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面容温和,淡漠道,“我怎么就没瞧出是巴掌印,二弟妹和梅侧妃的眼神还真是犀利。”
温温和和的语气,气势却是不弱。
明着夸眼神好,暗着敲打她们挑事挑的太明显了。
姜绾甩锅,齐墨远拍蚊子把自己脸打了的事早传开了。
既然听说了,就该知道齐墨远脸上的巴掌印怎么来的,明知故问,是铁了心要把矛头摁在姜绾身上。
然后逼王妃罚姜绾立威。
姜绾嫁给齐墨远冲喜,而且效果显著,于靖安王府有恩,这时候罚她,怎么看都是在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姜绾一委屈,回去一告状,以河间王府宠她的程度,不给她出气那是不可能的。
知道梅侧妃不安好心,姜绾不和她顶撞,但什么都不说那也是不可能的。
姜绾看向齐墨远,擅作主张秀恩爱道,“蚊子咬了我好几口,我又逮不住它,相公气愤之下,才出狠手把蚊子给灭了。”
她一脸害羞。
齐墨远眉头拧的松不开。
这女人是存心想气死他吗?
打了他不算,还要大家认为是他自己打的。
自己打的还不够,还是心疼她,为她打的!
她信口拈来,他还没法反驳。
毕竟自己打的是蠢,为媳妇打的那是宠媳妇,面子上多少好看了点儿。
一直就知道她娇蛮任性,没想到还心思缜密,和传闻大相径庭。
还有那一手高超医术……
说她以前不是装的谁信?
齐墨远没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其他人看着姜绾娇羞模样,直接想歪了。
两个人连只蚊子都干不掉,最后做出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蠢事,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除了当时情况特殊,找不到别的解释了。
洞房花烛夜,还能有什么特殊情况?
梅侧妃瞥了王妃一眼,笑道,“河间王府有多宠爱世子妃,咱们都知道。”
“之前世子是宁死不愿娶,没想到这一娶进门,就为世子妃把脸给打肿了。”
“这要多相处段日子,只怕要为世子妃豁出命去了。”
王妃眉心一皱。
这话实在刺耳。
可没哪个做娘的愿意儿子为别的女人搭上小命。
王妃没搭理她,直接望着齐墨远道,“给长辈敬茶,待会儿还要去你父王那儿。”
丫鬟拿了蒲团来,齐墨远和姜绾上前给老夫人敬茶。
老夫人手里拿着一串白玉佛珠,面色慈蔼道,“绣球砸到远儿,说明你们有缘分,为冲喜不得不匆忙出嫁,实在委屈你了。”
说着,丫鬟端了一托盘过来。
老夫人拿起托盘里的红玉镯给姜绾戴上,还附带一句,“祖母希望你能早点为靖安王府开枝散叶。”
姜绾脸颊微红。
心底白眼都快翻抽筋了。
还开枝散叶?
她和齐墨远一直就游走在一拍两散的边缘。
这会儿大秀恩爱,真和离或者被休了,能把他们惊个不轻吧?
给老夫人敬茶后,便给王妃敬茶,同样跪地。
起身后,丫鬟就把蒲团撤走了。
其他人,无需跪下敬茶。
接着给梅侧妃和秦侧妃敬茶。
梅侧妃送了一支金簪。
秦侧妃送的是一对红宝石耳坠。
再是二老爷、二太太,三老爷、三太太。
然后是一众小辈,齐墨远一一给姜绾介绍。
最先的是齐墨远的妹妹,也就是靖安王府清兰郡主,齐兰儿。
姜绾出嫁冲喜,靖安王病情大有好转,齐兰儿对姜绾充满了感激,一口一个大嫂叫的亲切,叫的她身旁站着的二姑娘齐萱儿频频望向她。
齐萱儿是二房嫡女。
她嘴还算甜。
要命的是她亲哥哥,靖安王府三少爷齐墨城,那开口就是往外蹦刀子啊。
当然了,刀子扎的不是姜绾,而是齐墨远。
“大哥当时不愿娶妻冲喜,要给我一万两让我成亲,我差点就动摇了,”齐墨城道。
“幸亏祖母和我娘他们态度坚决,要真是我冲喜,大伯父不一定会好转。”
“现在看到大哥大嫂感情这么好,我也就安心了。”
姜绾笑了。
二房从上到下真是没一个善茬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诉她,齐墨远之前是有多不愿娶她,不惜自掏腰包一万两给他,让他娶。
要是她不懂事,该找齐墨远闹了吧?
偏偏她早知道齐墨远和她是假定亲。
为了她一条命能同意假定亲,又为了不捅破假定亲的事,不惜掏钱让二房来冲喜,够厚道了。
二房捅齐墨远刀子,姜绾哪能坐视不管?
何况这也是在羞辱她。
姜绾淡淡一笑,道,“这事相公昨晚就和我说了,他还庆幸你没答应,不然你匆忙成亲,委屈了你,还委屈了未来弟妹,这份委屈可不是钱能弥补的,更怕的是不管用。”
“相公还说委屈了我,要把那一万两给我呢。”
姜绾笑容满面。
齐墨远脸黑成锅底色了。
让他背黑锅不算,还要坑他一万两?
偏姜绾是为打压二房说的,他还不能说没有这回事。
她救父王一命,给她一万两也应当,但这个前提是父王遇刺和河间王府无关!
齐墨城的挑拨被姜绾当成了秀恩爱的台阶,齐墨城一脸尴尬。
王妃笑道,“那一万两确实该给世子妃。”
王妃是真心高兴。
她以前见过姜绾的娇蛮任性,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希望要这样的儿媳妇。
但姜绾出嫁冲喜,王爷病情好转,就是娇蛮任性了些,王妃也喜欢她。
现在姜绾表现的非但不任性,还处处维护齐墨远,王妃就更满意了。
王妃高兴,不高兴的人就多了。
头一个就是二太太。
那脸拉的都快跟马脸有的一比了。
这时候,外面进来一丫鬟,福身道,“姜老王爷来探望王爷了。”
二太太登时没忍住,阴阳怪气道,“都等不及世子妃回门就来了,莫不是怕咱们靖安王府欺负他孙女儿吧?”
齐墨远看向王妃道,“母妃,我带世子妃去给父王敬茶。”
王妃点头。
老夫人揉太阳穴道,“我也乏了,都回去吧。”
王妃他们都起身告退。
出了门,二太太望着姜绾和齐墨远离开的方向,气的嘴皮直哆嗦。
她冲二老爷发难,“你总说我眼皮子浅,现在呢?”
“送上门的钱和人情没捞着不说,还被人气了一通!”
第十八章 计划
靖安王府冲喜是假,只是豫国公府不配合,走了这步棋,就得继续往下走。
齐墨远无奈之下,才不得不自掏腰包一万两让二房来冲这个喜。
二太太也不是不愿意,早娶晚娶不都是娶,她儿子虽然还没满十八,却也只差几个月了,早点把媳妇娶进门,她也能早点抱上孙儿。
只是她一赞同,二老爷就说她眼皮子太浅。
二太太想想,才万两是少了点儿,怎么着也要两万两吧?
毕竟时间紧,她儿子这辈子可能就娶一次媳妇,怎么也要办的风风光光吧?
虽然这样做,落了份人情,可万一王爷救不活,能指着世子还什么人情?
偌大个靖安王还得靠他们撑着呢。
还不如捞点实在好处。
只是齐墨远没能理会二太太的意思,直接当她和推脱的说辞一样,怕齐墨城冲喜不成功,误了王爷的命。
二太太没想过冲喜会有效果,既然齐墨远娶姜绾管用,她儿子娶户部尚书的女儿肯定更管用啊。
送上门的人情和钱一个没捞着,二太太肠子都悔青了。
二老爷阴沉着脸,迈步走了。
清风苑。
屋内,靖安王靠在大迎枕上,魏叔把熬好的药端给他。
这药是姜绾开的方子,暗卫抓的药,在抓药前,还让大夫确认了下方子有没有问题。
逼出一半的毒血,昨晚又服了药,王爷的脸色好了很多,不像之前泛青,更多的是失血过多后的苍白。
小厮敲门道,“王爷,姜老王爷来了。”
“快请,”靖安王回道。
话说急了些,一口气没顺畅,咳嗽不止。
听的姜老王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虽然确定靖安王不会有事,但这咳嗽的也太厉害了些,这可不是能装出来的。
他一直就知道靖安王是个狠人,但没想到会狠到这种程度,姜老王爷都有点怕了。
靖安王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姜老王爷正好走到病榻前。
靖安王吩咐小厮道,“给姜老王爷端椅子。”
小厮赶紧把椅子端到病榻前,又上了茶。
姜老王爷看了小厮一眼,靖安王把小厮打发出去。
“姜老王爷请坐,”靖安王抬手道。
“我猜您今儿也会来寻我。”
姜老王爷坐下,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孙女儿何德何能,能让靖安王你不惜设下这样的苦肉计,也要世子娶她过门?”
“可是我河间王府有什么东西你看中了?”
这些天,姜老王爷一直在琢磨这事。
虽然宠孙女儿,觉得她哪哪都好,可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男儿。
但人有时候不得不面对现实。
抛出去的绣球被扔回来,把姜绾给砸了,也给了姜老王爷沉重的打击——
这些年,他真的把绾儿给惯坏了。
即便他姜老王爷振臂一呼,京都也要颤上三斗,也没人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娶他孙女儿。
小门小户尚且如此,不必靠着联姻找靠山的靖安王府就更不可能了。
当初就是料准了靖安王府不会认绣球择婿的结果,所以姜老王爷才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强求无用,还强求做什么?
无所谓的姿态好歹能保住几分颜面。
他要和靖安王府干上,不说百官了,就是皇上都乐见其成。
这样的蠢事,姜老王爷不会做。
只是姜绾寻死,姜老王爷悲痛之下,理智被击溃,才做出上门逼婚这样的事。
姜老王爷更没想到齐墨远态度坚决,宁死不娶,靖安王对这事态度却不是一般的温和。
为了和河间王府结亲,不惜用假定亲引儿子上钩,再用苦肉计逼他冲喜……
有“战神”之称的靖安王亲自挖的坑,坑的又是自己的亲儿子,靖安王世子哪有躲开的可能?
可越是这样,姜老王爷才越不安。
论权势,靖安王府绝不弱他河间王府,没必要坑自己的儿子。
除了河间王府有什么被他靖安王看中了,非要不可,靖安王绝不会如此。
姜老王爷怕自己亲手把孙女儿送上门给人做了人质。
只是想了这些天,除了兵权,都是些身外之物了,没什么值得靖安王这么做的。
可兵权……
靖安王要那么多兵权做什么?
若说有不臣之心,四年前,皇上遇刺,他不救皇上不就行了?
那时候皇子年幼,即便登基了,他要做什么也比现在容易。
姜老王爷忍到现在才来问,已经忍的快上火了。
靖安王望着姜老王爷,笑道,“姜老王爷多心了,让远儿娶姜七姑娘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太皇太后?
姜老王爷眉心皱紧。
靖安王道,“河间王府为朝廷立功无数,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找回失踪了十二年的皇长孙,更不能让姜七姑娘等皇长孙一辈子。”
“您提出要皇上收回先皇赐婚,太皇太后把我找去,提出让远儿娶姜七姑娘,虽然不甚情愿,但我欠太皇太后一个人情,答应了。”
姜老王爷恍然,“所以皇上狩猎,你才主动揽下这差事?”
当初他就纳闷,靖安王不是会管狩猎这样小事的人。
他却主动揽下这差事,叫人摸不着头脑。
原来那时候就在为坑儿子做准备了。
“不错,”靖安王点头。
“只是后来你罢朝一个月,把太皇太后气着了,她又收回了成命。”
“谁想到远儿和你孙女儿是真有缘分,绣球会砸到他。”
“我特意找钦天监算了他们两的生辰八字,乃天作之合,是打不散的缘分,我便又依计行事。”
顿了顿,靖安王面色冷沉道,“只是如此周密的计划,却叫人钻了空子,险些要我一条命。”
姜老王爷震惊,“不是假遇刺?”
靖安王摇头,“百密一疏。”
正因为行刺是计划的一部分,所以刺客刺杀他的时候,靖安王以为是自己人,才没有设防。
不然以他武功之高,怎么会轻易被刺客刺中?
“这回,多亏了世子妃,”靖安王道。
靖安王谢的是姜绾的医术,姜老王爷不知,以为他谢的是冲喜管用,道,“怎么会这么凑巧?”
靖安王摇头。
他也一直在想这事。
他不信世上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他怕的是被人将计就计了。
心中还有一疑惑,靖安王问出声来,“豫国公世子坠马,是河间王府所为?”
姜老王爷眉心皱紧,“难道这不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靖安王面色凝重。
其实他也猜不是河间王府做的,他一个将军王算计自己的儿子,用不着别人插手。
横插一手,只会激怒他,姜老王爷是聪明人,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