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说:“谭佳人,你会后悔的。”
路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他刻意表演的决绝姿态实际上有点凄清。
从小时候开始,贺九皋就是一个哭包,读到伤感的童话,会忍不住泪水涟涟。
长期的寄宿生涯,他被迫长大,人前不再流泪,受了委屈,躲在黑暗的被子里蒙头哭泣。
一如现在,他低头无声地流着眼泪。
谭佳人,你真不出来追我么,只要你出来,我就,我就……
伤心愤怒失落种种情绪交织,撞击他的心脏,说不出的痛。
他在街上站了半个小时,抬头,阁楼的灯熄了。
谭佳人不会再找他了。
贺九皋擦干眼泪,行,你无心,我也不会纠缠。
你能做到,我也能做到,走着瞧,明天我就会忘记你。
他上车,吩咐司机,“去刺客酒吧。”
贺九皋觉得要加点辅助手段,一醉解千愁。
顾笑也没回家,严墨听他的意思,打车回到酒吧。
正听顾笑哭诉,一抬眼,贺九皋黑着脸走来。
严墨问:“你开我车去哪儿了?”
贺九皋坐下,倒了一杯威士忌,举杯豪饮。
严墨看得目瞪口呆,贺九皋无论做什么都很讲究,喝酒浅斟低酌,从来没这么急过。
贺九皋擦擦嘴角的酒渍,自嘲说:“我刚才送上门给人作践去了。”
严墨不信,“就你,怎么可能。”
贺九皋说:“是啊,我都不知道自己挺犯贱的。”
顾笑醉眼朦胧,抚着心口说:“杜可儿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那么爱她……”
贺九皋瞥了他一眼,无声叹息。
严墨看向贺九皋,“喂,你老实说,是不是早知道杜可儿和你舅舅搞上了,不然你怎么知道杜可儿不值得。”
贺九皋说:“我也是刚知道,但知道又怎么样,对顾笑说?杜可儿的父亲有句话倒没说错,眼见为实,他才会死心。”
严墨点点头,“也对”,他看看两位各有心事的朋友提议,“你们不觉得干喝酒,素了点?我去找几个漂亮姑娘,大家坐一起喝怎么样?”
顾笑点头,“好,我也不是非杜可儿不可。”
很快三四个蹦迪的时髦姑娘被叫来,她们打量在坐的三位男士,心花怒放,中彩票了,居然不是猪头,而且还蛮帅的。
严墨一人招呼两名姑娘,另两位姑娘按各自的喜好,分坐在顾笑和贺九皋一旁。
顾笑视线模糊不清,丝毫不在意身边坐的是谁,他只想分心减轻痛苦。
贺九皋旁边的姑娘眼角一颗泪痣,穿着性感的包臀荷叶裙,波浪卷发披在裸露的肩头,有种小野猫似的性感美。
“哥哥,你能请我喝杯酒吗?”女孩亲密地问。
贺九皋扭头看她,女孩也看着贺九皋,倒吸一口气,混血吗,他的头发,他的眼睛,都带着异域风情。
女孩大胆地将纤纤玉指搭在贺九皋臂弯,撒娇道:“好不好嘛。”
贺九皋目光落在女孩的手上,那只手正挑逗地抚摸他。
第115章 忘记她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还指望……
贺九皋看着那只作案的手, 问:“你在做什么?”
他这一问,女孩惊呆了。
严墨也被雷得不轻,“贺九皋, 你明知故问, 装什么纯情,别老端着, 放开玩,我们还能笑话你不成。”
顾笑一杯接一杯喝酒,用酒精麻醉自己。
他身边的女孩连献殷勤的机会都没有,郁闷地干坐着, 谁知好友看上的男人更奇葩,一个女人摸你代表什么信号还用问吗?
贺九皋轻声慢语,出口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小姐, 未经允许, 你触碰我的身体视作性骚扰,还请你自重。”
小野猫眼睛睁得大大的, 行走欢场,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莫名其妙的男人, 她收回手,愤恨不已,在心里大骂, 拽什么, 八成有毛病,神经病。
贺九皋长身而起,“你们继续,我回家了。”
严墨嘴上说扫兴, 心里盼他赶紧走,不然破坏气氛。
贺九皋的司机仍在车内等待,他上车道声“辛苦”。
司机问:“贺总,您回铂金大厦,还是回静康路的花园洋房?”
贺九皋声音困倦,带着一丝沙哑,“铂金大厦。”
他闭目小憩,脑子却一刻不停,充满谭佳人的音容笑貌。
在孤独的深夜,他无力抵抗。
明天吧,明天忘记她。
这时司机征求他意见,“贺总,我可以听电台吗?”
贺九皋说:“听吧,不用问我。”
车内响起幽幽的萨克斯风,邓丽君深情吟唱:
忘记他
等于忘掉了一切
等于将方和向抛掉
遗失了自己
忘记他
等于忘掉了欢喜
……
忘记他
怎么忘记得起
铭心刻骨来永久记住
从此永无尽期
贺九皋猛地睁开眼睛,生气地说:“这首歌太可笑了,怎么可能忘不掉,生活节奏这么快,一觉到天明,第二天全部忘光,你说是不是?”
冷不丁被问,司机怔了怔说:“分人吧,像我的初恋,想忘都忘不掉,也不是思念她,单纯是怀念那段时光。”
“唔,是吗?”贺九皋重新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他可以做到的,初恋……哼,年少情怀或许难忘,但他是成年人,完全能克服。
第二天一大早,严墨撇女友赵夕颜,勾两女夜店彻夜狂欢的八卦空降热搜。
捎带着顾笑和贺九皋被扒。
顾笑开网红汽车改装店,作为主理人,接受过不少媒体采访,还有各种和车主的合照挂在汽车论坛上,不出半日,他的背景,他的身世,被扒的一清二楚,东方家居的公子哥,疑似单身。
贺九皋没被扒出来,一则他低头,没拍到脸,二则手搭在他臂弯的女孩是某直播平台的人气主播,网友们对她兴趣更大。
但对相熟的人而言,一眼就能认出他。
贺九皋上班,卞律师冲他笑,“贺总,您昨晚泡吧去了?”
贺九皋站在办公室门口回头,“你知道?”
卞律师说:“大家都知道。”
贺九皋抬抬眉毛,“都?”
卞律师扭头,指着走过来的温修筠说:“不信,您问温助理。”
温修筠抱来一摞文件,最上面的是新源集团改制重组方案。
贺九皋进办公室,坐到办公桌后,抬眼看向温修筠,“卞律师的话没夸张吧。”
温修筠把文件放到办公桌,回答老板,“您朋友带着您一起上热搜了。”
谭佳人去优乳集团上班,和郁金团队一起做剥离非核心业务方案,目标是聚焦主营业务,节省运营和人力开支。
中午大家聚餐,展望前景,预计未来五年内,会为优乳带来40%的运营毛利空间,总体趋好。
郁金承诺为大家分红,得到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大家异口同声说:“郁总,谢谢啦!”
虽说画饼充饥,但感觉很好。
有人刷微博,“嚯”地一声叫出来。
众人问他怎么了。
“国民那谁简直快成网红了,天天上热搜。”
“又换女朋友了?”
“没有,背着女朋友和两个姑娘在酒吧玩通宵。”
“我都替他累,身边的女孩跟走马灯似的换,他应付的过来吗?”
“你要有钱成他那样,你也有风流的资本,别说两个,一打也搞得定。”
以上是男人们的讨论,基本羡慕嫉妒恨。
女孩们关注顾笑,“这位富二代我看很规矩啊,也没对女孩动手动脚。”
“就是说啊,人家老实喝酒,狗仔瞎编排。”
“严墨是花花公子,顾笑可是实打实工科出身,有真才实料。”
“他有女朋友吗?”
“好像没有吧,没听说过。”
“姐妹们,我要上了,祝福我吧。”
郁金点进热搜,看到贺九皋也在场,对谭佳人说:“我觉得贺九皋不太喜欢寻欢作乐,给我印象就是个工作狂,现在一看,他私下的形象挺反转的。”
谭佳人凑过去看一眼,贺九皋和性感美女并肩而坐,美女手暧昧地搭在他胳膊上……算时间,贺九皋应该是离开如意街后直奔严墨的酒吧,嘴上说的一往情深,身体却做相反的事,典型的心口不一。
她笑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还指望他多冰清玉洁。”
郁金感叹,“唉,男人都这样吗?”
谭佳人说:“就像游戏一样,能娱乐到他们,他们当然喜欢,再问问你自己,都是10分颜值的帅哥围着你,讨好你,你会不喜欢?”
郁金想象了一下画面,红着脸说:“确实没道理讨厌。”
但她很快补充,“如果是他的话,我觉得不会让我失望。”
谭佳人自然明白郁金指的“他”是谁,点点头,“我也觉得,师兄是一个居家男子。”
郁金惆怅半晌,之后振作精神,“黄羚的画遭侵权,她想请你代理打官司。”
谭佳人来兴趣了,为名人打官司才能更快成名,她笑着说:“好啊,乐意之至,但我要多谢你赏识,一定是你向黄画家推荐的我,我没猜错吧?”
郁金歪头,“真敏锐,不愧是律师,对,黄羚在找律师,我向她推荐了你,因为酒会的事,她可能对你有点误解,一开始不太情愿,但我和你共事,对你的能力再清楚不过,出于信任,她采纳了我的建议,我这么说,你不会不高兴吧。”
谭佳人笑着说:“当然不会,我要感谢你给我机会。”
“约在今晚见,没问题吧?”
会面地点约在栖云社区的玫瑰灰烬红酒吧。
第二次来,谭佳人小小感慨,上次她叫上姑姑帮她在顾笑面前演戏,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顾笑那时候已经喜欢上杜可儿了,贺九皋看在眼中,不定在心里怎么嘲笑她呢。
黄羚是艺术家脾气,不懂掩饰委婉,直来直去,开口便说:“谭小姐,我以为你萎靡不振,没想到你精气神还挺好,沦为全网笑柄,你怎么撑过来的?”
谭佳人笑一笑,“我脸皮厚,心也糙,每天热点新闻那么多,我算老几,很快就被压热度了。”
黄羚说:“你心理素质真强大,我倒有点羡慕,可以不理外界的非议。”
谭佳人好奇:“我以为艺术家都我行我素,不在乎外界的看法,难道不是吗?”
黄羚耸耸肩,“在艺术创作上我超级自我,但创作成为商品接受市场检验或者鉴赏,我发现自己还挺追求认同感的。”
谭佳人说:“假如我是你这么有名的艺术家,我的态度是,不接受一切反驳,艺术创造就应该是自我的、前卫的,引领世界,而非跟随世界。”
她这番话发自内心,长期做服务客户的工作,深谙说话的艺术,懂得如何巧妙得博取对方的好感。
而黄羚的确被她的话折服,片刻间将对谭佳人糟糕的初印象忘得一干二净。
在愉快的氛围中,两人作为律师和委托人展开对话。
“谈谈案子吧。”玖拾光整理
“我的画作《四季》曾被授权给一家奢侈品公司的服装线,但没授权其它产品线,我刚发现这家奢侈品公司在没有征求我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将我的画作用在箱包产品上。”
“很明显,奢侈品公司侵犯了你的著作权,你有权向他们索赔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
谈的差不多了,两人开喝红酒,黄羚与谭佳人一见如故,非要不醉不归。
谭佳人只得舍命陪君子。
贺九皋的一天在纠结中度过。
他看了热搜,太过分了,自己分明什么都没做,但拍到的照片,他和那女孩很暧昧,好像他们要做什么似的,谭佳人看到怎么办,他要怎么解释。
他问温修筠看到登上热搜的照片什么感想。
难得不加班,心早飞回家的温修筠表示不解,“您的意思是?”
贺九皋不得不直白地问:“你有没有误会我和那女孩的关系?”
温修筠端详照片说:“挺亲密的,你们像男女朋友。”
贺九皋两眼一黑,“像吗?”
温修筠摸不清老板意图,“不像吗?”
在他的观念里,只有女友或老婆才可以进行亲密的肢体接触。
贺九皋摆摆手,“下班吧。”
温修筠走了,贺九皋独坐办公室,他问自己为什么要介意谭佳人知道,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就算她知道又如何,你管她怎么想?
他反驳自己,当然要管,事关自己的人格,还是当面找谭佳人做个澄清比较好,即便分手,也不要给对方留下一个不堪的形象。
贺九皋知道谭佳人今天在优乳集团上班,向郁金打听谭佳人有没有加班,要是加班,他立刻赶去优乳集团,没加班回家的话,就去如意街找她。
郁金接到贺九皋的电话感到奇怪,“你没有谭律的手机号?”
贺九皋含糊其辞,“我联系不上她。”
被拉黑了,当然联系不上。
郁金说:“那你去栖云社区的玫瑰灰烬红酒吧找她吧,她和黄羚约在那里谈事。”
“好的,谢谢。”
贺九皋收线,开车赶往栖云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