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脑袋空空,木木地点点头。
“算了,没时间管这个,外头很多青寨的人在找宋青桃,宋蟒死在这里很快就会被发现。”陈峥打开柜子找了件衣服扔给她,“换衣服,我先带你走。”
谢迟把自己擦干净,换上干净衣服随陈峥出去。
……
宋婉起来方便,迷迷糊糊似乎看到陈峥与谢迟的身影,她以为花眼了,去谢迟房门口轻喊了声:“阿吱。”
没人应。
宋婉打着哈欠走了,正到窗前,看到窗户没锁,被风吹的咯咯响,她顺手将窗关上,隐隐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
她嗅着鼻子,推开窗看了眼,只见床上被子鼓了一大块。
“阿吱?”
……
因为有陈峥,一路无人相拦。
谢迟与他骑马下山,山路黑,陈峥打着手电照明。谢迟还沉浸在杀人的情绪里,明明如愿能够下山了,却没有一丝开心。
陈峥要带自己去哪里?
去找何沣吗?
……
“站住!”
后面传来枪声,子弹从谢迟左侧过去。
陈峥立即调头,对谢迟喊道:“我去拖住,你顺着这条路下两公里有条岔路,走左边的,一直往下就能看到灯光,奔着光去,就能到一矿,到了那里让人带你去找少当家,听到没!”
她颤着声:“好。”
“快去。”语落,陈峥驾马往回路去。
不幸的是陈峥没能拦下追来的人。谢迟对这路段不熟,很快被他们追上。是青寨的人,他们将谢迟压回来,关到地牢里。
王大嘴花了几块大洋,才混进来看看她,谢迟被打了好几鞭子,趴在地上,爬到门边,吃她送来的东西。
王大嘴心疼地流泪,“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你一个姑娘家……你哪来的胆子?这可怎么办!”
谢迟一心塞吃的,没空回话。
王大嘴喂她水,“别噎着,喝点。”
谢迟吃完喝完,“何沣还没回来?”
“没呢。”
“你去找找他,好不好?”
“我……我都不知道在哪。”
“求你了。”谢迟握住她的手,央求道,“救救我。”
王大嘴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我让我当家的去找找。”
谢迟松开她的手,把她往远推,“我等你们。”
……
王大嘴走后不久,宋蛟又来了,对她先是一顿毒打,再盘问。
“说,青桃呢!”
“说!”
“青桃哪去了!”
她不能说,只要死守住嘴,他们就暂时不会打死自己。
“你说不说!说不说!”
宋蛟一脚踩在她的头上。
谢迟咬着牙,手抓着地上脏湿的稻草,硬扛着。
你快来。
快来。
……
何沣回来之前,他们先找到了宋青桃。
她运气好,没被野兽攻击,命还在,只不过人昏过去了。
死的是青寨主,不是小事。
何沣又不在,没人保得了她。
青寨的人上来讨公道,要把她活活烧死。大当家的同意了,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何沣的其中一个女人而已。
谢迟被捆在木桩上,准备活烧。事到如今,她并不后悔,想到谢迎,她就觉得杀的好,杀的值。虽然怕死,可人还是要争口气的。
谢迟看着周围的人,大多是青寨来的,他们朝她扔石头,不停地呐喊,恨不得将她凌迟,一片片肉吃进肚子里去。
宋青桃清醒了,却很虚弱,她坐在大当家的旁边,恨红了眼,见人刚要点火,突然说:“等一下。”
点火的兄弟停下。
“她不是会勾引男人嘛?把她给我扒了,一件都不剩,给兄弟们欣赏欣赏。”
青寨的兄弟们举手叫好,一个个抢着要动手。
“我来!”
“我来!”
一双黑手刚落到谢迟的领口,陈峥扑上去扯开那人的手,护住她,“这是少当家的人,不能这样。”
宋青桃脚踝全是荆棘刺伤,艰难地站了起来,“你给我滚开。”
“不行!”陈峥看向何长辉,“大当家的!少当家会生气的!”
何长辉抽着烟,眯眼道,“好歹是小沣的人,留几分颜面。”
无人再敢闹腾。
陈峥还挡在谢迟面前,宋青桃又喊,“你还杵在那干嘛?要陪她一起死吗?”
“大当家的,等少当家回来再处置吧。”
何长辉不语,沉浸在烟熏雾绕的世界。
“陈峥,赶紧滚下来,你是要与青寨为敌吗?”
“下来!不然连你一起烧!”
陈峥转身看向谢迟,“我可能护不住你了。”
谢迟垂着脑袋,无力抬头。
陈峥知道何沣的脾气,她真要被活活烧死了,指不定能闹出什么事来,他仍要争取,“大当家!”
青寨的弟兄直接上去将陈峥抬了下来。
“放开!放我下来!大当家!你知道少当家喜欢她!不能烧!不能烧……”
声音渐远,一会的功夫,人已经被抬的不见踪影。
他们拿着火把将木棍点燃,炙热的火环绕着她,浓烟窜进鼻子,让人不能呼吸。
火外的人们还在叫嚣,比宴会的狂欢还要卖力。
谢迟半睁着眼,看着火向自己慢慢逼近。
去济南之前,爷爷说要给自己说亲,那男的还是个大学生呢。爷爷说他家虽算不得名门望族,也没有大富大贵,那孩子却为人老实,有文化,思想进步,跟了他,以后受不了苦。
如果没遇到这些土匪,没被掳上山,早就回到家,说不定已经可以定亲了。
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
谢迟一时想不起来了。
好像姓薛。
她闭上眼睛,幻想起来。
不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身高如何?长相怎样?
若是像何沣那般……
她弯起嘴角,脑海中浮现着他的样貌。
若是如他那般,还是不错的。
可惜了。
……
“少当家的!”
“小沣!”
好像有人叫他的名字。
火热的她睁不开眼,突然一阵风拂了过来,带着熟悉的味道,落在她面前。
“醒醒!”
她努力地、艰难地睁开眼,看到眼下的黑靴。
初次见面,他就穿着这双黑靴,从那醉汉手中救下了自己。
当时她看到这鞋边的血,觉得自己更加九死一生。
却没想到,他是个这样的人。
“阿吱!”
“阿吱!”
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他的手上、脸上还沾着碳灰,眼里映着熊熊的火焰,充满了愤怒。
“你还要我救你几次?”
……
第22章 数到三
谢迟眼眶湿润,有种绝处逢生的错落感,“你来了。”
何长辉见何沣跳进火里,腾地站起来,烟都丢了去,“快灭火!愣着干什么?灭火啊!”
谢迟手脚皆被缚在木桩上,何沣用刀一根根割着绳子,左手松绑,她直接倒在他的怀里。
第一次觉得,浓浓的煤炭味这样好闻。
云寨的兄弟们接来水,一桶接一桶地往火上倒。
宋青桃急了,瘸着腿滚下来,“不许灭!谁让你们灭了!停下!”
她一边说一边掏枪,胡乱朝谢迟打过去。
谢迟脚上的绳子还未割开,何沣蹲在地上,听见身后的枪声,子弹从身边擦过。
宋青桃第一枪打偏了,她又拔枪,稳住手对着谢迟,不料何沣忽然站了起来,生生替她挡下一枪。
子弹打中何沣的右腹。
青羊子将宋青桃按在地上,她已然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竭力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杀了她!”
何沣裤子着了火,好在水浇的快,烧伤不严重。
连同青寨的人都看呆了,没想到少当家居然会直接跳进火海去救下那女人,再看他一身戾气的模样,一时皆不敢喧哗。
待何沣抱着谢迟走下来,才有个不要命的喊了声,“不能放了她!”
随即有人躲在人群里起哄,
“她杀了我们大当家的。”
“对杀人偿命!”
何长辉站在大堂口叫他,“何沣!臭小子,滚过来!”
何沣没听见似的,抱着谢迟直奔自己院里去。
宋青桃还被青羊子按着,冲何沣大喊,“三哥哥!”
何沣突然停步,转身看向宋青桃。
“青羊子,放开她。”
青羊子这才松手。
宋青桃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何沣,颤着声对他说:“三哥哥,我爹死了。”
“我知道。”
“那你还护着她?”宋青桃揩去眼泪,继续问他,“我们认识十几年,就不抵她这几日吗?你知道的,我这么喜欢你,她杀了我爹!那是我爹啊!”
何沣腹部的弹伤汩汩出血,抱着虚弱的谢迟挺立着,仿佛一点事都没有。
“她不是看上去这样的,她一直在你面前装弱小,装可怜,博取同情,利用你,就是为了报复我!其实她的心比谁都黑!她的腿早就好了,一直在骗你!”宋青桃抬起手,给何沣看手上的伤,她的手腕被荆棘磨得血肉模糊,袖口浸满了血,“她折磨我,拿针刺进我的手指,我的手脚全是这样的伤,她把我绑在树林里等死,好在我命大,才被兄弟们找到。”
何沣没有说话。
宋青桃委屈地看着他,“三哥哥?”
“对不起。”何沣半边身子都疼得没知觉了,却没有泄下一口气,“你有错在先,她杀人不对,这次我替她挨一子弹,你觉得不够,我再替她受你一枪。”
“你就这么护着她?拿命护着?为什么?”宋青桃眼睛红了,“我也差点死了。如果今天是她杀了我,你也会为我讨公道吗?”
何沣沉默了。
宋青桃凝视着他,他的眸中尽是冷漠,比从前还要冷,“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喜欢她哪里?因为漂亮吗?”宋青桃上前一步,“漂亮的人这么多,你又不是没见过,为什么偏偏对她这么好?”她拿枪口抵着何沣的脑袋,眼泪哗哗地往下落,“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青羊子见状,举枪对着宋青桃。
何沣眼神示意他放下。
谢迟闭着眼,无力地靠在何沣的胸前,轻轻抓了抓他的衣服。
何沣垂眼,更紧地抱住怀里的人。
宋青桃看着他们这些小动作,苦笑一声,痛恨地瞪着何沣,“何沣,我恨你。”
她泪流满面,笑着往后退,终还是没舍得下手,“你这么爱惜她的命,那我就祝她不得好死,祝她像你娘一样,总有一天抛弃你!”
……
宋蟒的尸体被青寨带走了,谢迟床上还遗留着大片血迹。何沣把她抱回自己房间,刚放到床上,青羊子已经把医生带来。
医生大致检查一番,松口气,“还好,不重,都是皮外伤,先帮你处理弹伤。”
“不用。”何沣表情严肃,重重往凳子上一坐,“帮她先弄。”
医生无奈,“你捂着点伤口,别失血过多了。”
“嗯。”
医生给谢迟缝好伤口,上完药,裹上纱布,何沣才同意治自己。
她的伤确实不算严重,除了后肩的一处刀伤和三道鞭痕,大多是撞击的淤青,没伤到骨头与内腑。反倒是何沣,除了弹伤,小腿还被烧伤了一块。
王大嘴在给谢迟上药,何沣带医生去了别的房间。
医生给他取出子弹,陈峥在一旁细讲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他的脸青一块紫一块,是被青寨的人打的。
弹伤包扎完毕,医生再给他处理烧伤,“还好烧的不严重,不过怕是得留疤了。”
“大老爷们怕什么疤。”何沣看了眼自己的腿,没当回事,“好了没?”
“好了,药记得抹。”
“嗯。”何沣心情不好,没等他完全包扎好就站了起来,“药给陈峥,回头再给青羊子。”
陈峥点头。
“等一下。”医生蹲在地上不让何沣走,“好了,最近别大动作,好好养着。”
“嗯。”
……
王大嘴刚给谢迟抹完药,穿上衣服,何沣就进来了。他脸色难看,瞧着吓人,王大嘴始终低着头,没敢吱声。
“出去。”
“欸。”
何沣坐到桌边,盯着她。
谢迟趴在床上,正啃着一个馒头,“医生怎么说?”
“我就走这么一会,你就这么按捺不住?”
谢迟沉默片刻,说:“谢谢你赶回来救我。”
“腿能走路了?”
“嗯。”
“什么时候能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