吴太太的人,但家里就这一个少爷,不敢不听吩咐,立刻上前也往媒婆手里塞了个银角子,“还请您帮着转圜。”
媒婆高高兴兴地走了,她也觉得吴太太说的很有道理。妇道人家,以后儿女一大群,好好在家带孩子就是,吴家家底丰厚,又不指望她一个月挣那几个银子买米下锅。
顾季昌和阮氏听到后,虽然不是十分高兴,但也不得不承认,吴太太的安排也没有错处。
只有顾绵绵,一脸严肃地摇头,“爹,我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媒婆惊呆了,“姑娘,这是怎么说的?青城县还有几家比吴家还好呢。”
顾绵绵看向顾季昌,“爹,我从小您就教我,虽是女儿家,也要自立,不能什么都靠男人。我辛辛苦苦学本事,现在一年也能挣几十两银子,虽然比不上吴家家大业大,但我花自己的钱,心安理得。吴家想斩断我的手脚,让我以后只能靠男人吃饭,爹,我做不到。”
顾季昌心里五味陈杂,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教女儿到底是对是错。女儿能够自食其力,不至于像她亲娘以前一样,家族覆灭时,毫无反抗之力。
可世俗,却越来越容不下女儿。
阮氏十分为难,作为一个靠男人吃饭的当家太太,她内心其实很羡慕继女。
阮氏以前甚至想,要是自己年幼时学了好本事,是不是不用给人当填房?虽然官人在青城县是个体面人物,对她也很好,但这是她运气好。万一运气不好,那后娘岂是好做的?
她不想让继女丢掉手艺,也不想她错过吴家的亲事。
媒婆想了想,劝道,“姑娘,您看,吴太太说了,没孩子前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等有了孩子,到时候您一忙起来,怕是也顾不得出去了。”
顾绵绵硬邦邦回道,“不让我出去和我顾不得,是两码子事。”
顾季昌忽然叹气,“烦请您告诉吴家,两家无缘,请吴家另择贤良女为媳罢。”
媒婆惊呆了,“顾班头,这,这可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亲事。”除了顾绵绵的营生有些骇人,在媒婆看来,吴少爷和顾小姐,真正是郎才女貌,多般配啊。
顾季昌不再说话,阮氏陪着笑脸,“嫂子,劳烦您了,两家少了些缘分。就算不能做亲,以后也还是要来往的。”
媒婆有些泄气,“那行吧,我去吴家回话了。”
吴家人惊呆了,特别是吴远,他从满脸欣喜变得面色苍白。
他木然地转过头,看着吴太太,“娘,您答应绵绵好不好?我打听过了,可着满青城县,她一个月也接不了两三个活。娘,就当是她带来的嫁妆,咱们别管她好不好?”
见到儿子这个样子,吴太太顿时心疼的要命,“远儿,远儿你别难过,娘答应她,娘答应她就是了。”
吴远立刻又欢喜起来,他站起身就往外冲,“娘,我自己去告诉绵绵。”
吴远一口气跑了顾家,和尴尬的顾家人打了招呼后,他一头冲进西厢房,拉着顾绵绵的手道,“绵绵,你别生气,我娘答应了,她答应了。”
顾绵绵看着吴远额头上的汗,心里十分不忍,本来想掏出帕子给他擦擦,又颓然放弃,缓缓抽出自己的手,背对着吴远,“小吴大夫,你回去吧,我想说的话,刚才已经告诉媒婆了。”
吴远把顾绵绵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绵绵,对不起,刚才是我的错,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考虑问题,只晓得听凭我娘的安排。你放心,等你去了我家,我娘说的要是不对,我不会一味偏着她,你是我的妻,你才是和我过一辈子的人。”
顾绵绵忽然高声道,“吴远,你还跟我装糊涂。求亲是男方家姿态最低的时候,这个时候,我为了一点自由都要和你们家来回拉扯好几趟,还得罪了你娘。就算你以后体贴我,照顾我,可你娘看不惯我,要是我和她三天两头吵嘴,刚开始你还能在中间和解,时间长了,你不烦?你会觉得我不懂事,家里不缺吃不缺喝,我干嘛一定要出门,闹得家宅不宁!”
吴远的心被重重击了一下,他内心清楚,他娘是有些看不上绵绵,看在自己的面子才答应了这门亲事。可绵绵一点不傻,立刻把这些见不得光的心思都拉扯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
吴远继续争取,“绵绵,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一定会处理好你和我娘之间的关系,等我们有孩子就好了,我娘有了孙子,就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
顾绵绵不去看吴远,“吴远,你走吧,我们不合适,我不想以后每天和婆母斗心眼。对不起,你是个好人,希望你能找到个你娘喜欢的贤妻。”
吴远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不,绵绵,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梦里都是你。绵绵,你不能这样杀我的心。”
顾绵绵心里也十分难受,“吴远,我不想为了嫁人,变成个废人。”
吴远忽然道,“绵绵,你不肯,是因为他吗?”
顾绵绵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我们之间的事情,和别人不相干!”
吴远见她这样子,忽然笑了,强忍住眼里的泪水没掉下来,“绵绵,我知道了。不管怎么样,你要记得,我喜欢你。”
吴远像具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西厢房,刚出顾家大门口,他遇到了卫景明。
他睁着猩红的双眼看着卫景明,“你要好好对她,不然我随时随地都能一副药毒死你。”
卫景明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呆子,我这是在救你。”
吴远绕开卫景明,回到了吴家。
刚一进家门,他颓然跪倒在地上。平日里温柔儒雅的小吴大夫,捂着脸无声地痛哭起来。
第21章 破尴尬祖母来临
卫景明进了顾家小院,只有薛华善过来和他打招呼,小声喊了声大哥。
顾季昌和阮氏在正房,两口子刚才看见吴远失魂落魄地走了,心里都不好受。
阮氏道,“官人,我看吴太太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顾季昌看着院子里面如冠玉的卫景明,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入不了心的人,一丁点事情,都能成为理由。”
阮氏品了品,才明白顾季昌的意思,“官人,要答应卫小哥儿吗?”
顾季昌轻哼,“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卫景明在外头听到这话,心里并不在意,岳父你放心吧,我早晚会让绵绵答应的。
他见顾家死气沉沉的,拉着薛华善练武,一阵乒乒乓乓,家里又热闹起来。
顾绵绵正在西厢房纳鞋底,心里十分烦乱,看到卫景明来了,忽然想起吴远问的话。
小吴大夫为什么要问那样的话?是我和这个二百五之间看起来很不正常吗?
顾绵绵仔细想了想,从卫景明出现,他似乎一直在接近顾家人,姓张的老色鬼步步紧逼,除了吴家帮忙,后面似乎一直有他的影子。
以前,顾绵绵以为他就是爹的下属,当做亲戚来往就是。可是,可是他昨儿为甚当众求亲?还带我去吴家听墙角。我拒绝了吴家的亲事,是不是大家都以为是因为他?
啊呀,顾绵绵拿起帕子捂住了脸。
外头卫景明有些心不在焉,昨日他也是逼不得已,不然也不想让绵绵这么早知道自己的心思,他还想慢慢暖暖她的心呢。现在想想,就算自己不求亲,其实也能阻止吴家。
卫景明不得不承认,他其实就是故意想这么做。精明的卫大人有一万种方法,却选择了最笨的一种。
卫景明见顾绵绵缩在屋里不出来,又有些忐忑。绵绵会不会觉得我孟浪?不光求亲,还卑鄙地破坏了她和吴家的亲事。
算了算了,不管她怎么想的,反正不能让她和吴家定亲。
不得不说,有卫景明在前头盯着,顾季昌确实一时半会不再想女儿的亲事问题。他在想卫景明的来历,难道是京城来的?难道是方家人?
人人都以为顾绵绵亲娘死了,只有顾季昌知道,那坟墓里埋的,只是几件衣裳罢了。
顾季昌打住自己的思绪,有些人虽然还活着,他只能当她死了。你来看女儿我不反对,但你不能伤害无辜。
卫景明和薛华善耍了一会儿刀,一起到东厢房说话。
薛华善给卫景明倒了杯茶,“卫大哥,你昨天是怎么回事啊?”
卫景明咕嘟咕嘟把一杯茶喝光,“华善,难道我不能喜欢绵绵?”
薛华善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对,谁也没规定卫大哥不能喜欢妹妹,“可是,我看义父的样子,不想答应你。”
卫景明心里暖暖的,这个徒弟真没有白教啊,“不要紧,早晚顾叔会知道我的心。”
薛华善提醒他,“卫大哥,要不,你这两天别来我家了,义父好像不太高兴。”
卫景明放下茶盏,“不怕,只要顾叔不赶我走,我还会来吃饭。”
卫景明说到做到,等做饭的时候,今天该顾绵绵做饭,他跟着薛华善一起去灶下烧火。
顾绵绵只管做饭,一个字不说,完全忘了昨晚上自己还依恋卫景明的怀抱。卫景明悄悄觑了两眼,发现顾季昌就在外头盯着,立刻把嘴巴闭紧。
吃饭的时候,一家子都诡异地不说话。
卫景明忽然开口,“顾叔,有件事情我得提醒您。”
顾季昌嗯了一声,“你说。”
卫景明道,“当日说张五姑娘比不过绵绵一根手指头的话,是从齐家流出来的。”
顾季昌不得不正视起来,“我与齐大人并无冤仇,如何这样针对我?”
卫景明想了想,“也可能是齐家仆妇随口一说,也可能是齐家故意为之。”
顾季昌放下筷子,“你知道些什么?”
卫景明起身,在顾季昌耳边说了一句话,“郭捕头前几日夜里悄悄提着礼物去了齐大人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