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同妻主一道睡,睡到半夜时他妻主浑身热的像个火炉,烫的他直冒汗,稍稍退开些方觉舒适,可真要叫他一夜都离远了妻主,他却是不愿的。
故只得伸出一只小脚,退到被外用来散散热,那瘦削的身子仍挤在人怀里,不肯松开分毫。
没成想一散便把自己散的着了风寒。
真真是得不偿失,气死人了。
林寻声拿着药碗小口喝药,一面苦的不行,一面又想到妻主要同别人出去,气的不行。
黎挽见他属实不悦,牙齿都快把嘴唇咬出血来了,只得哄道:“等你身子好些了就带你出去,今日你且歇着,想要什么,我都替你买回来。”
林寻声蔫头耷脑的应了声,看起来不太热络,分明是一句也没听进去的样子。
黎挽无奈,却也不气,好歹没闹起来不是?若换成以前林寻声这坏脾气,非得跟她闹腾起来不可。
届时她少不得又要摔几个东西,才能勉强控制住不揍他。
林寻声没接着摆出不高兴的样子,一来他喝完药就已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的,二来他知道今日妻主说什么也不会带他的,只好浑噩睡去,然后在梦里扎了那周乐允不知道多少针。
治理水患说着简单,做起来却十分繁琐,也十分费钱,近几日肖郡王光顾着去盯那些工人勤恳修建堤坝去了。
朝廷给了不少钱,到了江南却没剩多少。
按理说堤坝无法修建,得加钱,但肖郡王是什么人?
她是京都第一爱财且抠门的王室贵族。
要她监督可以,要她给钱不行。
即使那天周巡抚已经送了她许多的礼,可修建堤坝的钱,她还是从周巡抚那另外坑来了。
坑钱时还给周巡抚画下大饼,只说等那几个贪污官员伏法,陛下自会把银钱归还与你的。
屁,她哪能代表陛下呀,那银钱届时绝对充入国库,现在说出来只是为了叫周巡抚痛快点给钱罢了。
周巡抚被肖郡王每日劝说,各种大义压身,终只得拿出钱来修建堤坝。
钱多了,那可以请的工人也就多了,堤坝修建速度自然快了不止一倍。
不多时,堤坝竣工,几人便可挑个日子启程回京了。
肖郡王趁得了空,招手将女儿唤过去,问她同这周巡抚的儿子相处的可好?
肖梁一脸懵逼挠了挠头,经过母亲几番点播,终于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
她脸色瞬间一变,拒绝道:“女儿与那周公子并不熟识,周公子也不大与女儿说话,母亲莫想些有的没的。”
她是不喜欢周乐允的,美则美矣,太无趣了些,倒不如,倒不如方家弟弟,会抓鸟逗趣儿,舞刀弄枪。
想到方遂翎,肖梁脸都红了,颇有些羞涩。
若周乐允进门,以他的身份必不可能做个侧君,可正君的位置,她早已打算留给方弟弟了。
这也是她带方遂翎下江南的原因,想同这人在一起罢了。
对于此事,方家也是默默应允的。
就是,就是她还没来得及跟母亲说。
肖郡王迷惑了,怎么就不大跟梁儿说话呢,周巡抚几次找理由将儿子塞过来,难道不是为了梁儿?
如若不然,那周巡抚这么讨好她还给她钱干嘛?
肖郡王去暗示地询问了番周巡抚,回来时气的脸都黑了,一看便是被人惹极了的模样。
肖梁待在一边不敢出声,几人突然加快了速度要回京。
便是在回京当日,周乐允前来送行,身后坠着几名随从,他手中握的是一方上好的玉佩,以红线穿着。
“乐允知李姐姐今日要离开江南,特来送行。”
黎挽从车内拉开帘子出去,周乐允微微矮着身子蹲下,见黎挽出来,立马便是展颜一笑。
“李姐姐。”
“你怎来了?”
“乐允是来送行的,没想到李姐姐走的这般匆忙,也叫乐允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唯有这方乐允前几日特意去寺庙开过光的玉佩,今日便赠与姐姐,到时留着也可做个念想。”
黎挽不由看向他手里的玉佩,倒算不上是什么稀世好玉,只是品色还不错,拿在手中狎玩也可。
“那便多谢周公子了,只是周公子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周乐允微微低头羞涩一笑:“乐允自然皆由母亲做主,只盼李姐姐回去后不要忘了乐允才好。”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黎挽点点头,似是应了他。
与他行礼告别回了车厢时脸上也带着笑。
林寻声知道找她的是谁,心中简直嫉妒到发狂,偏偏又不能说出来,一双手紧紧捏着,几乎抠烂了掌心。
待黎挽一坐下,他便软着身子贴过去:“方才来的,可是乐允弟弟?”
“嗯,回宫后再与你细说。”
林寻声动作一顿,眼里显出几分茫然,过了会儿哑声回她:“好,回去同臣侍说。”
他已然知道自己回去后会面对什么,却也无力阻止,只能在此时使劲儿将自己塞入陛下怀里,环着她的脖颈,然后痴缠地问她:“妻主喜欢我吗?”
多数时候,妻主都沉默以对,少数时候,她会给他塞块儿糕点,然后岔开话题。
妻主还是不喜欢我,我知道。
他们回宫,最高兴的莫过于太夫了。
几人离京这些时日,他既要瞒着皇上不在的消息,还要瞒着君后也不在的消息,人都生生累老了些。
等这几人秘密入宫,出现在慈宁宫时,他倒不会对自己悉心教养的女儿有什么不满,只是开口便叫林寻声跪下。
于众人面前,被太夫冷声命令下跪,饶是林寻声脸皮这么厚的,也泛上一抹红晕,最后还是利落跪下,生怕再惹太夫不虞。
第61章 掌嘴
“父君。”
黎挽上前轻声唤了唤, 然而太夫只是冷淡的瞥她一眼,却不搭理她,紧接着便是对林寻声怒目而视。
“君后你好大的胆子!没有皇命竟敢私自离宫, 你可有一丝一毫把皇上跟哀家放在眼里?”
林寻声普通一声干脆跪到地上, 抿了抿红唇,并不为自己辩解, 只道了一声:“臣侍知错,请太夫责罚。”
他离宫时便猜到会有这一天,但终究是不想离开陛下如此久,因此无论回时会得到何等惩罚, 他都认了。
林寻声低眉垂目,一副十足乖巧听话的模样跪在地上。
黎安一见这模样,就知道父亲气得很了,但他若要罚自己的姐夫, 一国之父, 她在一边儿看着好像有些不像样,好歹是君后, 给点面子。
于是她上前请辞:“父君,女儿身体不适, 这就先回了,改日再来看父君。”
她笑的眉眼肆意快活。
太夫头疼的很,但对自幼粘人活泼的小女儿, 还是十分有耐心的, 笑着骂她小滑头,又叫她赶快回去休息。
然而等黎安一走,太夫神情立马就变了,严肃又凶残。
“责罚?谁敢罚你?你内阁大学士的公子, 可厉害的很呢。”
太夫坐于上首,光是想想那日清宁宫派人来说君后不见了,他兵荒马乱的样子,以及找到林寻声去处时自己松了口大气的样子就觉得可笑!
建国多年,从未有一个君后敢做出私自出宫这等没有规矩的事!
林寻声这岂止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怕是不想做这个君后了,才屡屡惹怒于他!
太夫将暗色宽袖一甩,眼尾高高吊起一抹红色,凌厉非常,任谁看看,都是发了大怒了。
林寻声手撑在地上,猛的抬起头,他现在已然不敢自恃身份了,从前他这样还想着陛下便是打他入冷宫也无妨,可现在不行,他若进了冷宫,没几日陛下就会忘了他的。
“臣侍有错,与身份无关,太夫若罚臣侍,何时都可以,臣侍自会受着,只求太夫,莫要再生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
林寻声从未讨好过什么人,磕磕绊绊关切了一句,是真心怕太夫气到自己。
然而太夫一听更怒了,瞪圆眼睛不敢置信似的:“君后这是在诅咒哀家吗!好呀,哀家是管不了你了,皇上,你看看他,可还有一点君后的样子?”
皇上比太夫更头痛,古往今来公公和女婿的关系就不大对付,父君养育自己辛苦,又不喜林寻声多时,起初确实是林寻声做的不对,让父君对他印象不好,若真要论,她必是站在父君这边的。
“父君莫怒,朕觉得君后并非有意的,还不快与父君道歉?身为君后,怎可如此口无遮拦!”
林寻声慌乱同太夫说自己并无诅咒之意,是真心担忧父君身体的,无论父君给何惩罚都愿受着,只求父君莫要再生他的气了。
说这些话时林寻声眼泪差点要掉下来了,本在外时,妻主都已经开始唤他声儿了,可这才回来没多久,就又变成君后。
如此随意地疏离了,她便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过吗?
林寻声卷翘的长睫颤了颤,落下一片阴影,面上看着倒是乖巧听训,然而实际上,他眼神阴郁充血,乍一眼看过去,谁不觉得可怕呢?
太夫听他几次讨罚,冷笑起来:“你倒懂事,今日终于不胡搅蛮缠了。”
从前那些,落在太夫眼里,都是胡搅蛮缠。
是他胡搅蛮缠坏了自己小女儿的名声,扰了自己大女儿的安生,属实是世上最没规矩的男子了!
“是。”
林寻声无话可说,只得应了一声。
太夫心中真想罚他,见这人今日乖顺,十分好欺负的模样,于是手一指,汐嬷嬷便上前了:“殿下。”
“给哀家打,张嘴十下,叫他也长长记性,日后做事也好多想着哀家与皇上一些。”
黎挽隐隐皱眉,觉得这样做不太妥当,唤了太夫一声:“父君,君后虽有错,但到底是君后……”
若脸上有伤,可怎么说得过去?从未有过哪个皇族这样折辱君后的。
太夫斜了黎挽一眼,悠哉悠哉道:“反正他出门那几日哀家也是说他病了,那不如就多病几日,不出门也就是了。”
黎挽还想说点什么,下摆却突然一动,林寻声在下面伸手抓了抓她裤腿儿。
她低头,只见林寻声细白的脖颈垂着,开口时声音冷静又恭敬:“是,臣侍愿意领罚。”
他竟认了?
黎挽以为,以他那莫名的傲气,必会闹起来的。
既然本人也同意,那黎挽似乎没什么好帮他说的,只是眉心仍旧拧着,久久不松。
汐嬷嬷是从来只听太夫话的,一见君后也甘心领罚,皇上也不说什么了,立马上前对林寻声行礼:“奴得罪了。”
林寻声闭上眼睛,微微抬起下巴。
随着破风声响起的,是林寻声的闷哼。
“唔”
黎挽有些看不下去,她从不打男人,当然那日在林府是个意外,那时的林寻声太过分了她才会动手,除那次之外,她从未对男子动过手,心中也觉得男子娇弱,该是好生呵护的,现下林寻声被汐嬷嬷这般责打,她便多少有些不忍再看。
只听着耳边巴掌与柔软脸颊相碰发出的响声,以及林寻声偶尔会溢出的闷哼来。
她心里知道汐嬷嬷是有留手的,对方的力道她才再了解不过,若是不留手,一巴掌便能打的林寻声渗出血来。
十个耳光说快不快说慢不慢,黎挽自是等的有些心急的,太夫却嫌太快了,还没叫他欣赏够君后那被打疼了咬紧牙关的模样呢。
“臣侍,谢太夫赏。”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即使是被罚了,他仍旧是要谢恩的。
黎挽听见耳边声音停歇了,才微微转头去看林寻声。
那张脸是有些红肿的,却并不肿的厉害难看,若非看见林寻声双眼噙泪,她指不定要以为汐嬷嬷给人放了一个护城河的水呢。
“那父君,朕与君后便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明日朕再带君后来看您。”
黎挽微微低头道。
太夫摆手:“你自己来便是,君后就不用了,容颜有损,不如在宫里好生休息。”
林寻声抬起一双水润的眸子,里面的水珠晃啊晃,黎挽都担心他要当众落下泪来。
还好没有,林寻声只是有些委屈的应了:“是,臣侍知道了。”
“哦对,君后那日交给哀家的男德男戒字迹潦草,实不似寻常男子所书,也不知是谁教的你字,竟能教成这样,今日回去便重新誊抄十份,三日后交给哀家。”
林寻声一梗,那日时间属实有些来不及,他便写的潦草了些,没想到现在还会被太夫拿出来说。
他手握紧了些,低下头那瞬间有些想哭,却还是忍住了,碎发从背后落下,飘飘洒洒的被风吹了吹,看起来多少有点楚楚可怜。
黎挽无奈了,只是总不能说自己父亲点什么。
父君自幼养育她,已经很辛苦了,她不会为了林寻声去惹他难过的。
“走吧,君后。”
不能惹他难过,不如将君后带走,两人不在一处也就是了。
她于慈宁宫领了林寻声离开。
林寻声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十分乖巧。
“你日后若没事少去父君面前,这样你们两人都能快活些。”
父君一见林寻声就气的不行,林寻声见了父君又老被罚,倒不如不见,两方都能安稳些。
从前林寻声是巴不得能不见太夫的,现在却不一样了,若太夫一直不喜欢他,总在陛下面前说他坏话可怎么办呀,陛下最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了,太夫说一句,她便会信一句的。
“臣侍身为太夫的女婿,自该时时去慈宁宫孝敬的。”
林寻声摆明了要不听话,黎挽总不能与他说太夫不需要你孝顺吧?只得随他去了。
等停下时黎挽才发现,这轿辇直接把她送去了清宁宫。
人都到了,进去坐坐也算不得什么。
黎挽甩着明黄的衣袖走在前面,林寻声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他脸上伤口还是十分明显,红肿虽不严重,却也一眼能看出来。
领头的竹儿正跟两人行礼呢,一抬头见了都是神色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