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护他那娇妾心切了,抓了崔书宁的手腕一把将她甩开离着金玉音更远了些。
崔书宁那手腕也只剩一副骨架,入手的瞬间他又是心中一空,但是不及细想这感觉,人就已经被他甩了出去。
力气倒是不大。
崔书宁踉跄了一下也站稳了步子,再抬起头时,就又恶意满满地笑了:“你想试试看吗?横竖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若带着你的娇妾同归于尽……相较于之前,还是赚了呢。今天我就一句话,要么你答应与我和离,咱们好聚好散,你若不撒手,我以后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我要真是折腾起来,你顾家丢人现眼不说,真伤及你那娇妾或者一双儿女的性命,怕你追悔莫及。”
顾泽于是终于相信
崔书宁要同他和离也许是有置气的成分在里头,但更多的还是被前几天的灵堂事件寒了心,真的介意有了隔阂。
生死,对一个人来说从古至今都是再大不过的大事了。
她心里若真过不去这个坎儿……
以这女人一贯不服软的做派她还真什么事儿都做得出。
可是这样被人当面威逼的事,他还是生平第一次遇到,终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是!”崔书宁干干脆脆的撂下一个字:“我前两天才刚进宫去见过太后,起码这一年半载之内你是别想让我无声无息死在你这顾家院内的。而我若真的与你不死不休的闹起来,可不是你这侯府的一道院墙就能彻底封死了消息的。所以干脆点,现在就一句话,离不离?”
顾泽胸口起伏,盯着她瞪了半天:“和离?你若一定要出府,那也只得是我顾泽休妻!无子,不孝,善妒,恶疾,哪一条都足够我将你逐出家门了!”
他再度想要上前开门离开。
这男人自大和死要面子起来,当真是叫人恨不能一巴掌忽死他。
“顾泽,你也别给脸不要!”崔书宁拿出泼妇骂街的架势,顺手将旁边一个柴垛推倒,一堆木头朝顾泽砸过去,他狼狈的闪身躲避,崔书宁就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是真要我再进宫一趟去找太后娘娘把事儿都给你摊开了说吗?我是没给你生出孩子来,那可不是因为我不会生,现在你我好聚好散,好歹咱们还能留一层遮羞布,若我真去太后跟前验明正身了……我不过就是丢人而已,你们顾家摊上的就是阳奉阴违的欺君之罪了。”
太后懿旨赐婚给他的妻子,他娶回来晾了六七年,这真的足以构成亵渎皇室和欺君之罪了。
可是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事,虽然顾泽和金玉音都心里有数,现在被崔书宁直白的当面抖出来,两人也都目瞪口呆,脸上火辣辣的。
这顾泽就是个自以为是的神经病。
崔书宁把话给他说开了,索性也不浪费口舌,趁着他俩发愣,气冲冲的推门先闯了出去。
一开门就看见以怪异姿势贴着门板偷听的沈砚和桑珠。
三个人,六只眼,互相都尴尬了。
“走!”还是崔书宁脸皮比较厚,立刻定了定神,拽了他二人逃也似的就跑回了东院去。
桑珠以为她要跑回去闭门生闷气的,却不想她回了院子就让自己给她换了命妇朝服,一边收拾还一边嘱咐:“把细软和那些值钱古物都赶紧打包收好,等我从宫里出来就立刻搬走。”
和离这事儿她得速战速决,否则等崔家的人反应过来,借故来顾家门前来截胡堵她,又是一堆的麻烦。
“姑娘您这到底是要做什么?”桑珠被她整蒙了。
这和离岂是说离就立刻能离掉的?
“你不用问,赶紧收拾打包就对了。”崔书宁没空给她解释,赶在顾泽叫人来封她院子软禁之前已经盛装匆匆冲出了门去。
之前她在更衣,沈砚就站在院子里避嫌,此时就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崔书宁顿住脚步:“别跟着我,你留在这帮桑珠收拾东西。”
沈砚不言语,也站着不动。
崔书宁跟他可耗不起,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只能随他了,匆匆出门上了车进宫去了。
等到顾泽那边得了消息,她已经跪在太后寝宫门外以无子为由情真意切的主动请辞了。
第18章 敬武公主
顾泽从柴房出来已经被崔书宁折腾的头昏脑涨,但好歹是想起来了他还有正事。
一时顾不上处理自己妻妾之间的糟心事儿,紧赶着抬了那位平舵主的尸首进宫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巷子口人来人往的热闹起来。
陆星辞隐匿在行人中间自然看到平舵主的尸体被抬出,她不好尾随顾泽以防暴露,再者跟着一具尸体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所以纵然心里没底,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在顾府门外,等着沈砚给她传消息。
后来不多时,沈砚也跟着盛装的崔书宁从门内出来。
崔书宁上了马车,去的也是皇宫方向,沈砚与她同坐在车里,出巷子口的时候佯装掀开窗帘看街上的风景,暗中和陆星辞交换了一个暂且叫她心安的眼神。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他就退回了马车里。
陆星辞是个颇有手腕和头脑的女人,她后续要怎么做事不用他去教。
他只陪着崔书宁去到皇宫门外,以他的身份是不能一起进宫门的,便等在了外面的马车上。
崔书宁进宫的消息是金玉音先听闻了,然后她摸不准对方意图,唯恐她真要破罐破摔进宫去告自己和顾泽的状……
顾泽位高权重,又和当今圣上关系好,是不怕什么,可是她娘家落难早就没了,如今扒着顾泽过活儿,万一宫里听了崔书宁的挑唆认定了她狐媚惑主有僭越永信侯正妻之嫌,宫里要她的命就只需一句话,顾泽还能为了她举兵谋反诛杀太后不成?
心里怕的很,当即就叫人去给顾泽送信,好叫他抓紧时间拦租崔书宁,以防这女人惹出大事。
崔书宁进了宫。
因为她前两天刚来过,余太后还当她就单纯是来和自己请安套近乎的,得了消息便应允叫人把她接进了宫门。
崔书宁在栖凤殿外头下肩舆,进得那寝宫院里的时候才发现今天余太后这寝宫里的气氛……
似乎是有点不太对劲。
过于安静庄肃了,洒扫走动的宫人都撤了,院子里现存的人也都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尽量不弄出动静。
大宫女将她带进正殿又进了后面的寝殿,却见这个时辰了余太后还穿着寝衣靠坐在床上,一脸苍白的倦容,旁边是她的亲生女儿敬武公主正在亲手侍奉汤药。
“太后,永信侯夫人到了……”耿嬷嬷也没了上回说话时候的气势,尽量放柔了声音禀报。
崔书宁于是跪下请安:“臣妇崔氏,给太后请安,见过公主殿下。”
看见敬武公主在场的同时……
崔书宁也立刻明白了余太后为何带病也要见她的原因了!
这分明就是物尽其用,拿着她当反面教材要现场给自己的女儿来场震撼教育啊!
因为
这位敬武公主就是崔书宁所在的这个剧本里最大的恶毒女配。
崔书宁当时做替身的那场戏是替金玉音跳城墙,说来凑巧,她在片场等道具时借的剧本就是剧中饰演“敬武公主”的演员的,并且有幸聊过一点剧情。
这位敬武公主眼瞎,从情窦初开时就对文武双全的永信侯府世子顾泽情根深种了,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余太后并不觉得顾泽会是女儿的好归宿,正好遇上崔舰急着给女儿议亲,便做主把崔氏指给了顾泽,想要断了女儿的念想。
但是言情小说里钟情男主的女配们基本都是一根筋,哪有会幡然醒悟的,纵然这位公主到了年纪也被逼无奈嫁了人,并且还被余太后差使回她自己的封地去过安生日子了,可是待到崔氏病故之后她却又活络了心思,又找借口搬回了京城,不仅赖着不走,还花样百出的想要再得到顾泽。
但她不知道的是,对顾泽而言他那宠妾金玉音才是真爱,而非只是发泄需要的玩物,这才是她最大的阻碍。最后顾泽顶着一切压力,宁肯扶正了金玉音也始终对她不屑一顾……
于是,本来性子就不算柔和的公主彻底被刺激黑化,又认定是萧翊这个做她皇兄的吃里扒外,才纵容的顾泽宁肯扶正一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也不肯要她,最后仗着她公主身份的便利与人合谋逼宫谋逆,要狠狠报复萧翊和顾泽这俩。
最后那场戏里就是她把金玉音绑上城楼,拿来威胁顾泽的。
当然,故事最后的结局肯定是“正义”的王者之师战胜反叛的逆贼,这位公主及其同谋死的一个比一个惨。
现在敬武公主还在京城是因为这才刚年初,年关时候她从封地回来过年团圆的。
崔书宁刚跪下,余太后母女就同时转头看过来。
敬武公主本来眼中是带着嫌恶的厉色的,却在瞧见她样子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愣住了。
张了张嘴,原是想要奚落攻击的,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余太后侧目瞧见她的反应,倒是颇为满意,冲着崔书宁抬了抬手:“地上凉,起来坐吧。”
崔书宁是有正事儿来的,而且那件事还必须得跪着说。
所以她跪着没动,却不得不先问候了余太后一声:“太后这是……凤体违和?前两日臣妇过来的时候瞧着您气色还是极好呢。”
余太后今日确实有点力不从心,只虚弱的笑了下。
耿嬷嬷见她跪着,就上前来扶,一面解释:“昨夜有个宫人摸进这栖凤殿来意图行窃,后被禁军射杀,惊扰了太后。太医看过,说是没大妨碍。侯夫人难道不是听顾侯爷说了这事儿才进宫来探病的吗?”
顾泽?顾泽回府就忙着给他女人惹出的烂摊子擦屁股呢,哪顾得上管宫里太后是不是受惊身体不适?
崔书宁并不想过分和那对儿男女主为难,索性直接忽略掉这个话题。
耿嬷嬷扶她,她客气的躲开对方的手,仍是端端正正的跪着又磕了个头。
余太后这时候就察觉出不对劲了:“你这孩子,动辄又行这么大的礼作甚?”
崔书宁道:“太后身体不适,按理说臣妇不该这时候再进宫来打扰的,但……实在是近日来噩梦连连,已经枕不安寝,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太后,当年臣妇得您恩信,嫁入永信侯府,但确实是我这身子不争气,这些年了也不曾为侯爷诞下个一儿半女,加上今年转过年来我这身子也是越发的不济……虽然太夫人和侯爷不曾嫌弃,但我自己也确实心中难安。这几日思来想去,实在还是觉得无颜继续再留在顾家了,所以斗胆恳求太后降旨,准我与顾侯爷和离。”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捧着药碗的敬武公主手一晃,差点当场跳起来。
余太后却怒不可遏的当场斥责:“说的什么混账话?你身为人家的媳妇儿,哪有主动请离的?简直胡闹!”
说话间却是禁不住忧虑去看身边敬武公主的反应。
崔书宁和顾泽过不过的下去她不关心,现在就怕是崔书宁离了永信侯府会叫她这女儿又活络了心思,又对顾泽生出念想来。
她这一怒,可谓气急败坏。
“太后,臣妇并非是一时意气,确实经过深思熟虑,求太后成全。”崔书宁也顾不上管她高兴不高兴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今天势必得将这事儿做个了断。
“不要再说了。”余太后怒火中烧,当即大手一挥:“耿嬷嬷,送她出去。”
敬武公主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是再度欲言又止。
耿嬷嬷连忙上前将崔书宁扶起来往外引去。
崔书宁倒是跟着她出了太后寝殿,可是出得殿门就甩开她的手,一转身就拎着裙角又直挺挺的跪在了大殿前面:“太后,臣妇心意已决,求您成全,准我与顾府和离。”
她这人还是懂事儿识趣儿的,纵然当初就是余太后为了一己之私推的崔氏进火坑,可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里,她还能冲上去抡当朝太后巴掌不成?
所以,也算是顾着余太后的体面,并没有跪在她的寝宫外面,而是跪在了院里,省得被太多人瞧见了传闲话。
她这么信誓旦旦的一跪,到底也是个侯夫人,还有着命妇身份,又没有罪责加身,耿嬷嬷就为了难,总不能硬撵出去。
殿内余太后约莫是真被气着了,隐约骂了两句什么,因为那寝殿太大,中间又隔了一重正殿,崔书宁没听清,她也懒得去分辨,就这么死心塌地的跪着。
这消息很快就在栖凤殿范围内传开了,不时有宫人跑过来躲在暗处指指点点的看热闹。
而宫外这边,金玉音确实得了消息就第一时间叫人过来给顾泽报信了,却奈何侯府的下人不能随便进宫门,下人也只得是在宫外等着,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过来之前顾泽已经领命带人去了码头上查那位平舵主的来历了。
崔书宁这一跪两个时辰,膝盖从麻到疼,又到再度麻木完全失去了知觉。
一直到正午时分,敬武公主带着贴身婢女从太后寝殿里出来。
她今天很沉默,走到崔书宁面前顿住了脚步。
崔书宁抬起眼睛。
敬武公主只是眼神复杂的又盯着她看了片刻,方才仰着高傲的头颅,施施然被婢女搀扶离开了。
午后顾泽从码头上回宫复命这才听到崔书宁跪在栖凤殿请辞的消息。
他往萧翊处打了个招呼交代了下事情的大概就立刻赶了过来。
经过一上午的发酵,崔书宁闹出的动静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顾泽骑虎难下,知道今天这事儿必须要有个了断了……
要么他就得当着皇帝和太后发誓以后绝对善待这个正妻,把人领回去供着,甚至得把金玉音母子送走,省得对方借题发挥,要么
就彻底摆脱这个女人,与她和离,叫她走人。
这两者之间,他当然毫无心理障碍的会选择后者!
第19章 和离走人
他来的急,算是萧翊给他放水帮忙通的气儿。
顾泽匆匆而来,一脚踏进栖凤殿的院子里,见着崔书宁跪在那里已经明显体力不支不太稳当的背影,只觉得胸口堵了口气,不上不下,塞得他前所未有的难受。
他狠狠剜了对方的背影一眼,然后就快步上前,一撩袍角和崔书宁并肩跪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