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九皋撩起眼皮,淡淡扫了一眼对面左拥右抱的严墨,直言道:“我请你和顾笑喝酒,并没有说连同你怀里的两位女士一块请。”
严墨像看到奇葩,气笑了,“喂,你的绅士风度去哪儿了,平时老吹嘘对女人多么尊重,多么好,合着你就这表现?”顿了顿,他对两位女孩说,“别怕,你们的酒,哥哥请。”
贺九皋反唇相讥,“至少比你绅士,你现在正做着有女朋友的人不应该做的事。”
严墨往怀里揽了揽两个女孩,笑着说:“你指她俩?我又不要跟她们谈恋爱,哪点对不起女朋友,九皋,我劝你别那么孩子气,看待男女关系轻松点不好吗,拿赵夕颜来说,对,她是我现任女友,我们关系成立的前提是什么,她看中嘉豪影视的资源和平台,我相对单纯些,她长得好看,其次么,我想签她,算是投资,所以就算她目睹这一幕也不太敢大闹,闹崩了对我们都没好处。”
贺九皋嘲讽,“我还以为你对赵夕颜不同,原来不过如此。”
两个女孩一个殷勤地帮严墨斟酒,一个靠在他怀中,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胸口。
严墨享受地眯起眼睛,“没什么不同,无非对赵夕颜我更舍得砸钱,现在的明星火了,比正经做实业还挣钱,嘉豪院线改名嘉豪影视,我想把艺人经纪也囊括进来,签赵夕颜就是第一步动作。”
贺九皋猛灌一口酒,愁眉不展,轻声道:“既然你所谓的恋爱是利益关系,那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严墨也好奇贺九皋理想化的感情观,“男女在一起肯定互有所图啊,我也是读过书的人,牢牢记住一句话:世上决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喜欢一个人,要么图色,要么图财,五花八门的理由多了,难道你什么都不图?”
贺九皋膝盖中了一箭,关于以貌取人,看走眼这桩事都快成他的心病了,虽然下定决心忘掉谭佳人,但人类的情感哪能说变就变,他安慰自己,这种感觉会变淡的,就像过滤海水一般,经过时间,那又咸又涩的味道慢慢会淡化不复存在的。
他振作精神反驳,“毋须讳言,我喜欢漂亮的姑娘,未来成为我女友的人,我会一心一意待她,不会像你四处留情。”
严墨摊手,“那是你的方式,不是我的方式。”
贺九皋给他忠告,“你的方式只会落个孑然一身的下场。”
严墨笑嘻嘻,“你别吓我,我的志向是做中国的休.海夫纳,当一个终身的花花公子,这种生活多爽。”
他转头问顾笑,“你呢,谈恋爱图什么?”
顾笑回神,皱眉道:“人家姑娘那么可怜,我还图什么,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那么风流成性,不负责任的。”
此言一出,不仅严墨愣了愣,连贺九皋都盯住顾笑,问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终于放弃中立了?”
严墨摸摸下巴,“嗯,我明白了,你一准儿喜欢上什么人了。”
顾笑红着脸否认,“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
诺伊带着心事喝酒,经江风一吹,有些上头,脚步虚浮,跌跌撞撞走着。
谭佳人见状扶住他,“我把你送出酒吧。”
两人朝贺九皋这一桌走来,不远处坐着嘲笑谭佳人easy girl的俩男人,见她和老外粘在一起,更是大声嘲讽,“就是这种女的丢中国脸,对中国男人甩脸子,对外国男的那叫一个跪舔,给哥们儿恶心坏了。”
这么明确的谩骂,谭佳人的火噌的就起来了,放开诺伊,疾步走到那两个男人面前。
居高临下拍桌子,“你们说什么?”
两个男人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不甘示弱,站起来,“说,说你呢,怎么,说你cheap有错吗?”
谭佳人知道跟这种傻逼讲理讲不通的,端起他们的酒,兜脸就是一泼,“嘴巴不干不净,老娘给你们洗一洗!”
“臭女人,你敢泼我?”穿透视衬衫的男人扬起巴掌。
谭佳人照着他的脚使劲踩下去,只听男人一声惨叫。
贺九皋听到喧哗声回头,琥珀色的瞳孔猛地一缩,在座的人甚至都没看清他的动作,人已冲出去。
另一个男人觉得这个女的不知廉耻也罢了,竟然还敢动手,当即也不客气,吼了声,“你这种贱女人就是欠教训”,说着伸手去推搡谭佳人。
谭佳人正要反击,一个高大的身影扑过来,一拳打到男人脸上。
男人被打懵了,看着高出一头多的陌生人,嚷嚷道:“我,我要去报警。”
贺九皋面无表情,“报吧,你打这位女士在先,我见义勇为在后,这里有摄像头,起因经过非常清楚。”
严墨看清事态打电话叫保安来,闹事的两个男人判断情势对他们不利,夹起尾巴灰溜溜走了。
诺伊醉得站不稳,想帮忙帮不上,干着急,“谭佳人,你没事吧?”
他说的是法文,严墨和顾笑听不懂,贺九皋眼神沉了沉。
谭佳人走到诺伊身边撑住他,“没事”,然后对贺九皋感激地说:“贺先生,谢谢你,我——”
贺九皋打断她,冷声说:“你还挺能装的,到处赶场,也不嫌累。”
“我装什么了?”谭佳人以为贺九皋也跟刚才那俩男人一样嘲笑她,拉下脸冷笑,“你倒是不装,所以表里如一得惹人讨厌。”
说完扶人就走,全然不顾贺九皋听了她的话气红了眼睛。
严墨和顾笑不懂贺九皋为啥反套路操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该接受美女的崇拜和感谢吗,怎么怼起人了,一副对谭佳人非常有意见的模样,那她倒霉,袖手旁观不好么,干吗做好事还找骂,真是怪人。
谭佳人把诺伊送上出租车,告诉司机地址,长出一口气,社会大环境对女性越来越不友好了,假如在酒吧这种场所出事,网上的舆论也不会站女性,只会说谁让你大晚上出门活该,莫非贺九皋就是这意思?
杜可儿呆站在不远处,她看到诺伊靠着谭佳人走出酒吧,气得要命。
诺伊发消息说在酒吧等她,她决定分手不想拖拉,就没回复,但又怕他喝酒喝多了出事,于是打车赶来,结果她看到什么?
也对,诺伊更早认识谭佳人,他伤心难过的时候找谭佳人倾诉情有可原,只是她觉得扎心,她一直认为自己对于诺伊而言是唯一的选项,现在看来并不是。
怨愤无处发泄,她死死盯着打扮光鲜的谭佳人,跟在她后面,看她坐上公交车,招手叫停出租车,吩咐司机跟着公交车。
杜可儿要找谭佳人理论,质问她为什么要碰别人的男朋友,上一个是顾笑,下一个是诺伊,她怎么总是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工作如此,男人也如此。
杜可儿亲眼看见谭佳人下了公交车,走进和自己的住处比,只占地理位置优势的破旧城中村,根据谭佳人发到社交网站上的照片,她不应该住这里啊,而且听同事说,谭佳人家境还可以,属于有房有车一族。
她一直觉得谭佳人性格虚伪,但没想到她造假的不止性格,连家世都可能是假的。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拿出手机拍照,对,防止谭佳人说谎,看以后还怎么编瞎话。
谭佳人走进谭家龙须面铺的背影被杜可儿抓拍进手机相册。
第59章 饭碗 把谭佳人三个字从你脑子里一键清……
10箱谭家龙须面整整齐齐码放在地板上, 散发着喜庆的乡土气息,与低调奢华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贺九皋双手抱臂靠在办公桌上,心里无比烦躁, 不知道该拿这10箱面怎么办。
扔掉?面有什么错, 浪费粮食可耻。
送人?这个可以有。
他拨打内线,“修筠,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温修筠走进来,看到地上的面纳闷,“老板,您也吃谭家龙须面?”
等等, 温修筠的语义,自己没理解错的话,说明他认识谭家龙须面的牌子,那谭佳人和谭家龙须面的关系, 他有没有可能知道点什么——贺九皋迂回打探, “谭家龙须面很有名吗?”
温修筠摇头,“那倒不是, 老一辈人很认谭家龙须面的招牌,像我父母, 明明超市也有类似的面,但他们说不如古法手工制作的面好吃,坚持从小区附近的粮油店买谭家龙须面。”
“哦”, 贺九皋拉家常般套话, “那不如直接去如意街买,多囤点,不用被赚差价。”
听巨富聊吃喝小事本就怪怪的,况且老板从来就不是一个关心生活中细枝末节的人。
温修筠好奇道:“您去如意街了, 然后在那里买的谭家龙须面?虽然我没去过如意街,但听父母说,谭家龙须面没有加盟店,祖祖辈辈坚持传统手工技艺做面,只有一家铺子开在如意街。”
“啊?哦……呃,我去过”,贺九皋含糊其辞。
温修筠替老板想好理由,“原来昨天您独自去如意街实地考察了,难怪没随M&A团队一起回来。”
贺九皋借坡下驴,“对,路上司机向我推荐了谭家龙须面,说很好吃。”
所以您一次性买下10箱,真大手笔啊……温修筠腹诽。
以温修筠对校友的提携维护之情,他若知道谭佳人卖谭家龙须面,估计会毫不避嫌地帮“小师妹”大力推销,目前反应平淡,证明大概率不知情。
另一方面也证明,谭佳人如同每一个身份造假者那样,时时刻刻都在努力伪装,连看似亲近的人都被蒙在鼓里。
打住!不要再想她了,别忘了她昨晚挖苦你的话,表里如一得惹人讨厌——亏她说的出口,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把谭佳人三个字从你脑子里一键清空。
贺九皋鼓励自己,暗暗吸口气,狠下心来,冲地上的面努努下巴,“带出去分给同事们,你自己留一箱,你父母不是喜欢吃么。”
“好的,老板,谢谢您。”
温修筠往外搬面,一次摞起搬4箱,并不重,第三次进来,还剩2箱。
他一手提一箱走到门口,被老板叫住。
贺九皋冲口而出,“你给我留一箱”,稍顿,描补,“我带回家吃,那个……早餐煮面方便。”
温修筠怪自己没想到,忙道歉放下一箱,他以为老板在家不下厨呢,看来作为助理,他对老板的了解还不够深入。
贺九皋盯着面觉得自己的行为莫名其妙,完全口是心非啊,另一个他辩解,人做错事,跟面有什么关系,包装上写着呢,鸡蛋挂面,细如龙须,手工制作,久煮不烂,很适合做早餐,人不能太极端,听到个谭字就联想到谭佳人,这样子的话,岂不是一辈子都无法克服了?
你要在完美主义焦虑症上再加一个谭佳人过敏症吗,他严厉质问自己。
说到过敏,他想起来针对谭佳人,自己正在进行的脱敏疗法。
既然决定格式化,还有必要关注谭佳人的微博和朋友圈吗?
贺九皋拿出手机,想卸载微博,不不不,在那之前,先注销账号。
他点进自己的主页,msconfig的昵称现在看有点可笑,更可笑的是将一个造假者设置为特别关注。
特别关注那里有一条更新提醒,别看了,注销吧——反正都要注销,就看一眼吧。
题目是周末一日VLOG,一张素颜大头照做封面。
有那么一瞬间,贺九皋想把图片导入电脑,检查素颜照是否P过,但鉴于和昨天那个素面朝天,在超市生龙活虎抢购的谭佳人出入不大,只好作罢。
点开视频,他不拉进度条,像细心的侦探般逐帧分析,“精通缝合术,把不同时间段的视频剪辑到一起,好吧,起码技术过关,但她不觉得一天的安排太满当了吗,好像迫切展示自己多么有才华,多么有生活情趣似的……逛美术馆?诚实点吧,分明去南国超市了——”
忽然贺九皋顿住,倒回进度条,“刚刚做早餐的手和在美术馆拍照的手有点不一样”,他暂停画面,做早餐的手甲床很短,指甲光秃秃的,剪指甲不是这种效果,通常习惯咬指甲才会这样,再看美术馆的手,甲床饱满健康有光泽,再对比拿咖啡随行杯的手,两者是一致的。
“不稀奇”,他下结论,“肯定是她懒得做饭,从哪里随便找的素材当成自己的,对粉丝未免太敷衍了吧,呵,真是将造假贯彻到底啊——也对,网络空间,虚虚实实的东西太多了,需要擦亮眼睛,辨别真伪。”
接下来要做的是取消关注,贺九皋犹豫了,将谭佳人格式化显然很难做到,人又不是电脑,说删除就删除,除非一夜失忆,这么看的话,还是脱敏疗法的思路可行。
想想看,已知谭佳人是造假者,她不知悔改,依旧在微博上卖虚假人设,种种丑态看多就免疫了,时间一长,把对她的好感败光,自己就痊愈了。
“没必要删”,贺九皋心安理得,“出丑卖乖的人都不在意,你竟没勇气看?”
他自我激励一番后,谭佳人的微博作为负面例子,安然无恙地躺在msconfig的关注列表中。
谭佳人保住了一个重量级粉丝,她对此一无所知。
晚饭后,和家人围着桌子吃谭劲恒买的国产火龙果。
谭勤又去洗了桑葚和草莓,“来来来,这是常山买的,我刚才尝了尝,别提多甜了。”
谭义笑话妹妹,“你说话就是夸张,当谁没吃过草莓吗。”
谭勤真服了他,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别人买的水果,你免费吃,不说好听的就算了,还杠一杠,情商低。
谭敬笑着说:“小常啊,让你破费了。”
常山摇摇头,将一碟桑葚推到这位和善长者面前,“我听谭劲恒说您老爱这一口,多吃点。”
谭敬笑得合不拢嘴,“你也多吃点。”
谭佳人暗中观察,常山属于少说多做型的,踏踏实实,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弟弟没交错朋友。
谭劲恒接着上次中断的买车话题说:“姐,你真的打算买车?”
谭佳人点头,“嗯,咱们一大家子人,连辆机动车都没有,实在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