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吱,阿吱——Uin
时间:2021-05-25 07:23:09

  谢遥被他这瘆人的笑吓了个半死,总觉得这人隐隐有些变态。
  “好好用餐,吃饱了我让人来接你。”
  ……
  山东,兖州,土匪,何姓。
  所有信息聚集在一起,似乎真相很快就要明了。
  藤田清野派前田月前往兖州,命令他挖地三尺也要查出来。
  1930年底日本人端了土匪窝的事几乎人尽皆知,土匪头子姓何,与裴家关系要好也不是什么秘密。前田月这一趟带了五个人,浩浩荡荡地去了裴家。
  九年多过去,裴家宅子已与当初判若两样,院内花草也无人打理,池中水也干涸,空落一池枯叶。
  当年炸矿后,裴家重操旧业,另行开矿,不到三年又做的风生水起,再次把日本人招了来,裴恪州一如当年誓死不从,坚守数年,直到前年鬼子打到兖州,强行要占矿,将裴恪州关押数日,他不堪受辱,自行了断。裴兰远也于前年十二月底在济南抵御日军时壮烈殉国,裴家一十二代,自此绝后。
  如今只剩老太太一人,宅内空空,值钱的东西全被变卖捐给军队,陪着她的是照顾她五十多年的家佣,在现今这个时代,已脱离主仆,更胜姐妹。
  前田月恭恭敬敬地前来拜访,还带了些许礼物。
  裴老太端坐在大堂内,昂首挺胸,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前田月寒暄了良久,裴老太嗤笑一声,“你想干什么就直说吧,我这糟老婆子除了这一座宅子,就剩这快入土的身体,你要是想要这宅子,就先杀了我,从我这老太婆的尸体上踩过去。”
  “不不不,老人家,在下此次前来,只是想与您打听一个人。”前田月将照片奉上,“望老太太认一认,是否见过此人。”
  裴老太抬着脸,无动于衷。
  前田月将照片递交给她身旁的家佣,“请。”
  家佣看了眼裴老太,裴老太傲慢地敲了下拐杖,“拿过来吧。”
  家佣将照片接过来,放到裴老太眼前,她看清照片上人的模样,继续高昂着下巴,“不认识,没见过。”
  “是么?老太太要不再仔细辨认辨认?”
  “我是年纪大了,可眼睛还不花!”
  前田月拿回照片,“在下听闻已故的裴少爷与山上的土匪何家相交甚密。”
  裴老太冷眼看他,“那山上一千多口人,姓何的多了去了。”
  “那敢问老太太,可听过青羊子?”
  “没听过,什么青羊子红羊子。”裴老太站了起来,挺直了腰杆看着这群日本人,“我累了,要去休息了,不送。”裴老太拄着拐杖往后室走去,“带上你们的东西滚,别脏了我的地。”
  前田月拿着老人没办法,问不出半点消息,只好离去。
  等他们离开,裴老太忽然握住家佣的手,流下两行泪,压着声音道:“你看到没,小沣,小沣长这么大了,都变样了。”
  家佣也跟着流下眼泪,“我也认出来了,这孩子比小时候更俊朗了。”
  裴老太手不停地颤抖着,感慨道:“皮啊,一来就拉兰远出去跑,尽带我孙子翻.墙爬树,没个好事。”她笑着摇了摇头,与家佣来到祠堂,“可惜啊,一个个好好的孩子被这群畜生害了。”
  “老太太,您节哀啊。”
  她抚摸着裴兰远的牌位,将它紧抱在怀里,声泪俱下:“我的好孙儿啊。”
  ……
 
 
第97章 少当家
  谢嘉兴是被绑过来的。
  藤田清野一见他被派去的两个浪人推搡着,立马呵斥,并让赶紧为他松绑。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谢嘉兴老了很多,六十出头的人瞧着像七十好几。
  他甩了下袖子,桀骜不驯地看向藤田清野。
  藤田清野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我的人无礼了,让您路上受苦,还请包涵。”
  谢嘉兴自然知道他绝非平常日本人,却也丝毫不把他放眼里,“抬起你的狗头,我可受不起。”
  藤田清野直起身,学中国人的称呼,“岳父大人,里面请。”
  这四个字彻底将谢嘉兴激怒,“你叫我什么?岳父大人?”他恼得脖子都暴起青筋,“少折我的寿,我们谢家的狗都不会与鬼子狼狈为奸!”
  藤田清野任他骂,心里是有些不舒服,不过看在是长辈的份上,忍下这份屈辱,“岳父,您不用激怒我,等结婚后,我还得改口叫您父亲。”
  谢嘉兴脸色极度难看,事实上他已经猜到一二,几个女儿死的死嫁的嫁,就剩一个被逐出家门的还不知下落,“让我看看哪个不要脸的畜生跟你这鬼子纠缠?”
  “虽然您是长辈,但请您言语放尊重,小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不想听到别人这么说她,尤其是您。”
  “我就知道是这个伤风败俗的东西!”谢嘉兴气得长吐口气,“你别叫我,她早被逐出家门,与我谢家无半分关联。”
  藤田清野不想与他费口舌,让开路,“还是先请您屋里坐吧,小迟与五姐都在里面。”
  谢嘉兴进了大门,往别墅走去,扯着嗓子冲楼上吼了声,“谢遥,你给我滚下来。”
  谢遥与谢迟同处一室,两人同时听到叫声。
  虽多年未见,谢迟对他的声音可太熟悉了,一听便知是谢嘉兴。
  谢遥走到窗前往下看了一眼,“爹也被抓来了。”
  谢嘉兴见她立在窗口张望,恨不能立马将她拎下来,抬起手直指着她,“你还在那干什么?也不怕脏了你的脚!忘记你娘是怎么死的了!”
  谢遥缩回头去,对坐在床边的谢迟道:“七妹啊,要下去吗?”
  “你去吧。”
  “那我先去了。”谢遥快步跑了出去。
  谢嘉兴一见她就上去猛甩了一巴掌,“你在鬼子窝干什么?你还要不要脸?刘登锋知道吗?坏了名声婆家人怎么看你!你要是被休了看我不打死你!”
  谢遥捂着脸,“爹,我又没干什么,就是来陪陪七妹而已。”
  “你叫她什么?我只有六个女儿,她算个什么东西!我谢家世代名门,虽在我手里落魄,但都是一清二白的中国人!出不得汉奸!再让我听到你胡言乱语,莫怨我撕烂你的嘴!跟我走!”谢嘉兴拉住她的手腕往外拽,守在院外的两个日本浪人拦住去路。
  谢嘉兴恶狠狠地看着他们,“都说好狗不拦路,你们让开!”
  谢遥拉了拉他的袖子,“爹,你别乱说话。”
  藤田清野无奈地看着这老人,态度依旧温和,“五姐,扶岳父进去吧。”
  谢嘉兴回头又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给我闭嘴,少辱了我一世清白。狗日的小鬼子,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你们,来呀,有本事杀了我!”
  “你们造了多少孽!早晚会遭报应的!我四万万中国人杀不绝!但凡还剩喘气的!早晚叫你们血债血偿!”
  “即便暂时陷于尔等贼人铁蹄之下,来日必将一雪前耻,我中华千秋万代,少不得倭寇进犯,还怕你们这弹丸之地!”
  “乘早滚回你们的小日本!”
  太嚣张了,两个日本浪人常年在中国,听得懂中国话,此刻的脸色比藤田清野还要难看,若不是碍于长官在场,他们早已将这老头斩于刀下。
  谢嘉兴朝楼上骂道:“谢晚之,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前跟土匪不清不楚,现又委身鬼子,早知今日,一生下来就该把你扔去喂狗!”
  谢遥瞄一眼藤田清野的眼神,吓得一背汗,不停地扯谢嘉兴的袖子,“爹,别骂了。”
  “别拉我!”谢嘉兴甩开谢遥,“既然敢做就别怕人戳着脊梁骂!你还有何脸面活着,国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就是因为多了你这种败类,才会这么受小鬼子欺负!你但凡还流着中国人的血,就该从楼上跳下来死了干净!省的遗臭万年!”
  藤田清野实在受不了了,他掏出枪指着谢嘉兴,“我不允许你这么骂她。”
  谢嘉兴上前一步,脑门抵着他的枪口,“你毙了我,毙了我啊!”
  藤田清野被他推着往后退了两步,他不过是吓吓这个老头,怎会动真格。
  谢迟从里头走出来,“少骂几句吧,你累不累?”
  谢嘉兴闻声望过去,气的站不稳,扶着谢遥的胳膊,“造孽啊!造孽!我怎么会生了你这种畜生!当年就不该心慈手软,就该一枪毙了你!”
  谢迟一句也不想解释,对藤田清野说:“放他们走吧,你也看到了,他巴不得一刀戳死我才好。”
  藤田清野刚要放下枪,谢嘉兴忽然折住他的手,抢过枪来举着对着谢迟,藤田清野立马扑过去护住她,将她按着蹲下。
  一声枪响,谢遥吓得蹲在地上,捂着头尖叫。
  倒下的却是谢嘉兴,后面的浪人见他开枪,拔刀就砍了过来。
  谢嘉兴背后中刀,坚持站了几秒,口吐鲜血,缓缓倒了下去。
  谢遥大叫:“爹!”
  藤田清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走过去一掌甩在那个浪人头上,“谁让你拔刀的!”
  浪人低下头去。
  谢嘉兴咬牙切齿地看着藤田清野,“我泱泱大国,被你们这群小畜生欺辱,恨不能年少二十载,参军打仗,与尔等日寇拼个你死我活。”
  谢迟上前慌忙扎住他的刀口。谢嘉兴铆足了劲将她推远,“滚远点!别碰我!”
  谢迟满手是血,又去拽藤田清野,“送医院,送医院!”
  藤田清野立马冲人喊道:“把车开过来,快点!”
  两个浪人将谢嘉兴抬到车上,藤田清野坐到副驾驶,车子一路疾驰开往医院。
  谢遥哭成个泪人,话也说不清楚,一直嘟囔着叫爹。
  谢嘉兴死握住谢迟的手腕,“你还不给我改姓,少辱了我谢字,你给我改了姓!改姓!”
  “我不改!我跟的是爷爷的姓!”
  “你给我改了!”谢嘉兴痛苦地流下泪来,“你不是我谢家人,谢家不能出汉奸,不能出卖国贼!你不改,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没有当卖国贼,我跟他没有关系。”谢迟伏下身,靠近他的头边,谢嘉兴一掌将她推远,谢迟又挨过来,“我在抗日,我杀了很多鬼子,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只是利用他为我军获取情报。当年那个你所不齿的土匪,也是个抗日英雄,我没有丢你谢家的人。谢嘉兴,你就这样死了,窝不窝囊?你起来骂我,你起来打我。”
  “你莫要骗我。”
  “我若骗你,死无全尸。”
  “那就好,那就好。”谢嘉兴气息微弱,手伸向谢遥。
  谢遥赶紧趴近些,“爹。”
  谢嘉兴嘴里往外冒着血,气息已渐弱,他这一辈子重男轻女,怎也没想到临死了身边就只有两个女儿陪着。他紧握着她们的手,“日寇抢了我们祖宅,把鬼子赶出去。”他看向谢迟,“我姑且信了你,你给我把祖宅抢回来,祖宗灵位供回祠堂,香火不能断,否则……否则”
  谢迟未待他说完,便赶紧答应,“好,我一定抢回来。”
  “血仇需报!”谢嘉兴忽然瞪圆了眼盯着她,“莫要……恨我”
  他断气了,手腕上的力渐渐松开。
  谢遥晃着他的身子嚎啕起来。
  谢迟觉得耳鸣了一般,呆滞地看着他。
  藤田清野听到后面忽然崩溃的大哭声,让车停了下来。他绕到车后,瞠目结舌,忽然跪了下去,愧疚地红了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请他来参加我们的订婚,我想让你们重归于好,让你的家人陪陪你,我没有想到会这样,小迟……”
  谢迟平静地跪坐着,纹丝不动。
  藤田清野心慌意急,起身搂住谢迟,“对不起。”
  谢迟任他搂着,“藤田清野,从前我无家,如今,我们算是家仇国恨了。你最好小心点,别让我有机会要了你的小命。”
  ……
  谢嘉兴被厚葬,谢遥也被安全送回了家。因为这件事,藤田清野两天没敢见谢迟。
  前田月回来了,还带了个人证。他带人挨家挨户问,终于找到个认识何沣的男人。他与藤田清野报告了所有事。当晚,藤田清野就带人去医院抓人,这一回,送的是梅机关。
  何沣旧伤未愈,藤田清野没有绑他再用刑,只是戴着手铐坐在审讯室。
  藤田清野为他倒上一杯茶,“伤好点没?”
  何沣还发着烧,脸色不佳,耷拉着眼皮哼笑一声,“打你绰绰有余。”
  “何少当家,你有个残疾的哥哥,每隔两月会下山治腿,他才是真正的小池泷二,没错吧?”藤田清野看着他脸上的淤青,“事到如今,你也不必绝口不认,我抓你来问话,必然是有了十足的证据。”他勾了下唇角,“没料到吧,藏的这么深,还是被我挖了出来。”
  “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查到的?”
  “那还得亏了小迟的姐姐,按照线索一点点顺藤摸瓜,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谢家啊。”何沣提了下眉梢,“大意了。”
  “不是大意,是没办法。”藤田清野抿了口茶,“别人能封的了口,这口可不好封。”
  “是啊,老丈人家,不好办啊。”
  “我倒是没想到,你与她有这渊源。”
  “所以你还不死心么?”何沣笑了笑,“她要能跟你好,我名字倒过来写。”
  “只知道你是少当家,土匪窝里的三少爷,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要不要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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