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肋——扁平竹
时间:2021-05-25 07:27:02

  乔阮摇头:“没什么。”
  她见李月明没背包,于是问她:“你书包呢?”
  李月明说在教室呢:“今天要去外婆家吃饭,李慎想把作业写完了再回去,我等他。”
  “这样啊,那我就先走了。”
  “嗯,明天见。”
  “明天见。”
  乔阮出了校门,走到一半发现自己保温杯没拿,担心学校关门,她特地走的近路。
  安静的巷子,她刚过去,就看到那里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乔阮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沈负靠墙站着,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
  他微微抬头,看着天空。
  脖颈线条拉伸到仿佛紧绷,随着他吞吐烟雾,喉结上下滚动。
  他抽烟的姿势很熟练,应该不是第一次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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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阮回到家,看到一地的狼藉,那些锅碗瓢盆全都摔在了地上,电视机也被砸破了。
  夏依然蹲在地上发呆,脸上全是伤口。
  看到乔阮了,她急忙从地上站起身,脸上仍旧是那副温柔笑貌:“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妈妈还没来得及去买菜。”
  乔阮眼睛瞪大,跑过去:“是不是他又打你了?”
  夏依然笑道:“没有,这是我自己摔的。”
  乔阮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他在哪,我去找他。”
  夏依然拉住她:“阿阮,你去找他又能又什么用呢,你不用管妈妈,这点伤算不了什么的,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学习,知道吗?”
  对啊,她去了又能干嘛呢。
  她不是第一次这么无力了,但是这一次似乎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难过。
  很多事情全部在一瞬间都来了,她就像是一个固定靶,所有子弹都朝她这里发射。
  于是她便从中间断掉了。
  屋子里的狼藉是她收拾好的,她让夏依然先好好休息,她来买菜做饭。
  夏依然欣慰的看着她,说她的乖宝懂事。
  可她却看不到平静的皮囊里,那颗已经过重负荷,而坏掉的心脏。
  那天晚上,乔阮盯着美工刀看了很久,最后伸手把它拿过来。
  它尝试着在手腕上划了一刀,不深,只是出了一点血。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连死都有这么多顾虑。
  怕妈妈难过。
  她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就睡了。
  在梦里,她梦到自己成了一颗水星,太阳在她面前变得很大。
  她很温暖。
  然后她就醒了。
  是被开门声弄醒的,她开门出去,马叔叔手上提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
  看到乔阮了,他的神色有些不自在:“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想到妈妈脸上的伤,她看他的眼神还带着恨:“去学校。”
  马越霖没看她,所以也没看到:“这是给你妈妈买的蛋糕,你要是没吃饭的话,就吃点再去学校。”
  他昨天喝醉了,回家发了一遍酒疯。
  今天酒醒以后才记起来那些事,是过分了点,所以想要和夏依然道歉。
  乔阮说不用,进洗手间刷牙,手上的纱布昨天晚上睡觉时掉了,上面的伤痕还很明显,但已经不流血了。
  轻生的念头是短暂的,她还没有脆弱到这种程度。
  以后不做这种傻事了。
  乔阮到学校的时候还没多少人,等她专心做完一套题以后,差不多都到了。
  今天下雨,早操被取消,改成了自习。
  江演是最后来的,乔阮写的认真,没有注意到。
  这张试卷是高三上次的期中考试卷,数学老师让乔阮做的。
  最后一道大题有点难题,她换了很多种公式都解不出来,草稿纸都写满了三张了。
  江演把书包放下,看了她一眼。后排的张城跑过来:“阿演,晚上的篮球赛你去吗?”
  他皱眉:“滚远点。”
  声音刻意压低。
  张城悻悻,滚了。
  “呀。”
  乔阮似乎终于解开了,激动的发出了一声极小的奶音。
  笑容都漾进眼底了,她拿着笔在试卷上面写下解题步骤。
  江演不屑的转着笔,书呆子。
  嘴上这么说,视线却往她的试卷上看,然后看到了她拿笔的那只手,手腕上的伤口。
  他握住她的手腕,冷声问她:“这是什么?”
  数字八还没写完,就因为他突然的举动而带出长长的一条痕迹。
  乔阮把手抽出来,不算特别硬气,但是平静到不见任何波澜的语气:“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招惹你,我只想好好学习,我不会打扰你,希望你也不打扰我。”
  她重新去写解题步骤,江演却不依不饶:“我他妈问你手腕上的是什么!”
  这声音太大了,教室里的所有人都被吓到,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也忘了自己手头上的事。
  乔阮并不想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安静维持了几秒钟,江演避开她手腕上的伤,把她拉出去。
  教室外面,没人了。
  江演说:“现在可以说了?”
  乔阮对江演已经算不上讨厌了,是厌恶,是恶心。
  他当着全班的面撕掉被她碰过的试卷,却不知道,被他碰过的东西,她都不会再要了。
  那支他写过的笔她扔了,那件外套她也扔了。
  她没有任何隐瞒,很直白的说了:“我自己割的。”
  江演皱眉:“你为什么要割这个?”
  乔阮抬眸看他,佯装的镇定还是被惧怕给弄的支离破碎。
  见她看着自己,江演愣了片刻:“因为我?”
  安静了很久的乔阮突然开口:“我知道你很讨厌我,那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也很讨厌你。”
  江演面无表情:“哦,是吗。”
  “我可以进去了吗?”
  江演冷笑:“现在是我拉着你不让你进去?”
  乔阮没有再理会他,进去了。
  她名字里的阮不是软,她其实一点也不软弱,她反抗过,但是反抗也没用。
  于是她变得逆来顺受,但这并不代表她是软弱的。
  她的爱恨太分明了,分明到毫无回转的余地。
  江演擅自把位置换了,又到了最后一排,乔软的同桌换成了一个很内向但是聪明的男生。
  他羞怯的和乔阮打过招呼,乔阮也和他打了招呼。
  终于,终于逃离了江演。
  中午放学,李月明没去吃饭,她没胃口。
  乔阮就也没去,陪她在教室里啃面包:“江演怎么回事,自己把位置换了,良心发现?”
  面包有点噎,乔阮喝了好久的水才终于顺下去,她不太想在讨论江演这件事上浪费时间,点了点头:“大概吧。”
  下午的课用在了测试,三节课做两张卷子。
  数学老师拿着茶杯,透明的玻璃茶杯,甚至能看见漂浮在里面的茶叶。
  他走到乔阮边上,轻声问她:“试卷写完了吗?”
  正给自动铅笔换笔芯的乔阮打开从课本里拿出那张夹在里面的试卷:“写完了。”
  她把试卷递给数学老师。
  后者批阅了一遍,高三的试卷乔阮也只扣了五分。
  他拿上茶杯和试卷,让乔阮出来一下。
  乔阮放下笔起身跟过去。
  他们走后,刚刚还安静的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
  那些看乔阮不顺眼的女生阴阳怪气道:“我看她挺讨数学老师的喜欢嘛,该不会还去家里补过课吧。”
  不是所有人都附和她,大多数都觉得她这番话恶臭,但没人愿意多管闲事。
  除了李月明,乔阮和班上的其他人都不熟,再加上她又是中插生,大家加起来甚至都没和她过几句话。
  那个女生又要开口,从后面直接砸过来一个篮球。
  力道大,扔的又准,她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捂着后脑勺骂道:“谁啊,谁他妈这么不长眼睛?”
  江演在最后一排坐着,坐姿吊儿郎当的:“听这个说话口气,还以为什么天仙呢。长成这样的也搞校园霸凌?”
  他站起身,慢悠悠的走过来,拿走她手里的球,善意的劝诫她:“长的丑就好好学习。”
  李月明快笑死了:“江演,你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
  被当着全班的面说丑,那个女生难堪,却又不敢反驳。
  江演不算是一个好学生,但他也差不到哪里去。
  优渥家庭养出来的,都极具分寸感。
  他不会打女生,但那个女生还是怕他。
  长得帅成绩差,家里又有钱的男生,一旦没了那点束缚他的分寸感,不知道能浑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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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学老师主要是把乔阮丢的那五分给她讲了一遍。
  是怎么丢的,应该怎么避免。
  乔阮在学习这方面很聪明,一点就通,所以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
  等乔阮从办公室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拿着篮球从教室出来的江演。
  她没有看他,直接进了教室。
  放学的时候李月明把她走了以后发生的事讲了一遍:“陶小莲还真当自己是混社会的了,不过江演还算是说了一句人话。”
  乔阮不太想讨论江演这个人,也不太想听到这个名字,于是她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门口新开的那家奶茶店,听说那里的芋泥奶茶很好喝,要去吗。”
  李月明的注意力果然被移开了:“好啊,我都好久没喝奶茶了。”
  二班的老师拖堂,还没下课,李月明牵着乔阮的手,说等一会。
  “等沈负和李慎放学,我们一起去。”
  乔阮沉默了会,没有开口,但还是等在那里陪她。
  二班的班主任正在愤慨的讲着大道理,应该是讲到了兴头上,要不是过来巡视的教导主任提醒放学,恐怕他还要继续讲。
  李慎和沈负前后脚出来,李月明牵着乔阮过去:“你们老赵可真能拖。”
  李慎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我们班上有人谈恋爱,被他发现了,气了个半死。和我们讲了一整节课早恋的危害,还说以后再被他抓住了绝对重罚。”
  “都高中了,还管谈恋爱呢。”李月明把书包扔给李慎,“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奶茶店,姐姐请你们。”
  沈负看到乔阮了,后者正在努力躲避他的视线,他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淡声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李月明困惑的看一眼沈负离开的背影,又看一眼李慎。后者耸了耸肩:“和我可没关系。”
  她又看乔阮。
  乔阮低头抿唇,没有答话。
  于是李月明就懂了。
  她以小姐妹之间有些私房话要讲为由,把李慎赶走。
  最后在李月明的再三追问下,乔阮才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全讲了一遍。
  李月明沉默了很久,突然问她:“乔阮,你跟我说实话。”
  她突然这么正经,乔阮有些不习惯,愣了会:“什么?”
  李月明一脸严肃:“你是不是喜欢沈负?”
  似乎没想到她会猜出来,乔阮有几分羞于启齿。
  她始终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喜欢沈负的。
  那个叫苏瑶月的女孩,哪怕没见到真人,乔阮都知道自己比不上。
  他们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沈负不顾风雨,每天都会去接她。
  这些乔阮永远都比不了,她也没想过要比。
  虽然没有听到乔阮的回答,李月明似乎笃定乔阮喜欢沈负这件事。
  她鼓励她,给她自信:“如果你真的喜欢沈负的话,你不用顾虑苏瑶月的,我之前说他们互相喜欢纯粹是我瞎猜的,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都没在一起,以后也不可能在一起的。而且他们没什么关系,只是从小一起长大而已。。”
  “只是从小一起长大这点,我就已经比不了了。”
  原生家庭似乎很容易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乔阮总是喜欢自我否定,她好像不愿意相信是有人爱她的。
  或许在她看来,有人喜欢她这样的人,已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
  李月明不希望她这么想,她很优秀,是李月明努力靠近的那种优秀。
  “我也和沈负一起长大,你觉得他喜欢我吗?苏瑶月借住在他家,他每天接送也只是出于教养礼貌而已,这些和喜欢是没关系的。”
  乔阮是羡慕的,羡慕苏瑶月。
  她的人生中,单是有沈负陪着这一条,已经足够让她羡慕很久了。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喜欢去村长家看电视,电视里有很多英雄,他们会将你从生活的泥泞中拯救出来。
  年幼的乔阮一直天真的以为,或许,或许她也有这么一天的。
  她觉得,沈负就是她的英雄。
  但他不是,他是别人的英雄。
  李月明为了让她相信沈负不喜欢被沈瑶,甚至说要用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做担保:“我保证他不喜欢苏瑶月!”
  她一脸认真严肃。
  乔阮是被她的表情逗笑的,为了防止李月明把身上的每一个器官都拿来做担保,乔阮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李月明松了一口气,她给她勇气:“如果很喜欢一个人,就要坚定自己的选择,总有一天会成功的,这是恋爱手册里的第一册 。” 
  “恋爱手册?”
  这是李月明瞎编的,她也回答不出来具体的,敷衍的一笔带过:“孤本,早不见了,但内容我背下来了。”
  乔阮看穿了她的谎言,却也没有戳破,垂眸轻笑。
  暗恋的确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你会因为一些小事情而难过,也会因为简单的一句话而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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