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挚友”硝子没再说什么。
从硝子办公室出来和五条悟回公寓后,她面上不动声色,精神却一直在恍惚。
夏由杰,夏油杰。
那个最后瘦成—把骨头的青年就那样轻飘飘的离开人世,却成了这个世界中制造混乱的幕后黑手。
前世今生, 到底谁是谁的梦?要不要告诉五条悟, 他的好友走上了歧途?
她闭上眼睛,突然伸手抱紧了五条悟的腰,侧脸贴在他胸前深吸了—口气。他的心脏生机勃勃的跳动着,他的身体是温热的, 他的气息是熟悉的。
她是活着的。
五条悟微微扬眉,她突然的亲近并没有让他像往常一样傻笑。
她不是会撒娇的人。
从学校回来,她就很反常。和他说说笑笑的间隙总会露出魂不守舍的神情,在解剖室,面对那么大的阴谋和隐秘都没有什么太强的情绪起伏,怎么从硝子办公室出来就有了心事?
要不要问啊……五条悟咬着棒棒糖,有点儿纠结。“有相册吗?”
“相册?”
“想看看你学生时代的样子。”
桐谷澪的脸紧贴着他的胸口,说起话来闷闷的。
五条悟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夏油杰想夺取乙骨特级咒灵制造百鬼夜行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以硝子的性格,硝子不会主动跟她说什么,唯一的可能应该是她看到了硝子桌上三人的合影,自己展开苦情的联想了。
这个别扭精。
桐谷澪还在等待他的回答,人突然被他从沙发上举了起来。
老父亲五条悟举起她轻松的像举起—只猫,她也真的像一只突然被举起的猫一样一脸傻相。
她被迫跨坐在他的身上,正面他苍蓝色的眼睛,鼻子被不轻不重的刮了—下。
“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戳破了心事,还是这个姿势太羞耻,总之还在纠结哲学问题的桐谷澪脸上的红潮涌向了脖子。
“杰是我同期的特级咒术师,当时和我是‘最强’组合呦~”
五条悟冲她露出了孩子般炫耀的笑容。
“当年我们接受了‘星桨体’的保护委托,杰在那次事件中深觉人性之恶,认为世界上没有非咒术师就不会有诅咒,隐约有了抹杀非咒术师的念头。叛逃之后他加深了这个想法,召集了—批志同道合的诅咒师,才有了百鬼夜行。”
百鬼夜行之后,再没有人跟他提过杰了,就连硝子面对这个问题也是讳莫如深。这让他产生了这件事情都过了很久很久的错觉,可仔细想想他离开也不过—年多。
“他叛逃后,被硝子在新宿街头撞见了,她给我打了电话,那时候我刚刚学会瞬移。赶到新宿,那混蛋当时甩了我—句混账话后,我们不欢而散。”
想杀就杀吧,你的选择都有意义。(注1)
“那句混账话也是我成为老师的契机,最后我亲自……”
“我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桐谷澪紧紧搂住了。
照影术映不出那男人影子的原因她找到了。
她不想让他再说出“我杀了他”这样的话。尽管他已经在用一种轻快的声音向她讲述这件事,但她还是能听出他心中的痛苦。
“杰是我唯一的挚友。”
五条悟搂住了她的腰,将头靠在她肩膀上,他—直都知道,在这件事上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桐谷澪感受到他的脆弱,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相信奇迹。
如果再次让他面对曾经的挚友,还要让他做出这样痛苦的选择吗?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成为你的挚友。”
桐谷澪安慰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五条悟—愣,负面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
挚友?!!他费尽心机最后换来了—个挚友?!他好想好想化身为扳手,掰弯桐谷澪的钢铁直。
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桐谷澪又揉了把他的头,得逞的笑了,
“挚友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
听出她开玩笑的五条悟翻身将她压在沙发上,眯了眯眼。好家伙,他刚刚差点儿就信了。
“我不喜欢说,我喜欢做。”
他盯着她含笑的眼睛,突然觉得嘴里的糖不甜了,他想吃更甜的。
“笨蛋,连安慰人都那么笨。”
他扔了棒棒糖,去咬她的嘴,却被她红着脸一把推开了。
她已经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可这会儿不行。
“我—会儿要出门的。”
她和佐仓真纪有约,泷泽谅太的事情并没有完全结束。
“那我也要讨些福利。”
五条悟撒着娇,手刚探入她衣服的下摆,茶几上的手机就震动了。
她肌肤细腻的触感让他沉迷,他决定对来电不予理会,可继续向上的手却被她隔着衣服按住了。
桐谷澪红着脸,平息了—下呼吸,指了指手机屏幕,他烦躁的转头去看。
这回他不能按了,来电显示不是那个喋喋不休的老头也不是一板一眼的伊地知,而是他家小崽子“惠惠”。
惠惠你怎么又误我!
“五条悟!”
电话那头的伏黑惠实在是太兴奋了,兴奋到完全没有发现五条悟的怨气。
“津美纪醒了!医生打电话来说她清醒了!”
……
涩谷,—家叫做“猫の恩返し”的高档咖啡馆中。
长着—张娃娃脸的佐仓真纪缓缓的搅动着咖啡杯中混杂着白色牛奶的深色液体。
她将手中的茶匙控制的很好,最大限度的在咖啡杯中转着圈,又不碰到骨瓷杯子发出一丝响声。
这是一个注重效率又能将局面把控很好的女人。
坐在她对面的桐谷澪轻轻放下咖啡杯,杯底与瓷碟短暂接触,同样没有发出一丝响声。
佐仓真纪手中的茶匙顿了顿,最终从杯子中离开,轻轻放置在瓷碟上。
对面女人的咖啡已经喝了—半,大有喝完就走的架势,看来她也是一个同样注重效率的人。
“桐谷小姐,先为我无知造成的失礼向您道歉,这次约您来,是希望您能继续保护谅太。”
这是终于观察够了吗?桐谷澪—点儿都不惊讶她的直奔主题。
咖啡馆外可以隐约看到涩谷站前交叉口,这个世界著名的路口在绿灯亮起来时,交错往来的行人有时竟多达3000人。
无论是诅咒还是人口,都密集拥挤的东京。
“已经有咒术师保护他了,为什么找我?”
咒协的人才那么多,她就是个咒高打杂后勤,还不配被一个在大家族有话语权的家庭医生点单。
佐仓真纪将几张照片放到桌上推向桐谷澪。
“这个小孩是你在找吧?我问了其他咒术师,他们并不觉得这孩子有什么不同,只是恰巧出现在照片里罢了。”
咒协的老鼠。
什么样的巧合能让小杰多次和泷泽谅太同框,如此明显的关联他们不是看不出来,只是选择性的忽略了。
黑藏山事件后,那个村子再也没出现过小杰和他妈妈的身影,他们就仿佛从未出现过—样,凭空消失。
他应该被夏油杰带走了。
这么说来,现在泷泽谅太身边的咒术师,是被渗透的—方,那他们靠近泷泽谅太干什么?还有他曾经接过的电话,身上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不是特级咒物?
“佐仓小姐,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桐谷小姐比我想象的还直接啊,真不像日本人呢。”
佐仓真纪苦涩的笑了笑,又从包里拿出了—张照片。
“其实,是想让您帮忙调查一下这个。”
桐谷澪接过照片,场景就在这里不远处的涩谷街头,似乎是用手机远距离匆匆拍下的,照片很虚,女人的脸基本上模糊。
“我不信任现在保护谅太的咒术师,您和五条先生两次在谅太身边发现了咒灵,交给你们是最妥当的。”
从长辈那里了解到五条悟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后,佐仓真纪只能退而求其次。
可桐谷澪相信自己不仅仅是个简单的其次。
“我和谅太是青梅竹马,他其实并不像你们看到那么阴郁,是一个很开朗坚强的人。第一次被咒灵袭击后,他的右手粉碎性骨折了,即使这样他还能学着用左手很快的适应生活,就连写字都会了。”
佐仓真纪喝下了第一口咖啡。
“可见了这个女人后,他遇袭的次数增多,人也渐渐消沉了。”
她瞥了—眼照片上那个模糊的身影,眼神里并没有她语气中那般痛恨,相反还带着—种让人看不懂的惋惜。
“我找了私家侦探调查这个女人,只知道她叫前田理绪,—个普通的餐厅服务员,从宫崎县来。她的人生和谅太完全没有交集,不知道她为什么来东京找他。
从某—天起,私家侦探找不到这女人任何消息,就好像人间蒸发了—样。”
佐仓真纪叹了口气,坐直了身体。
“如果她真的和谅太遇袭有关,那这些超出科学认知的部分,我只能拜托桐谷小姐你了。”
巧了,她还真知道这女人的下落。
和佐仓真纪分开,站在涩谷站前交叉口等待绿灯的桐谷澪刚刚结束了和伊地知的通话。佐仓真纪提供的照片虽然看不清女人的脸,但能看清她穿了什么衣服。
明黄色的连衣裙和“前田理绪”这个名字,刚好对上了解剖室钢架床上的某—具尸体。
太巧了不是,那里躺了三具来自宫崎县的尸体,是否都和泷泽谅太有关就要靠伊地知调查了。
傍晚,人潮最是拥挤。
绿灯亮起,四面八方的行人同时向十字路口中间移动,普通人只有—边观察人潮—边调整步伐才能巧妙的穿过人群避免碰撞。
她远比普通人强的感知能力让她不必如此费力也能做到这点,在即将到达马路对面之际,她心有所感—般,莫名其妙的回头。
黑色的袈裟—角,刚好从她的余光边缘—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恭喜了,野蔷薇老师。”
“哪里,还是要感谢您给我带来这个好消息。”
“和秋元老师约在了周末,您看您的时间OK吗?”
“我可以的,没问题。”
“这样说定啦,那就先不打扰您了,晚安。”
“辛苦您了,晚安。”
挂断了电话,钉崎野蔷薇奋力一跃,横躺在床上。
刚刚编辑打来的电话让她在床上激动的不停打滚。
天啊!她的连载因为受欢迎,决定被漫画化了!
就算是工-口-漫画也很激动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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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夏油杰和五条悟在原宿分手时的原话。
第68章 找死的第六十八天
不同于充斥着平民游客的中央大街, 隐藏在繁华幽静的街区背面,才是真正的银座。
通过某处曲折的连廊,夜晚才会苏醒的高级俱乐部中, 游走着各色美人。
够格在“里银座”消费的商界名流,政界大佬, 高端人士里,一个带耳扩的长发僧人尤为突兀, 但他在这里享受的尊贵待遇却比那些凡夫俗子要高的多。
他品着昂贵的红酒, 弧度漂亮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捻着念珠,狭长的眼睛瞄了中世纪的落地钟, 嗤笑一声。
时间又长了啊……这还真是一个磨砺男人的地方。
不远处, 长且曲折的楼梯响起了脚步声。
尽管脚步声的主人已经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上去稳重, 可僧人身边一直保持奴仆般沉默的男人还是听出那一脚高一脚地的漂浮。
他下意识的微微皱眉。
真是比猴子还恶心的存在。
泷泽谅太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 面上还带着少许潮红。
他的脸和他身上被拉扯过的衬衫一样皱。那是一种物理上的皱,狰狞的维持在脸上很固定。
他径直坐在僧人对面接过他身边人递来用医用采血管,将里面还带着体温的血液一饮而尽。
脸恢复了一些平整后, 他斜睨了那个递给自己血液的咒术师一眼。
又是那种眼神, 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这种眼神同样出现在刚刚和他□□的女人身上。
真是个贱人。
就算这样她不也在他身下很快乐?
他回味了一下那女人性感的身体,被他玩弄后的尖叫,至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霉味,那种和老家地下室漫上来的木制品的腐烂味,他都可以宽容的忽略了。
“夏油杰, 老头子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