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在一月份,边境的风呼呼的刮,沈瑶搓了搓胳膊,就连忙回去了。
今日这么冷,她要来熬点甜汤。
昨日尚唯将狼王解决掉后,狼群四散,胡人没了狼群便不敢轻易进犯,沈拓指挥着士兵再行火攻,那胡人这次便是彻底的撤退了。
士兵们都疲累了一天,纷纷原地休整。镇安王这几日的状态也是一日比一日好些,沈瑶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她和阿杏一起寻来了好些个老南瓜,这些南瓜够老够甜,用来煮南瓜甜汤最合适不过。一刀下去,黄灿灿,沈瑶将其中的籽全部取出来洗干净晾着,这些籽还可以用来炒熟吃。
阿杏给她帮忙,这里的锅都是大锅,虽然没有砂锅煮出来的口感好,但沈瑶在里面加了许多的银耳还有桃胶。满满一锅,再用小火炖着,需要慢慢的熬三个时辰。
沈瑶先去了镇安王那边又来到了尚唯的房里,见他自己正单手支撑想坐起来。
“你又想干什么?”
尚唯见她来了,有些心虚。“我这只是皮外伤,不用每日都躺着。”
沈瑶气呼呼的走过去,又将他扶着躺下。“三日内不许乱动。”尚唯的脸上浮现过一丝无奈,但又不敢出言反驳。沈瑶将他扶下后,便蹬蹬蹬的跑到桌前,端了药过来。
“你先喝药,有点苦,但是锅里我熬了南瓜甜汤,还得一阵子好。”
怕她烫着,尚唯接了过来:“我来。”原来她一早出去,就给自己去熬药了。
“哎呀你别动!你一只手,怎么喝嘛!我喂你!”沈瑶侧过去不让他碰药碗,随即亲自一勺勺的舀起来,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萧澈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模样。
“咳...”
两人注意到萧澈,都有些不自在了。
“我只是来看看伤势,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沈瑶把药碗放下,“我去厨房看看去,你们聊。”
她走后,萧澈才意味深长的看着尚唯笑。
尚唯神色略微不自然但很快被他掩盖了过去:“说正事。”
萧澈对他这幅假正经的模样嗤之以鼻,慢悠悠的说道:“北境失守了。”
尚唯面色严肃起来,北境失守在他意料之中,却不想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胡人还没解决,北境又战乱,南狄目前虽还没有动静,但很难说不会落井下石。
萧澈依然云淡风轻:“你预备何时出兵?”
尚唯沉默片刻:“胡人清绞完之后便出兵。”
萧澈没说话,起身走近,查看了他左边的伤势:“你若是再这么不爱惜自己,我看你是等不到出兵那日了。”
尚唯笑笑,脑海里又浮现了昨日沈瑶对他说的话。
“不会。绝不会出事了。”
乖娇娇还在等他回来娶她,他怎么能再出事。
......
“废物!”
奏折被哗啦一下全部掀翻在地,英成帝的脸色从来没这般吓人过。
北境失守。这绝对是比胡人骚扰更让他难以接受的一件事。
底下的大臣们此刻也都着急了,你一言我一嘴的,争来争去还是再争援兵的事。朝廷无将,无兵,无粮,这个仗要怎么打?
镇安王已在前线伤了,衷国公也伤了,北境现如今全靠一个武毅侯在勉励支撑。文毅侯只好硬着头皮主动请战,英成帝当即便下令要他出征北境,派兵两万。
两万...北境现在十万大军,只怕是杯水车薪。
“皇上,事到如今,只能结盟了。”代蒲还是主张结盟之策。
英成帝压根瞧不起那南狄,但事到如今,的确是没有更好的法子。
南狄那边自然已经接到了消息,司寇安顺这回不打算再旁观了,该是谈谈条件的时候了。于是,代蒲还没有亲自出发前往南狄,朝廷便先接到了江王的信,预备亲自上京一趟,同皇帝见面。
马车行的快,三日便到了京城,英成帝对江王主动上门这边还算满意,认为这个江王还算识时务。便命人在朝英殿摆了宴,替他接风。
江王倒也自在,还是朝他行了礼,便入座了。
“阔别小半年,江王如今在南狄是大不一样了。”英成帝恭维了两句。
司寇安顺装没听见他话里的讽刺和轻蔑,笑了笑:“算运气吧,不然今日也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了。”
英成帝内心嗤了一声,面子上却还维持着客气:“不知江王今日前来,是预备如何同我大英结交?”
萧英臻并不想同他过多的寒暄浪费时间,江王却不一样,他习惯了等待和蓄势待发,此刻便是,他慢慢的品了口面前的茶,这才开口道:“我可增兵二十万助大英度过难关,除此之外,还可拨二十万石粮食。”
英成帝心中一惊,南狄比他想象的有实力。
“条件呢?”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好处,南狄自然是有条件的。
“陛下痛快,我的要求很简单,大英北境自恒河以北,全部都割让我南狄,另未来十年每年需加收三十个点的税收。”
此话落音,大殿上安静异常,所有的奴才大气都不敢出,英成帝的脸色从黑到白又转黑。
“江王莫不是在开玩笑?”
恒河以北,小半个国土的面积,全部割让南狄,这江王莫不是疯了。
司寇安顺淡然一笑:“陛下也可以拒绝。”
代蒲自然也在场,他被江王的条件震惊了片刻,缓和过来才去看英成帝的脸色。
“看来这场宴席,没有继续的必要了!”英成帝挥了挥袖子,似有逐客令的意思。
江王也不恼,缓缓起身:“陛下可以再考虑考虑,我会在京城里停留三日。”说罢,便也转身出去了。
萧英臻气的将身边负责夹菜的奴才全部轰走,这南狄分明就是来落井下石,代蒲知他心里不痛快,此刻也并不出声。只是望了望这个江王的背影,若有所思......
北境失守的消息传到了东境,镇安王和沈拓自然也都知晓了,镇安王坚持要让人将他扶起来,若是再这样躺下去,就真的废了。
沈拓推着镇安王去了尚唯的房间,尚唯正在同萧澈商议后续出兵的事,见镇安王来了,立刻就要起身。
“你躺下。”镇安王朝他挥挥手。
沈拓和萧澈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奈,最倔的两个伤员碰到了一起。
厨房里咕噜咕噜的甜汤已经浓稠了,沈瑶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边尝了尝,甜度刚刚好,沈瑶全都舀好,端着食盒就来到了尚唯的房里,
“甜汤好啦!趁热喝!”
沈瑶刚一进来,就看见自己爹爹还有弟弟,萧澈包括刘岑,全都齐刷刷的看向她。
第76章
沈瑶一愣, 显然也没有想到所有人现在都在这里。
“那个...甜汤好了,人人有份。”沈瑶把食盒一放, 立刻便转身出去了。
尚唯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众人皆交换了一个眼神, 镇安王也笑道:“我这个女儿, 日后怕是要麻烦你多担待了。”
尚唯立刻道:“瑶瑶懂事, 从不用我操心。”
众人皆笑了。
商议完北境出兵之事, 镇安王郑重其事的对尚唯道, “看来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此番清缴杀胡人后,拓儿便一同与你北上, 驱逐外族。”
沈拓点点头:“我看也不必指望这个朝廷了!”
在坐众人皆沉默,朝廷的确是指望不上, 但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便是好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 怕什么来什么。
尚唯伤好后次日,便从京城传来了英成帝已经同南狄签订协议的消息,恒河以北割让给南狄。
镇安王听得这消息的当时便差点气的吐血。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所有的人都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一小半的国土面积,竟然拱手送人。众将士难以咽下这口气!这对所有大英的百姓和官员都是一个毁灭性的消息, 这个消息标志着,曾经威风凛凛的让周围邻国闻风丧胆的大英朝,终将是在走向衰败的路上了。
沈瑶从镇安王营帐内出来后,没有看见尚唯, 她知道他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寻了一圈,最后在城墙上看见他正在独自一人默默的站立在那里,吹着风也不说话。沈瑶走过去,默默地站在他身旁。
“我十五岁跟着父帅开始掌兵,第一战便是在恒河,记得也是北晋来骚扰,父帅单人率领一千铁骑兵,便将对方的五千人打的落花流水,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若是我能左到父帅的一半,便也无愧于尚家军。很可惜,现在的大英变成这样,我也无脸面见父亲。”
两人齐齐站在风中,尚唯很平静的跟沈瑶说出了这些话。
“尚伯父当年的英姿的确无人匹敌,但是兄长,这些年不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如今的平凉军世人皆看在眼里,执政者的无能不能怪在你头上。”沈瑶侧过身,很认真的对他说道。
尚唯也正视她:“这些年,我一直在查当年之事,虽是胡人和横练门一起下的手,但蛛丝马迹总是在提醒我,这件事同当朝的皇帝甚至是先帝脱不了干系。”
沈瑶沉默,她一个旁观者都有所怀疑,更何况是身在其中的他。
“这些年,横练门的人被我杀绝,当年参与的胡人也都为此付出了代价,可是现在胡人卷土重来,上回你提起的陀罗门我怀疑,也与横练门有所关系。”
沈瑶一听,急忙说道:“那陀罗门似乎的确只为取你性命。”
尚唯冷哼一声:“恐怕也是听命于朝廷。”
“兄长预备怎么做?”
尚唯的眼眸闪过一丝寒意,转瞬又握住了她的手,郑重的道:“此番清剿所有的胡人势在必行,待我归来便出征北上,朝廷无能,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南狄得逞。”
说完这些,他顿了片刻。
“待我归来,便带你去游山玩水,赏遍名山大川,可好?”
沈瑶的眼模糊了,一下扑到他怀里,哽咽着出声:“不好不好。太久了,不知道你要打多久的仗。”
尚唯何尝舍得让她担惊受怕,手臂紧了紧:“放心,我定会平安无事,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沈瑶拼命的摇头,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角虽还挂着泪珠,但十分认真的说道:“我要跟你一起去,你去哪,我去哪。等你这次清剿完了胡人,我便让爹爹做主,我要嫁给你。”
尚唯心中火热,一颗心跳的飞快,“瑶瑶,等我回来好不好,等仗打完了,我一定娶你,我会风风光光的迎你入门。”
沈瑶却不在乎:“不,那对我都不重要,我只想跟着你,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等你。”
“瑶瑶,我...”
“你若是不答应,我便随便嫁个人。让你后悔一辈子。”
尚唯听她说着赌气一般的儿戏话,无奈的笑了笑,他又何尝不想早点娶她回去,只是,他总要给她最好的......
朝廷此举,民声鼎沸,多为埋怨之声,朝中的大臣们有骨气的当即告老还乡,还想挣扎一番的便继续留在朝中,但人人心里皆已清楚,这天下,终究是要乱了。
司寇安顺自己也没有想到,萧英臻竟然会真的答应他的要求。当签订完两国协议后,司寇安顺神色有些复杂,他知道,这个举措将是他成为南狄天子至关重要的一步,所有的臣民都在为此欢呼。但他也知道,大英气数未尽,这块烫手的山芋能不能吞下,还是未知数。
东境战鼓声起,号角声悠长,今日是尚唯出兵的日子。
经过前面一战,胡人失了先机,多日未曾进犯,此时他便要一鼓作气,清绞所有的胡人。
沈瑶要亲自给他穿铠甲,低沉雄浑的战角声和所有士兵“战必胜”威武口号声,隐隐从门外传了进来。
沈瑶亲手替他扣上了铠甲的最后一个扣锁,这才收回了手,抬眼望向他。
他本就英俊,此时穿上威风凛凛的铠甲战衣,隐隐透露出几分杀气。
“兄长战必胜。”沈瑶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尚唯看着她点了点头,想抬手抚抚她的脸,最终还是忍住了,伸手拿过放在一旁的长剑,“等我回来。”说罢,便转身大步朝外走去了。
......
尚唯和沈拓这一出兵,沈瑶立刻觉着冷清了起来,在房内不安的坐了片刻,便去到镇安王的帐内。
见是她过来,镇安王放下了手中的兵书:“瑶儿来了。”
沈瑶坐下:“爹爹今日感觉如何?”
镇安王苦涩的笑了笑:“瑶儿不必担心,为父无碍。”
“萧公子曾医好过兄长的腿,爹爹切莫放弃。”
镇安王却对此淡然了:“我这腿好不好是无所谓了,只是如今天下狼烟四起,百姓水深火热,我却只能在轮椅上看着拓儿前去犯险,哎…”
“拓儿已经大了,他有自己的抱负,爹爹不必担忧。”
镇安王点点头,又语重心长的道:“瑶儿,尚唯那孩子是个不错的,待战乱结束,爹爹便亲自送你出嫁吧。”
沈瑶知道他处处都是自己和沈拓考虑,眼眶又有些发红:“瑶儿想嫁给兄长,但瑶儿也想和爹爹永远在一起。”
镇安王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眼里也全是慈爱:“等天下平定,这又有何难?”
沈瑶点点头,是啊,待天下平定,所有的一切便都会变好的。
……
沈拓领两千骑兵轻装上阵,依照探子的回报,绕路预备行致胡人老巢的后方,出其不意。刘岑和夜鹰则负责南边和北边,尚唯自然是率领大部队正面迎战。
四面楚歌,断绝胡人的所有退路。
平凉军这些日子以来,名动天下,许多壮士豪杰纷纷前来投奔,队伍声势浩大,再不是云南出发之时的规模了。
邬辰逸自那日亲眼目睹尚唯单枪匹马杀了狼王,心里便一直想亲自会一会这个对手。见尚唯带着面具,骑着马驹行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便知道自己最大的对手便是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