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侧的顾乐乐努力冒出一个头。
他仰脸,不解:“淮与,你干嘛说谎?你那支钢笔是姥爷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一个物件,坏就坏了。”
沈淮与手搭在顾乐乐脑袋上,垂眼往下看。
邓言深走之后,杜明茶在原地发了一会呆,才朝车走过去。
刚拉开车门,白修追上,将一个大盒子递过去,笑吟吟:“杜老师,这是刚烤好的一些甜点,先……咳,给您送过来。”
杜明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抬头往上看——
沈淮与已经避开了。
她只看到顾乐乐,人小鬼大的趴在玻璃前,朝她用力挥挥手。
杜明茶笑了一下,她礼貌向白修道谢:“麻烦你替我谢谢乐乐。”
白修愣了愣,继而漾起笑容:“好的。”
这不过是二爷对晚辈的一点小小照拂,不用自己名义送,应该也是为了避嫌。
毕竟以后杜明茶还要嫁给沈少寒,他那样守规矩,必然不会和杜明茶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不过——
以前二爷给无血缘的异性晚辈送些东西,也没见这样避嫌啊?
就像是……要刻意掩盖什么。
-
深夜。
灯光璀璨如白昼,客厅中铺设着印有绿荫玫瑰藤蔓的纯羊毛地毯。猩红色的沙发上,梅又纤斜坐着,正拿一方小丝帕不停擦拭眼泪。
她是沈克冰的生母,沈少寒的继母。
听见门响,她捏着丝帕,泪眼盈盈地看过去:“淮与,你可总算来了。”
论辈分,她需要称呼沈淮与一声叔叔。
但梅又纤比沈淮与还要大上许多岁,便跟着丈夫沈既南一起,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沈淮与问:“少寒呢?”
一提到沈少寒,梅又纤的眼泪又扑簌扑簌地落下来:“在书房呢,和既南在一块。我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亏心事,也绝对没有出过轨,怎么既南凭了捕风捉影的几句话,就认定我——”
沈淮与打断她:“查出传播谣言的人了?”
梅又纤眼泪秒收回,不确定地开口:“大概吧……”
沈淮与往书房的方向走,梅又纤紧跟其后,满面怒容,咬牙切齿,手帕都快拽烂了:“说不定这些都是杜明茶搞出来的鬼。我听小菁说了,那天杜明茶就在广播室,一定是她在背后恶意引导。”
沈淮与声音淡淡:“事情没出结论前,别胡说。”
冷不丁被沈淮与这么一声斥责,梅又纤愣了愣:“这不是胡说呀,有事实依据的。杜明茶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少寒喜欢云茶,才故意陷害他们俩,让云茶说漏嘴——”
“说漏嘴?”沈淮与看她,“这么说,别云茶说的事都是真的?”
梅又纤拿着手帕擦眼泪:“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想说的是他们学院的群,上千人在呢,杜明茶说不定就趁机匿名散播谣言……”
且不说别云茶惊慌失措的那段录音,学院群中那些谣言才是惹沈既南动怒的真正源头。
学院群里有一个大号,把沈家人编排的一无是处,偏偏还是真假混着来。
什么沈少寒与继母私通,什么沈少寒亲生母亲养小叔子,还有什么沈既南年纪大了每次同房都得吃壮、阳药才行——
最后这个就是真的。
那个匿名者连沈既南吃的药品牌名字也说出来,一字不差。
气的沈既南把沈少寒关起来打了一顿。
梅又纤哭哭啼啼,认准是杜明茶背后搞鬼。
毕竟对沈家了解那么深的人,也没几个。
“可怜我的克冰啊,今天都没脸回家了,”梅又纤哽咽,“沈少寒和杜明茶搞出来的事情,连带着我儿子在学校也抬不起头来……造孽啊……”
沈淮与没理她,迈进书房,摘下手套,露出苍白修长的一双手。
沈少寒还在跪着,膝盖下是一块硕大坚硬的冰。
膝盖处的西装裤湿了一大片,冷的他牙齿都在打寒颤,哆嗦着,嘴唇发青。
沈淮与从他身侧经过,不动声色地将冰踢开,用手套拍拍他肩膀,轻骂:“小畜生,别跪了,过来。”
沈少寒跪的时间久了,一时间腿软哆嗦,站不住,差点摔倒。
他扶着桌子,上下牙齿冷的打寒颤,格格作响。
感激地看过去,只瞧见沈淮与挺拔的背影,衬衫纯白,无一丝尘埃。
沈既南坐在椅子上,怒目圆瞪,气的要拍椅子,被沈淮与拦住:“查出来了?”
“嗯,还没看,”沈既南脸色沉沉,闭了闭眼,“你和少寒看吧,我心窝子疼。”
此刻,打开的电脑中,储存着法语学院群中所有的聊天记录。
不过是摘掉马甲、实名后的。
从第一个人将录音上传,到老师及时制止流言传播。
这段时间内,所有发言人的记录都被保存下来,进行调查、取证存档。
沈既南预备着起诉造谣者,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
梅又纤双眼红肿:“一定是杜明茶。”
沈少寒艰难地走过来:“肯定是她。”
沈淮与瞥他一眼。
这房间里,沈淮与辈分最长,沈既南让出位子,他没坐。
修长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划了几下,沈淮与点开存档。
众目睽睽下,映入眼帘的,竟是沈克冰的名字。
梅又纤口中“可怜的、没脸回家的”大宝贝亲生儿子。
沈克冰:「你们是不知道沈既南有多贱啊,都他妈的in不起来了还想着透女人」
沈克冰:「每次都得吃好几颗药也不怕死在女人身上」
……
梅又纤脸色发青。
她慌乱极了,喃喃着不可能,颤抖伸手,划了好几下,终于看到杜明茶的名字和发言记录。
不过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杜明茶:「你们知不知道自己说这些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杜明茶:「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也拿出来编排,当这是法外之地吗?」
沈克冰:「呦,舔沈少寒的母狗出来护着了?」
沈克冰:「看沈少寒透他老母你羡慕了?」
哪里还有平日里乖巧听话的模样,网络上的沈克冰就像个疯子,在不停输出污言秽语。
梅又纤已经快站不住了。
沈既南颤抖着手指她:“看看你教养出的好儿子!!!”
他老连挂不住,气急败坏,转身就走,梅又纤又羞又恼,也不哭了,捂脸离开。
一时间,房间中只剩沈淮与和沈少寒两人。
沈淮与皱眉看他,不悦:“少寒,旁人不信杜明茶也就算了,你为什么不信?”
沈少寒移开视线:“因为杜明茶一直对我死缠烂打,她太想得到我,太爱我了……因爱生恨,散播谣言,也是她能做出的事。”
沈淮与冷笑一声:“你放什么屁?明茶那孩子就不会说脏话,你竟敢拿满嘴生殖器的家伙和她相提并论?你看看,就算是匿名和人吵架,她也没有说一个脏字!”
这样说着,手指划过触屏板,更多聊天记录暴露在两人面前。
杜明茶:「牛子小小,说话吊吊。」
杜明茶:「你他爹的才会喜欢沈少寒那条自大狗!」
瞳、孔、巨、震。
第7章 口罩 “和你纸片人老公手感最好的部位……
今天晚上,杜明茶没买烤肠,也没买泡面。
她拆开送来的礼盒,里面有一盒蓝缎带包装的巧克力,包装盒散发着宝石一样的光泽,里面只有九片巧克力,图案是色彩斑斓的落叶。还有烤好的玫瑰酱饼干,夹着蔓越莓干和碎核桃仁的酥饼,表面刷着金黄色蜂蜜、内里是香喷喷甜丝丝馅料的面包……
都用精致的塑料盒装起来。
赵芯见惊叹:“这哪里是熊孩子啊,分明是小天使。”
杜明茶狐疑不决——
顾乐乐真的这样细心吗?包了这么多甜点。
还有她最爱吃的玫瑰酱饼干耶。
杜明茶将这些甜点和舍友一块分享,不过其他人都没动巧克力,只拿走一些不容易存放的小面包。
教小孩子上课是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杜明茶的肚子已经饿了好久。
她几口吞完两个面包,舌尖上满是菠萝清香和淡淡的甜,饥饿的胃得到暖暖的抚慰。
杜明茶用湿巾擦干手,打开书桌前的灯带,长长伸个懒腰,开始敲键盘,写老师留下的作业。
夜晚很安静,舍友都默契地戴着耳机。
网上提交作业后,杜明茶才拎着浴篮和姜舒华一块去洗漱——C大的宿舍楼只有少部分提供宿舍内独立淋浴,更多的是每宿舍楼设一个同时可供十八人使用的浴室,用简易的隔帘隔开。
今天运气好,浴室的人不多,杜明茶挑了最里面的一个,刚进去,就听到隔壁传来别云茶的啜泣声。
“学长……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你也知道,我天生不会说谎呀……嗯嗯……你不生气就好……我真的好怕……”
杜明茶打开沐浴头,温热的水兜面冲下,将头发打湿。
她没发出声音。
隔壁的别云茶破泣为笑:“少寒,你真好……啊,对了,关于王菁——”
“不用解释吗?”别云茶声音发颤,“你真的、真的很好,好多男人都很介意这个……嗯,我知道了。”
杜明茶将洗发水挤出来,在手心中打出来泡泡,往发上抹。
沈少寒对别云茶的确是真爱了。
哪怕让他在上千人面前出丑,沈少寒也不在乎。稍稍生气后,又很快原谅她。
真是言情男女主标配了。
——当然,要是沈少寒不要再“被爱妄想症”地怀疑她喜欢他,就更好了。
杜明茶遗憾地想。
在此之后的几天,杜明茶再去教顾乐乐时,没有再遇到沈淮与。
也没见玄凤。
倒是顾乐乐比先前好了很多,老老实实听课,不怎么作妖。
国庆将近,在愉快的假期即将到来之际,学院里举办了一场趣味运动会。
其他几个项目都报的七七八八,唯独一个彩色跑的项目没人报,无奈之下,班长只能选择抓阄。
万年非酋·每次抽卡都吃保底的杜明茶,在不该欧的时候欧了一把。
她被选中了。
杜明茶自觉体力还行,反正趣味运动会重在参与,班长也特意提醒,不追求名次,重在参与。
只要参加,就给加综合测评的学分。
0.5分呢。
几个项目中,彩色跑的跑道最长,要围绕整个东校区跑一圈。还好校区不大,不然真的要跑到吐血。中间设置六个打卡点,会有人在专门的打卡点朝选手泼洒用可食用色素染过的淀粉。
比赛当天,太阳格外毒辣,像不甘心就此离开儿子的恶毒婆婆,拼命地找存在感。
杜明茶和舍友一起躲在校史馆的浓荫下,在正式比赛前暂且乘凉。
一宿舍四个人都报了名,不过项目不同。
赵芯见已经去掷铅球了,姜舒华等会要参加旱地龙舟,此刻正拼命地往胳膊上、脸上喷防晒喷雾,霍为君则兴致勃勃地分享八卦。
“你们还记得我上次说的沈二爷吗?”霍为君说,“听我爸说,他今天要来咱们学校。”
“来学校做什么?”姜舒华用力晃着防晒喷雾的罐子,噗呲噗呲地喷,“该不会是开讲座?分享如何在20岁左右做到身家百亿?”
杜明茶低头系鞋带,太阳太大,她眯着眼睛,有些眼晕:“难道来演讲?演讲题目是《我的首富父亲》?”
“都不是,”霍为君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笑,“是做慈善,他准备以集团的名义设置贫困助学金和补助。”
杜明茶眼前骤然一亮,她发自内心地赞美:“那他可真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大好人啊。”
“身材保持的也超棒,”霍为君企图向她安利沈淮与的盛世美颜,“要不要看照片?他穿正装可好看了,一点也不输给你的纸片人老公。”
聊天间,霍为君已经打开手机相册,火速找到之前保存下来的采访照片——
是某期杂志的专访,沈淮与姿态随意地坐在沙发上,黑色风衣,戗驳领双排扣马甲,内里是一灰色衬衫,沉稳自若,灯光下的双眼如沉寂长夜。
“不可能,”不清楚是不是阳光太过毒辣,杜明茶眼前有些发黑,发言铿锵有力,“我纸片人老公有手感最好的大胸肌!”
霍为君说:“这可不一定。”
她举起手机,想要让杜明茶看一眼。
手机屏幕在太阳下面有反射的光,外加燥热导致的眼昏,杜明茶看不清楚。
她嗓子发干,含了沙子样的疼,低头去拿旁侧的矿泉水,忽然听到身后大开的窗子中传来一阵笑声。
!!!
这个时间点,难道校史馆里还有老师在吗?
几个人被吓到了,立刻暂停关于胸肌的讨论,拿着水迅速离开。
正走着,迎面撞上熟悉的人。
堂哥邓言深和他好友温执抬着一桶预备着撒向选手的彩色淀粉,正往最后一个打卡点走。
杜明茶和温执关系很不好,后者和沈少寒走的也近,比起来杜明茶,温执和别云茶倒是经常有说有笑。
杜明茶刻意避开走,邓言深却看到了她。
他放下桶,大步走过来:“明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