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花作——Twentine
时间:2021-05-22 10:32:05

  
  戴王山转头瞄了他一眼,曹宁吓得一激灵。
  
  “大人武功高绝,杀了狂妄之辈岂不是易如反掌?”
  
  戴王山走到他身前,抬手捏起他的下巴,语气不咸不淡。
  
  “武功高绝?当年的肖宗镜,平心而论,难道不是世间一顶一的高手?”
  
  曹宁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这死了好久的人物。
  
  “可还不是早早命丧黄泉?”戴王山抖抖手中的血书,漠然一笑,像模像样道:“大丈夫心胸宽广,能屈能伸。所谓过刚易折,太过一根筋的,就像肖宗镜一样,容易早死。”
  
  “大人的意思是……”
  
  戴王山负手而立,眺望群山。
  
  “事出反常必有妖,今后有机会查清此人身份,再泄愤不迟。”
  
  “那我们此次行动……”
  
  戴王山冷冷道:“金代钭这个废物指望不上,已经错失良机,再耗下去只是自讨没趣。”
  
  实是认栽认得够快,戴王山冥冥之中又躲一劫。不过折腾了两个月,钱花了不少,却毫无效果,使得他脸色愈发黑沉,冲曹宁道:“买点好酒,再找几个女人来。”他往椅子里一靠,酸溜溜地说着:“就等我们的韩大将军带兵剿贼吧。”
  
  同样的月色下,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景。
  
  姜小乙坐在桌边与吕婵下棋。
  
  姜小乙连战连败,已经输了六把了。
  
  “你怎么这样厉害?”姜小乙道。
  吕婵拄着脸,笑道:“我又不像你会武功,若再没点脑筋,我这样一个弱女子,如何在乱世生存?”
  姜小乙皱眉道:“那我有武功,便要没脑子吗?”
  吕婵咯咯笑,柔声道:“姜姑娘,你走镖吗?”
  姜小乙:“什么镖?”
  吕婵抬眼看她。
  “我想回耀州老家。”
  
  在吕婵好看的眉眼中,姜小乙忽然忆起她之前的眼泪。
  
  她心中一动,明白了她的意思。
  
  吕婵又道:“我一路上怕有什么闪失,想请你照应,不知你愿不愿意。你放心,我经营几年,略有薄产,你尽管开价。”
  
  姜小乙刚要说些什么,忽然顿住。
  
  她抬手指向后面。
  
  “婵娘,你看那。”
  
  吕婵刚转过头,姜小乙忽然出手,点住了她的穴道。吕婵向旁晕倒,姜小乙接住她,抱到床上,顺手拾起桌边玄阴剑,悄悄来到窗边,侧身躲好。
  
  窗外一缕风吹来,瞬间瞬间拔剑——刚拔出一半,又被人按了回去。
  
  那人蹲在窗边,低声道:“是我。”
  
  “……你?”
  
  钟帛仁跳进房内,逆着月光,姜小乙觉得他看起来不太一样了,她盯着瞧,试图分析出到底哪里发生了改变。
  
  她随口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山里情况如何,仗打完了?”
  
  钟帛仁道:“没,不过方天绒已经顺利杀掉金代钭,马六山见势不妙,带人逃进深山。方天绒怕有埋伏,人马停在中山脉。这仗要打很久,不过最终定是我方大获全胜。”
  
  姜小乙哦了一声,仍然观察着。
  
  “那你这时回来,是要做什么?”
  
  “方天绒已同意投降,不过戴王山也是密谋杀害他三哥的仇人,这个仇他一定要报。韩琌很快会来抚州,到时方天绒会带金代钭的人头来降,戴王山八成也会露面,我想助方天绒一臂之力,暗中除掉戴王山,让他诚心归顺。”
  
  姜小乙又哦了一声。
  
  钟帛仁接着说他们的计划,还有他们这些天在山中的种种战况。
  
  姜小乙忽然问:“他提到吕婵了吗?”
  
  钟帛仁顿了顿,道:“他心里有她,但他的仇怨现在尚未了结。我们的计划若成,可安排她随方天绒前往天京城,若败……”他眯了眯眼,道:“不,我不会让此事失败。对了,”他又想起什么,叮嘱道:“你不要露面。”
  
  姜小乙歪着头看他。
  
  “你不要以这副面貌出现在戴王山面前,他、他……”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兀自思索了好一阵。姜小乙看得一笑,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为何要见戴王山?我不会见他,我也不会见韩琌的,我另有事要做呢。”
  
  “何事?”
  
  “不告诉你。”
  
  钟帛仁愣住:“什么?”
  
  姜小乙拾起桌上的棋盘,抱在怀里,自己跳上桌子坐着,笑嘻嘻道:“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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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帛仁看了她片刻, 忽然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他走到姜小乙身前,道:“你瞒了我何事?快些说来。”
  
  姜小乙一脸讨打的笑。
  
  “就不告诉你。”
  
  钟帛仁非是喜欢刨根问底之人, 但面对此时的姜小乙, 忽然就起了难言的心气。他两手抓着她的肩膀,给她提了起来, 转身放到高一些的窗沿上坐着。
  
  清风吹着,姜小乙笑得更开心了,钟帛仁看在眼里,也扯了扯嘴角。
  
  “仙姑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姜小乙低头看他, 道:“钟少爷,在山中的这些日子,你似乎经历了许多心念之变。”
  钟帛仁顿了顿,道:“的确如此。”
  姜小乙:“但这些天, 我的心只动了一次。”
  钟帛仁:“哪一次?”
  
  姜小乙看了看床上倒着的女人。
  
  “就在刚刚, 我心生了无缘之悲。钟少爷,我有新的事要做了。”
  
  钟帛仁回头看了一眼吕婵。
  
  “抚州你就不管了?”
  “抚州大势已定, 接下来无非是韩琌的屠杀。”
  “……你就不想看个结果吗?”
  “活人可比死人重要得多。”
  
  钟帛仁不言。
  
  姜小乙想下去,钟帛仁手箍着她, 坚决不松。
  
  “你先坐着,容我想想。”
  
  于是她乖乖坐好。
  
  钟帛仁看了她半晌,问道:“你对戴王山之事也毫不关心吗?”
  
  姜小乙奇怪道:“我为何要关心他?我都没有见过他。不过我听说他很厉害, 你可要小心呢。”
  
  钟帛仁:“他是大黎密狱头目, 是个阴险毒辣之人。”
  
  在他还想对戴王山曾经做过的事进行一番描述的时候,姜小乙蓦然道:“大黎已经没了。”
  
  钟帛仁怔住。
  
  “我不知他从前都做过什么,但朝廷现在还在用他,就说明他尚有价值。”姜小乙伸手, 拍了拍钟帛仁领口的灰尘,又道:“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通风报信的,但我也不想欺瞒韩琌,所以这一次我就不帮你了。”
  
  钟帛仁停顿许久,低声道:“那你为何不劝阻我?”
  
  姜小乙:“你是个打定主意便不回头的人,我觉得我劝不住。”
  
  钟帛仁低下头,片刻后,又抬起。
  
  姜小乙扭着脖子,正面向外面街道看热闹。
  
  他在某一瞬,突然也明晰了姜小乙曾经的领悟。
  
  世上的缘份,大体上都是执念愈深,断得愈快。
  
  他不由想到,如果他现在将从前所有的事都告诉她,她会信吗?届时她又会如何看待他?当下,她早已断去了与“肖宗镜”的所有关联,只剩一把剑伴在身旁,但此剑与其说是象征着他,倒不如说是象征着某种深得她心的道义。
  
  这些天来,他极少想起她,自打戴王山派杀手入山,惹怒了他,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除掉此人。
  
  他以为那血书会激得戴王山进山,所以提前布置了的陷阱,但这苟且偷生之人最终也没有来。所以他主动向方天绒提议,在招降之时,伺机动手。他不由自主地计划着,还替方天绒想好了杀掉戴王山后,该如何与韩琌说明。他想到最后,甚至为方天绒考虑了今后进入朝廷,该如何拉拢朝臣,在新朝立足……
  
  他似乎不知不觉又跳进了同一汪冷池,从一开始只想处理匪患,到后面不愿戴王山夺功,再到后面干脆想痛下杀手,一步一步,牵扯得越来越深。
  
  究竟为何如此?
  
  姜小乙一盆冷水浇下,他终于想清楚了,他对戴王山以及新朝的种种执着,或许都源于他心底那份沉默的不甘。
  
  其实,他并不知晓戴王山投诚以后都做过什么,他也不知晓刘公和韩琌对他究竟有何安排。他只知道,自己改头换面,再世为人,便有机会可以找回从前的败场。
  
  在山里的时候,他也曾想过,如今他这副模样,无人会提防,别说是戴王山,他甚至可以轻松要了韩琌的命。
  
  钟帛仁长长一叹。
  
  天赐此生,他竟产生如此心境,实是无耻至极。
  
  姜小乙问:“你怎么了?”
  
  他缓缓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腹部。
  
  姜小乙觉得有些痒,又笑起来,她用手抱住他的脑袋,捻起发丝绕圈玩。
  
  若不以旧念对待此生,又该如何行事?
  
  钟帛仁埋在散发着淡淡体香的身躯内,思索片刻,忽然了悟。
  
  自己抱着的,不正是个例子?
  
  从他们初识,她只是个灵识不满,被善缘吸引的小丫头,到现在一路走来,不知不觉间已生大化之变。
  
  异人如镜,果不其然。
  
  他又是沉沉一叹。
  
  “怎么了呀,钟少爷?”
  
  “羞于反思……”
  
  姜小乙没听清,也不问,她将下巴轻轻垫在他的头上,小声道:“钟少爷,我要带婵娘离开这里了,你想跟我一起走吗?”
  
  钟帛仁安静了很久,闷声道:“不行,你不见韩琌,可我得见他。”
  
  姜小乙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缓了过来。
  
  “怎么,你想做官吗?我可以帮你呀,我与韩琌关系不错,我的保举很有分量。”
  
  钟帛仁第三次长叹,抱着她的手又紧了些。
  
  “你还是先别说话吧……我还没想完。”
  
  姜小乙果然不说了,过了一阵,她弯下腰,凑到他颈边闻了闻。
  
  清凉的寒香钻入鼻腔。
  
  姜小乙心想,这应是这些天来,她的第二次心动。她的手不由揽住钟帛仁的后颈,轻声道:“钟少爷,你可千万要保重啊……”
  
  七日后。
  
  姜小乙赶在朝廷大军到来前,与吕婵离开抚州。她们赶了个大早,出城时天还黑着。
  
  她们雇了一辆马车,吕婵坐在车里,还有两箱细软,姜小乙在外赶车。
  
  吕婵掀开车帘,与姜小乙说话。
  
  “你选的路安全吗?”
  “当然!我可是□□湖了!”
  “我们今日能走到哪了呢?”
  “今日走不远,得避开朝廷的前锋队列,韩琌行军至少避开十里远才不会被探查。不过探查到也没事,我们又不是坏人。”
  
  吕婵笑了。
  
  “我给匪首做过女人,算不得坏人吗?”
  
  “手都没怎么拉过,肯定不算呀。”
  
  吕婵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呃……”姜小乙搔搔下巴,“猜的。”
  
  她们走了一阵,吕婵忽然道:“反正也不急,往东边去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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