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心蕊都敢打,太刚了。”
“学疯了吧。”
李曲俯身,靠近张心蕊的脸,眼神吓人,声音更吓人。
旁人离得远,或许听不清,可季潼就在半米外,他的每一字都格外分明。
“我不想打女人,但是你敢动她,我让你做鬼都不好过。”
张心蕊蹬脚踢他,李曲手下用力,掐到她面目狰狞,眼珠子都红了。
照他这架势,怕是得把张心蕊生生掐死。
季潼拉住他的袖子,李曲身体顿时僵住,他侧过脸看向季潼,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愫。
季潼怕事情越发严重,劝阻他,“松开,别打了。”
李曲听她的话,松了手。
张心蕊立即翻到一边,握着脖子使劲地咳着。
季潼弯下腰去捡散落一地的书本,谁料李曲握住她的双肩,把人捧了起来,他一脸动容地凝视着她,眼中的光剧烈地晃荡,仿佛下一秒便要哭了出来。
这个人怎么了?
她迷惑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阿”话没说出口,被他生生咽了下去,“没事。”
突然,张心蕊龇牙咧嘴地举着凳子狠狠地朝他们砸了过来。
李曲偏身挡了一下,咚的一声,他的身体往前倾,眼镜掉了下来,手也从她的肩上滑落,扶住了课桌。
周围又发出一阵惊叫。
李曲连眉头都皱一下,反问季潼,“伤到没?”
季潼扶住他,“你的背。”
周遭的一切模糊起来,李曲晃了晃头,揉了揉眼睛,极度不适应。
季潼拾起他的眼镜,没有说话。
李曲接过这小玩意,翻看了看,格外不熟练地戴到了脸上,世界顿时清晰了。
上课铃声响起。
外头看戏的同学不舍离去。班主任未到,化学老师夹着书本先走了过来,见教室外围了一群人,“都干嘛呢?”
“打架了。”有同学说。
化学老师站到门口,看着一地狼藉,和几个外班人,“你们几个干嘛呢?”
张心蕊被两个同伙拖着从后门跑了。
“你们三站住!”化学老师没叫住那几个,转而看向李曲,“你哪个班的?”
李曲没理他,捡起书本,拉正桌子,对季潼说:“你好好上课,别怕,我先走了。”
季潼仍处在迷惑中。
自己跟他认识么?为什么他这语气像相识许久的朋友一样。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莫名的难受。
化学老师站在门口,堵住李曲的路,“问你话呢,你叫什么?班主任是谁?”
李曲突然看向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让开。”
化学老师心里忽然怵了一下,自己居然被这毛头小子一个眼神给震住了?
不像话。
“我问你哪个班的?在我们班干什么?”
李曲撞过他的肩直接走了出去。
化学老师懵了,教学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学生!
等他反应过来,李曲已经走远了。
“你给我回来!”
……
第3章 好奇怪
班主任姗姗来迟,路上,班长已大致将经过述说了一遍。
班里有同学补充:“是李曲帮了她,还受伤了。”
原来他叫李曲。
季潼觉得愧疚,又有些不放心,那个李曲到底是因为帮自己才被砸了一下,且砸的还不轻,于是她对班主任请求:“我能陪他去校医室看一下吗?”
“你去吧,等会下课到我办公室来。”
“谢谢老师。”
季潼走出班里,碰到刚见了男友开心跑回来的甘亭。
“上课了你跑哪去?”
“回来再说。”
甘亭奇怪地回到座位,班里气氛不太正常,平日里喧闹归喧闹,可现在这一对两对的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甘亭问后座,“大家说什么呢?”
“刚才季潼差点被人打,十三班一个男的替她出了头。”
“什么?!”甘亭惊讶不已,“谁会打她?”
“张心蕊,没打着,及时被李曲拦下了,你是没看到,太吓人了。”
“张心蕊要打她干什么?李曲又是谁??”
“好像是因为她男朋友勾搭季潼,李曲就是那个戴眼镜的学霸,据说……”
李曲早走没影了。
季潼忘了问他是哪个班的。
她失望回去,忽然背后传来声音。
“在找我?”
季潼回眸,见李曲站在楼梯口。
她朝他走过去,站到他的面前,问:“你的背碍不碍事?我想陪你去趟校医室。”季潼很少跟男孩交流,两句话没讲耳朵都红了,也不好意思直视他,“看一下。”
“我没事。”
“可是……”她掰着手指,抬眼看他,见李曲也看着自己,赶忙挪开视线,“砸的挺重的,万一有什么内伤。”
“那你带我去,我找不到。”
季潼一下子懵了,“我也找不到。”
李曲轻轻笑了笑,安静地注视着她。
季潼垂手冥思苦想,试图在脑中寻找些有关校医室的片段,“好像在图书馆旁边。”
“那就去找找看。”
季潼走在前面,后头的人一路注视着她。
她的脖子又细又长,后颈偏右侧有一颗小痣。她很瘦,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腰有多细。她穿着白色运动鞋,连鞋边都干净的不像话。
她扎着马尾,发梢轻轻刮着后背,风吹过时,将发间清香带来,卷入他的鼻息。
真好闻,是他从未闻过的味道。
李曲跟着她在校园里瞎转,越走越偏。
季潼绕晕了,不知道该往哪走,“好像是这边。
不对,应该是这边吧。”
她觉得丢人极了,心想此刻要是大花在就好了,还能为自己指路。可是学校竟然一个鬼都没有。
季潼有些郁闷,不想碰到时候偏碰到,有需求了一个鬼影都不见。
最后,还是李曲发现了校医室。
病床与外面以一淡蓝色屏风相隔,李曲脱了上衣,坐在病床上,校医为他检查。
季潼就站在门口,隔着屏风,隐约能看到她的影子。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就没从她的身上离开过。
“这里疼不疼?”
李曲“嗯”了一声。
“这里呢?”
“嗯。”
“这?”
“嗯。”
“打的不清啊,最好还是去医院拍个片。”
“嗯。”
“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
“同学?”
李曲看向校医,“嗯?”
“到底疼不疼?”
“不疼。”
校医无语,“你还是去医院看吧,我这治不了你。”
“噢。”
李曲穿上衣服走出来。
季潼迎上前一步,“怎么样?”
“我就说了没什么。”
校医无奈地摇摇头,以身体不舒服为借口跑来医务室谈恋爱的,他已经见怪不怪了,连句话都懒得跟他们说。
回教室的路上,两人并排走,相隔半米的距离。
快到教学楼下,季潼道了声“谢谢。”
李曲安慰她:“别怕,她们再凶不过是一群孩子,翻不起多大浪。”
季潼心里暗想:这话说得,敢情你好像很大年纪似的。
“回去好好上课,不要多想,多吃点饭,你太瘦了,以后”他忽然缄口,有太多的话要说,可说太多又怕她觉得奇怪。
季潼确实听的一头雾水,他怎么像奶奶一样唠叨。
一楼梯口,季潼停下来,李曲也跟着站住脚,她抬头仰视他一眼,“你……注意身体。”
她的嘴一张一合,像是还有话要说,李曲心欢喜地等了半晌,等来了一句,“如果哪里不舒服就来找我,我陪你去医院。”她顿了下,补充了一句,“医药费我出。”
“真的没事。”李曲弯起唇角,张开手臂,“你看。”
这动作像极了要拥抱。
季潼一时居然害羞了,点点头,想要赶紧离开,“那我回去了,谢谢你。”
李曲没说话。
季潼小跑着上了楼梯,拐弯处,她突然回首,“你是哪个班的?”
这可把他问住了。
于是,他假装没听见,绕到墙的另一边。
等季潼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何沣才从这具身体出来。
李曲摔倒在地,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都在晃。他突然连滚带爬地冲向卫生间,对着池子哇啦哇啦地吐起来。
吐完,他直起身,背后一阵吃痛。
什么情况?
何沣俯视着他,心里略有愧疚,他已经几十年没有附过人体了,一般人也受不住他。
他跟着李曲,直到他安全回到班里才离去。
李曲浑身无力,虚弱地打了声报告,在全班的瞩目下垂头丧气地坐回座位。
他找出试卷摊开,一扭头,见同桌一直盯着自己看。
“看什么?”
同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没看出来啊。”
“什么?”
“帅。”
有病。
李曲懒得理他,他看着试卷上的字发晕,听老师讲了一个题,迷迷糊糊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
凌晨,孟沅和两个野鬼正趴在屋顶上,远远地欣赏一个过忌日的女鬼享用大餐。
何沣唤了她两声,没把她召来,倒把另外两个鬼给吓跑了。
何沣到她旁边,“聋了?”
“没有。”
“听说你打架了,谁打你?”
“谁敢打我,是我打他。”
“为了什么?”
“他说你汉奸。”
何沣沉默了。
“气死我了。”
“随他说吧。”
“不行,就不让说,明明不是。”孟沅狠哼了声,“以后我听一次打一次!”
何沣没有说话。
孟沅可怜巴巴地望着那些食物,忽然哀叹一声,“真羡慕,好想要贡品,馋死我了,看着好好吃啊。”
何沣掏出钱给她。
孟沅开心地接过来,“给这么多!”
“拿去买吧。”
孟沅数着数着,突然抬头看他,“工钱都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用不着,拿去吧。”
“借你的威,有些小鬼也怕我,偶尔会给点小钱小惠给我,让我给你传传好话。”孟沅笑着抽出两张还给他,“身上还是留点吧,万一要打点什么呢。”
“我不需要这些来打点。”
“你平时不要那么凶,起码跟同事、上级好好相处吧,关系还是很重要的,你混好了,我也沾光啊,说不定哪天也能混个官当当。”
“也行。”何沣伸手,刚要收回来。
孟沅赶紧缩回手,将钱收收好,“算了,反正你也相处不好,浪费!”
她嗖的溜没影了,“我去啦。”
何沣轻笑了笑。
孟沅未成家,那年南京城陷,她从死去便是孤魂野鬼,没有棺椁,不受阴司庇护,不享补贴,也没有固定的休憩之处。多年来,无依无靠,受尽欺凌,直到偶然遇到了他,日子才好过些。
何沣生前没有姐妹,父母兄弟也早已投胎转世,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这么多年一直待孟沅如亲妹。即便短了自己,也不会委屈了她。
远处,阴差锁魂,似乎遇到些麻烦。
那魂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不愿随阴差回阴司,又哭又闹。这事不归何沣管,下头有下头的规矩,大家各司其职,各单位互不干涉。
他只是远远看着,一时有些感慨。
漫长的几十年,过得可真快。
……
季潼做梦了。
她梦到自己骑着马,冲向山崖。
后面有人唤她,
“阿吱——”
马惊了,怎么也勒不住。
眼看着就要冲下去,季潼醒了过来。
夜深人静,她能听到自己短促的喘息声,她看着不远处墙上的插着小夜灯,心慌得厉害。
后夜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季潼打了一上午的盹,直到第四节 体育课,人才清醒些。
体育课好几个班一起上。
到了操场,季潼远远就看到了李曲,她正要与他打招呼,没料李曲看也没看她一眼,冷冷地从她身旁经过。
两个字噎在喉咙,生硬地咽了下去。
也许他没看到自己吧。
做完了热身运动,大家三五成群组队玩耍,有的打球、有的聊天、有的偷跑回班级……
季潼不合群,在这个班,唯一交好点的就只有甘亭。可甘亭和七班的男朋友钻小树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