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并不是很想在他面前,把磕肿的额头露出来……
沈暮咬唇开始琢磨怎么后撤。
不自主地绞起手指,支吾道:“不用了……没那么严重。”
对她内心想法了如指掌,江辰遇慢慢直起身。
“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见他作势要站,真有走过来的架势。
沈暮心里咯噔一下,怕了,哒哒几步立马上前。
“自己来——”
涂。
她涂。
涂还不行吗!
江辰遇靠回去,但笑不语。
玻璃质感的圆瓶只有手心大小,瓶身的说明好像是德语,可见得里面的透明液体。
八成是类似红花油的万能精油,兼具提神醒脑之用,所以他备在办公室的吧。
不过这个沈暮从未见过。
反正涂就对了。
沈暮手指攥住小瓶子,纠结如何开口问他,她能否走远点涂。
因为某人近在一步距离。
沈暮生怕跟上回一般,再不慎跌到他怀里。
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意外。
太过要命。
但沈暮在他深黑的眼眸里三缄其口。
最终还是没骨气说出来。
她咬住一点唇肉,温温吞吞背过身,低头揭下创可贴。
还特意避开他不给看。
江辰遇无声失笑,任由她去,兀自敛眸翻阅文件。
修指掀过一页,他可有可无地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沈暮倒出些透明液到指腹,正垂额小心点涂,闻言顿了顿,情不自禁地小心回答。
“是闺蜜的亲弟弟。”
“从小就认识了……”
江辰遇指间钢笔行书自如,水波不兴应一声。
沈暮涂好后转过身,将瓶子轻放回他手边。
语色清潋:“谢谢。”
江辰遇循声抬眸,便见她又把创可贴整整齐齐粘回额头,忍不住皱眉气笑。
沈暮一愣,不自在地捏了下裙边。
笑什么……
正暗自莫名,男人突然徐徐站起。
沈暮视线顺着他起身的路线上移,下巴抬起,转瞬就成仰视的角度。
江辰遇看了会她额头,却迟迟未进一步动作。
他隐约是在沉思。
当她面沉默片晌,他温沉的嗓音方响起。
略带正色:“周五晚上奶奶办寿宴。”
他突兀地言出个事先毫无铺垫的话题。
沈暮神情懵稚,浮现出迷惘:“……啊?”
江辰遇凝视她的目光不瞬:“她邀请过你的。”
和江董那通电话沈暮自然没忘。
可她当时只是帮着敷衍而已,他自己都说别当真的。
沈暮摸不清他用意,于是就温顺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记得。
“要来么。”
他声音沉静但好听。
沈暮略一感受,后一秒就被他这开门见山的三个字惊得心脏一颤。
她懵在那,完全搞不清状况。
像是连最简单基础的中文都难懂了。
沈暮扬着卷翘长睫:“什、什么?”
男人那双眼睛邃不见底,他单是站在面前,都透着不由分说的气势,让人坠陷深渊般,无可挣扎。
江辰遇薄唇慢慢扩起好看的弧度。
语气依旧云淡风轻:“我缺个女伴。”
他每一寸气息都仿佛是有生命的活细胞,蕴含无数种酵素,不断分解她呼吸,催化她心跳。
沈暮胸腔不由起伏,好半晌终于在一片混沌的思绪里寻回声音,万般难以置信:“你是说……我吗?”
还要他怎么直接。
江辰遇笑:“愿意么。”
沈暮一瞬激越全身,似有千百只蝴蝶在心底扑腾展翅。
所有神经末梢都叫嚣着愿意时,她忽然想起纽约SOUL周年庆典,他陷在风情万种女人堆里的画面。
心口蓦然堵了下,沈暮移开目光。
干巴巴地旁敲侧击:“你出席正式场合,都带女伴的吗?”
字里行间的小情绪藏不住。
像个耿耿于怀的小妒妇。
“不是。”某人平平淡淡回应,但很果断。
沈暮带点狐疑瞄他一眼。
随后只见他眸色柔软而冷静:“你特权。”
沈暮耳尖一烫,红晕顷刻蔓延到脸颊,继而往上烧至脑门。
下意识为自己刚刚的小肚鸡肠开脱。
沈暮晶莹的双眸飘忽不定:“我就、就是随便问问……”
江辰遇淡笑“嗯”一声,不深究。
转而带着命令的口吻:“回答。”
沈暮一时没跟上这跳脱的问题。
望着他的眼神有些无辜。
江辰遇与她相视,沉缓的嗓音如沐阳光。
“当我女伴。”
沈暮心跳刹那剧烈到快要窒息。
这感觉史无前例,超出她认知范围,她只能任由心颤攫遍胸腔。
只到男人下巴的身高,让她越发柔弱怂怯。
再待下去她要绷不住了。
“噢……”
“那我、我回去,工作了。”
沈暮声线摇摇欲坠,双手偷偷背到身后揪住一点裙摆。
江辰遇笑而不言。
两指力道温缓,将她的创可贴揭了下来。
额前一空,沈暮忙不迭抬手遮捂住,露着一双盈盈清眸含着惊愣。
创可贴在他修指间被揉成团。
江辰遇不让她贴,若无其事说:“闷着不透气。”
他语调很随意,但就是能荡漾出如斯温柔。
沈暮含糊应声两句,捂着额头慌不择路碎步离开。
显白的松花绿长裙刚及纤细足踝。
温婉雅致,轻熟灵动。
江辰遇在原地处变不惊,淡淡笑看那最后一片绿色裙角自玻璃门曼妙逃走。
///
毒.瘾发作,沈暮完全不能好了。
从他办公室离开后,她神思便克制不住地胡乱撺掇。
前一秒还在漫翔四海九霄,后瞬又在万木青翠的密林如影穿梭。
非但白日工作时动不动神游太虚。
下班回家后更甚。
她宛若沉溺在甜腻的炼乳里,以致于做完饭时险些烧掉厨房。
好在喻白闻到焦味冲进来,及时关了火。
沈暮望着锅里黑不溜秋的红烧排骨。
好半晌,她倏地回神,捂嘴惊呼:“天啊……”
喻白飞快上下端详她:“景澜姐,没伤着吧?”
沈暮茫然摇了摇头。
厨房保住,但菜是吃不上了。
最后晚餐是点的外卖。
等待外卖的空隙,喻白陪她坐在沙发,沈暮抱着靠枕,慢慢才从虚惊中缓过来。
喻涵吹干头发走出浴室,得知此事,敏锐地盯住她问。
而沈暮心虚地躲开她注视。
摆摆手,不予作答。
喻涵一副“绝对有问题”的知情人士模样。
格外笃定:“我早就想说了,上班嘴巴咧了一天,就你这颧骨升天的表情当我看不出来?”
沈暮无意识地摸了摸脸:“什么表情?”
喻涵义正辞严:“少女怀春!春心荡漾!老实交代!”
闻言沈暮顿时面热:“没有……”
这时喻白的手机响起。
他低头掠一眼,起身走到阳台边接过。
“小白。”
女人的声音纯熟独特,如含低沙。
喻白寡淡应:“嗯。”
“周五晚上,江老太太举办寿宴,会有不少大牌驾到,都是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有空就陪我一块儿来,多见见,对你转型有帮助。”
电话里的女人叫苏虹,近四十岁的年纪,手握无数影后奖杯,在娱乐圈声望不低,如今退居幕后,是带了喻白多年的前辈。
不过喻白对这种应酬向来兴致淡淡。
他正想回绝时,客厅传来喻涵一声难以抑制的高呼。
“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总请你当女伴?卧槽!!!!”
喻白眼底掀了点波澜,溢到唇边的话突然僵住。
女人又耐心说了两句什么。
但喻白似乎没在听。
他眼尾缓缓垂下来,手指微收,淡沉的声意味不明。
“知道了。”
这边。
沈暮赧红着脸,慌捂了喻涵的嘴:“……小声点。”
她尚在羞耻,搁在茶几的手机蓦地振动起来。
沈暮确定她安静了,方伸手取过。
是一通陌生来电。
沈暮平静了下心绪:“喂。”
男人熟悉的诱音不紧不慢荡进耳底。
“我的号码,存一下。”
他的声音将她刚缓和的气息秒打了个错乱。
沈暮陡然怔住,呼吸都迟缓。
丧失思考能力地问出一句:“……是、是工作号吗?”
江辰遇被她逗笑。
声线轻缓:“私人号。”
第39章 小维纳斯。
他淡笑低沉如旧,三言两语,就驾轻就熟地叩开了她心扉,用清甜的麦芽糖重新浇筑。
沈暮始料未及接通他来电。
又始料未及沉浸他来电。
前后不过短短数秒。
他知道她的号码并不奇怪。
但他知道她的号码,以此私人交换,就有不清不楚的意思了。
尤其是在他们暗地里也微妙的情况下。
特别像埋在地下的花种被破土窥见,难耐春情萌动,和天光纠缠不清。
沈暮脸颊微红,低头回:“嗯……好。”
她思绪起伏,但不敢说太多,因为旁侧的喻涵耳朵竖得跟在接受雷达信号一样。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漫不经心。
“别再用创可贴了。”
沈暮轻愣,随后便又听他缓缓说:“明天到我办公室。”
听懂是让她过去涂药。
沈暮没有多问,并且心照不宣,小声答应。
他们不自觉达成一种默契,在彼此间搭建无关合理的桥梁。
通话结束,沈暮将手机从耳朵旁放下。
含羞的神情如在粉红泡泡里漾着。
喻涵一语点破:“啧啧,江总打来的?”
沈暮搂了搂靠枕,抿唇默认。
想到周五晚宴,她斟酌问:“你说,我要买身得体的裙子吗?”
喻涵理所当然咬定说:“要啊!吃完饭咱就出门,挑一套高开叉镂空性感礼服,迷到众生!”
浮夸得跟她要去参加创世纪选美似的。
光浮想的画面就够她毛骨悚然。
沈暮无法接受喻涵所谓的性感。
嗔她一眼:“什么呀,正式点的连衣裙就好了。”
喻涵怒其不争:“宝贝儿,有点志气!”
沈暮清纯的漂亮脸蛋浮露困惑。
紧接着喻涵正色道:“江盛的晚宴,隆重程度要仅次春晚了吧,那些名媛千金可都巴巴惦记着你男人呢,知道到时候你得来多少情敌吗?”
喻涵脱口而出的一句“你男人”,听得沈暮顿时面红耳赤,叫她莫要乱说话。
但思及某人被一众千娇百媚环绕时的情况。
沈暮转瞬又心猿意马起来。
这时喻白走出房间,递她一盒药膏。
“景澜姐,这个消肿很有效。”
沈暮停止走神,下意识接过,轻轻展颜:“好。”
不多时外卖送到。
餐桌前,摆着几道色泽饱满的家常菜。
喻涵扒拉两口饭,突然想起一事。
含糊着说:“宝贝儿,网上都在说宋氏夫妇闹离婚,你知道了吗?”
沈暮筷子顿一瞬,而后慢慢戳了两下米饭。
不痛不痒回答:“嗯,我看到了。”
“八成是这谢时芳又在作妖,看公司熬不住了想明哲保身呢。”
喻涵嗤声,咬着肉骨,嫌恶的话继续往外蹦。
“放以前她还能仗着谢家傲成花孔雀,二婚还离,看她怎么办。”
喻白余光掠过沈暮沉静的脸。
对边上那人冷冷淡淡说了句:“你能安静吃饭吗?”
喻涵刚想谴责他没大没小,抬头的瞬间反应了下,随即又埋了回去:“能,我能。”
沈暮倒是看不出过分的情绪波动。
沉默片刻,轻声开口:“他们离婚,对公司有影响吗?”
喻涵沉吟一会,这回琢磨了下遣词造句,才说:“可能会涉及债务吧,宋氏做的都是些高风险投资,钱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真到破产清算那一步,资不抵债,夫妻是要有连带责任的。”
所以大概是谢时芳千方百计想要离婚。
沈暮点点头,神情倒还是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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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几日有关宋氏的资讯层出不穷,不是有关公司运营问题,就是离婚风波发酵。
不过沈暮还是照常上班。
在她心里,宋氏在四年前就与她无甚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