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环境恶劣,你真的要去吗?”尚唯很是认真的问道。
上一刻还笑眯眯的沈瑶一听这话,立马变了脸色,把递给他的汤一下又抢了过来:“你什么意思?兄长明明答应我了!”
“...我只是担心你受苦。”
沈瑶内心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不要总把我当个小孩子看,我在南疆生活了七年,北境和南疆又何区别?更何况马上就到了春天,北境最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尚唯说不过她,只得抿抿唇道:“好,但是你得答应我,一路都听话些。”
“我一向都很听话。”
“...是。”想到她从前那些淘气模样,尚唯又勾了勾唇角。
......
东境这边的战事告一段落,大军即将北上,南狄自同朝廷签署合约以来倒也算言而有信,拨兵援助北境,北境的战事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出发在即,沈瑶准备了好些冬天的衣物,虽说已快到立春,但越到北方气温月底,怕是直到四月份才能回暖,尤其镇安王的腿还在恢复期间,马虎不得。
准备整整三日,大军终是出发了,从槐城出发的时候,所有的百姓自发相送,解决了胡人,这些百姓的日子终归是要好过一点,百姓们无不感激涕零,纷纷来到街头,送粮磕头。
沈拓望着这些穷苦的百姓们,内心汹涌,若是天下安定,这些人家的日子又何至于过的如此凄惨。
粮食一概婉拒,只是如果有壮志的年轻人勇于参军的,倒是一概留下。
沈瑶坐在马车上,时不时的就掀起帘子,看看前方骑马的尚唯,内心无比安定,这次北上再归来时,一切定会都好了。
北上的路的确要难行一些,越靠近北边,山脉重叠,气温也骤降,待行至黄河一带时,竟又遇上了风雪,队伍被迫停下。尚唯派了人前去探路,不到一个时辰前方探报便回来道:“禀将军!这一带山路皆被大雪所封,只能渡河前往,但昨日风雪交加,黄河也被冰封了。”
路被封,河也被冻住了。尚唯的眉头蹙了蹙,看来只能暂时被困于此了。
“周围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有一家驿站。”
“那便在驿站歇脚吧,再派人去探路。”
沈瑶也听说了冰封的消息,看来今日定是过不去了。队伍很快便到了驿站,大军原地扎营休整,沈瑶便推着镇安王下了马车。
沈拓迎面走过来,“这里条件简陋但好歹能避一避风雪,已经安排下去了,今夜就在这里度过,明日再去看看。”镇安王点点头,沈瑶四处张望,才看见尚唯正指挥着军队有条不紊的安置着,沈瑶走了过去,尚唯亦瞧见了她。
“快进去,外边风大。”尚唯让夜鹰领她进去。
沈瑶朝他笑了笑,偷偷凑近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尚唯一顿,再回过神时沈瑶已经转身朝驿站走了,只能看见她袅袅的身影。
入夜,沈瑶一直在房内静静的等,北风呼呼的刮,她一个人有点害怕。门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停在了门口,似乎有些犹豫。
“瑶瑶,是我。”
沈瑶翻身下了床,披了个斗篷就蹬蹬蹬的跑过去开门,门还没完全打开,就见一纤细白嫩的胳膊从门缝中伸了出来,勾住尚唯的衣襟,他不自觉的就迈步走进去了。
门关上了,尚唯转身把她抱住,心跳如雷。沈瑶白日在他耳边悄悄说晚上在房间等他,不过寻常的语气,反而让他生出了些心虚的心思。
“你干嘛呀,你身上好冷。”
尚唯猛地又松开她,退后几步,像只做错事的大狗。
沈瑶抿嘴笑,外头的风极大,他的脸都要被吹僵了。沈瑶上前摸了摸他的脸,“很冷吧,过来。”
到了床边,沈瑶让他坐下,尚唯犹豫了片刻,还是坐在了床沿。
“你靠近点。”
尚唯神色闪过一丝慌乱,但还是朝她的方向挪了挪。沈瑶伸手,就去解他的腰带。
尚唯猛地站起身,跳出好远,倒是把沈瑶吓了一大跳。
“你干嘛呀!”
尚唯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瑶瑶,我...”他何尝不想,只是在这个破旧的驿站里,如何能委屈了她。
看出他心中所想,沈瑶噗嗤一声笑了,“你想什么呢!我是要给你换上新的腰带。”沈瑶一边说,一边从枕头下面取出一根亲手缝制的男子腰封。
“我绣了好久呢...”
尚唯整个人放松下来,心中闪过一丝失落,原来她不是想...不过瞬间,又被惊喜所取代。她竟亲手为自己封了腰封,尚唯心中瞬间火热起来。
“你还站在那里干嘛,我就是怕冷所以让你过来的。”
他连忙迈步走了过去,沈瑶伸出手,替他缓缓解了腰带,又慢慢换上了新的。整个过程,尚唯一动不动,只垂眸去看她,眼中的温柔似要化成水,恨不得只将她搂在怀里再不分开。
“好啦。”沈瑶轻声道。“你看看合不合适?”
“合适。”尚唯看也不看,还是只望着她。
沈瑶对他这种眼神毫无抵抗力,只觉得心中软软的,撇了撇嘴:“你看都没看...”
尚唯只好低头看了眼,立马又抬头:“瑶瑶亲手做的,自然合适好看。”
沈瑶脸红了,伸手推他:“好啦,你快回去吧。”
尚唯不想走,望着她眼里纠结和克制在交织,但终是站起身来,“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待出了她的房,被冷风一吹,尚唯才觉心中的火热缓了些,低头又看向方才沈瑶亲手给他系上的腰封,苦笑了一声,饶是他多年保持的自制力若是在她面前,定会土崩瓦解。
...
次日一早,探路新报回来传话说道黄河暂时无法解封,摆渡人说再有几日便彻底冻住,不如等到冰厚之时,直接渡河。
尚唯同沈拓和镇安王商议后此法可行,如今大雪封山,也没有比这更快的法子。于是乎传令下,大军原地休整三日,待冰彻底封住再行渡河。
沈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只能在驿站里待着,有些无聊罢了。自那晚后,尚唯便开始连轴转的忙,白日都在同沈拓和镇安王商议行军方案,她倒是连着两日没见到他了。
第三日时,雪终于停了,日头也出来了,沈瑶站在窗前望着外头的好风景,搓了搓手。
阿杏从外间进来:“小姐,快些换衣裳。”
“换衣裳做什么?”沈瑶疑惑。
“哎呀,将军方才派人过来传话说,要带小姐外出赏雪呢!”
沈瑶一听大喜:“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迟早要写美食文!!
第79章
“自然是真的。”阿杏一边说一边将披风斗篷全拿出来。
沈瑶这会是真的高兴, 她想赏雪,果然只有尚唯懂她。喜滋滋的跑过去, 便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
尚唯在驿站门口同沈拓说话,老远就瞧见毛绒绒的一团从远处跑了过来, 尚唯停下来, 拍拍沈拓肩膀, 便朝着沈瑶方向迎了过去。
“慢点, 不着急。”
沈瑶心急的很, 一路小跑,过来就拽上他的袖子:“我们去哪赏雪?”
尚唯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又绾到后面,“我带你去这附近的山上去看看, 好不好?”
沈瑶眼神明亮,愉悦的点点头。沈拓也走过来带着酸意对沈瑶说:“真是羡慕阿姐, 还可以去赏雪。”
沈瑶白他一眼:“你就好好的为民效力吧!”
...
尚唯说的山,就是在渡口附近的一个小山丘, 这里地势倒是稍微平坦,不难爬,山上还有凉亭, 若是夏季应当是游人甚多。今日阳光和煦,一路的雪慢慢的在融化, 但还是有北风呼啸,去的路上,尚唯带着她一起骑马,沈瑶缩在他怀里, 尚唯用自己的大氅将她又裹了一层,只露出眼睛,沈瑶倒是没觉得丝毫的寒意。
沈瑶在屋里憋了两天,今日出来心情真的雀跃,一路同他说说笑笑,一路赏着风景。到了稍微滑险的路上,尚唯伸手拉着她一块,不知不觉,两人便到了山顶上,远眺四方。
周围的山丘皆是雪白,脚下能看见这一带黄河已成了白色的冰线,蜿蜒壮阔而来。往日滔滔大河,如今冰封千里,河面上的冰层倒映出日光,晶莹如平镜。
沈瑶看得着迷,周围山脉跌宕起伏,人伫立在其间顿觉心态都阔达了许多。
尚唯指着北方,对她道:“过了黄河,再行两日,便到北境了。那边是恒河,恒河以北,决不能落入南狄的手中。”
沈瑶随他目光看去,只见尚唯一顿,又换了个方向:“待仗打完,便直接从北境回京,瑶瑶可想随我去云南一趟?”
“好呀,我还没去过云南。”沈瑶听他描绘起待仗打完后的日子,内心也是期待和欢喜的。
尚唯朝她笑了笑,顺手又从一旁的梅花树上折了一朵梅花,走近,轻轻的簪在了沈瑶的发间:“上回在京城河边看见你放河灯,梅花落下,瑶瑶甚美。”
沈瑶一愣,“那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眼花了。”
“是我,我从云南赶到京城,本想直接去王府,后见你出了门,便跟着你到了河边。”
沈瑶想起当时,她还不知道尚唯受伤的事情,心里有些酸酸的。“当时,我并不知你受伤的事,为何你也不向我提起?”
尚唯将她的雪氅拢了拢:“的确是我的错,若在东莱安排好一切,你便不会受伤,瑶瑶,我一直都很抱歉,未能在你出事的第一时间寻到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沈瑶摇头,把头埋进他怀里,“是我误会你了,你那会也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不怪你。”
尚唯手臂收紧,“跟我说说你在南狄的那小半月。”一想到沈瑶那段日子,失忆和眼盲,还一个人在南狄,尚唯的心都要揪紧,若是她...若是她真的出了点事,他此生也便再无欢趣可言......
“我在南狄时没出什么事,虽不记得一些事了,但只过了几日便又想起来了,就是眼睛瞧不见,不大方便。后来忆起来了,拓儿和父王也来接我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尚唯却知道必有许多辛苦和难过,内心愧疚不已,将她又揽的紧了几分:“再不会了...再不会让你出事了...”
沈瑶在他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感到了温暖和安心。
..............
两人下了山,原路回了驿站,前去探路的士兵也返回道黄河已彻底冰封,随时可以渡河。听到这个消息,尚唯也不打算在此耽搁,立刻传令下去,大军整顿准备出发。
沈瑶也回了房间收拾,这个小小破破的驿站住了两日,又要再次上路了。
风雪停了,赶路也快了许多,这一路再没停歇,沈瑶在马车内晃晃悠悠两日,大军就已经抵达了北境。
一路上,北境的战况比想象中要惨烈许多,冬季还未完全的过去,一路上饥寒交迫流离失所的百姓也不在少数,许多人家也是为了逃离战乱选择远离家乡,沈瑶若是遇上,便会多少给予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马车到了北境便渐渐放缓了速度,沈瑶在车内打盹,一直到终于停了下来,她才睁开了眼。
“到了吗...”
阿杏掀开帘子朝外看,这里还在草原附近,“还没有呢,小姐。”
沈瑶正疑惑马车为何停在半途,就听见马车外传来了一阵喧哗。沈瑶下了马车,夜鹰似乎正受到尚唯的命令走过来。
“郡主,前面遇到了南狄的军队,主子说让您在马车上不要下来。”
沈瑶一怔,南狄...这南狄签了合约,应当是援军。但此约耻辱,尚唯和沈拓恐是不愿接受南狄的帮助。
果不其然,沈拓已经朝着对方放话:“这是我大英朝自己的事,你们南狄还是回你们的地盘管好自己的国土,这并不需要你们的帮忙。”
南狄队伍里此次江王也亲自来了,听到沈拓的话并没有怒意,而是从马车内缓缓走了出来。沈拓和尚唯都骑着马,尚唯带着面具,并无躲避之意,待江王将视线看向他时,也未回避,两人的眼神便碰到了一起。
江王明显一愣,随即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尚唯早知瞒不住他,干脆不瞒,也道:“江王殿下有心了,不过北境此刻由我们军队接管,南狄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江王并不生气而是慢悠悠的笑了笑:“世子可能还不清楚,朝廷已经与我南狄签了合约,若是想毁约也得皇上来说。”
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沈瑶从后面已经走了上来,江王远远的看到了一个身影,似有一怔。尚唯警觉的翻身下马,将沈瑶挡在了身后。
江王此时已明白,神色中闪过一丝自嘲,并不打算在此过多的纠缠,转身便回了马车,临走前还说了句:“此番我们也算是友军,世子不必过于紧张,毕竟我们的目的都一样。”
沈拓气的跳脚,“不过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还说得自己多么大义凛然。”
尚唯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深沉,这个江王,从前真是小看了他,果真不是泛泛之辈。
“兄长。”沈瑶揪了揪他的衣袖。
尚唯转身,“怎么过来了?”
“我听见你们说话,想着你们不要冲动才好。”
“放心吧,不会,回去吧。”
...
沈瑶又回到了马车,队伍重新出发,这回再没有意外,直直便到达了此时衷国公他们驻扎的军营。
衷国公此次受伤不轻,前胸后背皆中一箭,人现在还在帐中躺着。武毅侯一向同镇安王府交好,得知世子和王爷前来,自然亲自出来迎接。
镇安王坐在轮椅上,心态倒是不错,老朋友见面,武毅侯倒是十分感叹:“王爷,您这个腿...”
镇安王十分淡定的摆摆手:“无碍,只要死不了就无事。况且现在还有大夫给我医着,我知足了。”
武毅侯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望向沈拓,十分欣慰道:“槐城一战,拓儿的英名已传遍了朝廷,真是虎父无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