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给崔小宁哄去洗了手,桑珠那边也带人来摆饭了,没看见沈砚父子很有些奇怪:“姑爷和小公子呢?”
崔书宁把女儿抱到凳子上坐好:“他俩睡了,我就没叫,你让厨房给他俩留着饭吧,等他们睡醒了再吃。”
桑珠依言下去了,崔书宁带着女儿吃完早饭就又领着她去了贺兰青那里。
贺兰青上辈子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女红刺绣都是从小请名师指导,样样得心应手。这时代的女子一般都会自己绣嫁衣,寓意好,一针一线里都是对自己美好婚姻生活的向往和期待。崔书宁是没那个手艺,贺兰青虽然能做,可她之前一直也没太上心这个事,也没准备。现在她又是孤身来京之后才决定的要成亲,嫁衣自己现绣时间是来不及的,崔书宁就花高价请了绣坊代做了,说是当做给她的新婚贺礼,贺兰青就没推辞。
这会儿她在屋子里却是又动了针线。
崔书宁知道她在做什么,这阵子她只要得闲就再赶制一些,给顾温做的贴身衣物以及一些小物件,这会儿正在绣的又是一条腰带。
贺兰青年纪也不小了,何况她有两世的经历,早就没有了小姑娘的懵懂与羞涩,所以崔书宁进来她也没不好意思,正好手里那根线只剩下一点了,她便只抬眸看了眼:“你怎么有空过来?孩子爹呢?”
崔书宁牵着女儿的手走过来,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早上崔小宁睡醒闹起来,那俩都被吵起来了,睡回笼觉去了,我被她缠的也没法睡,索性就过来找你说说话了。”
贺兰青专心致志的把手里最后的几针走完,线头给收了尾压在细密的绣线之下藏住。
崔书宁看向她摆在墙根底下的那个大木箱,里面零零总总准备的东西也差不多填满了,于是随口打趣:“你可千万把你这箱子东西藏好了,别叫我们家那小混蛋知道了。”
她对沈砚确实已经够好了,但实际上她一点也不符合这个时代对女子的审美和要求,下不得厨房洗手作羹汤,也没那个耐性一针一线的给夫婿缝制新衣。
贺兰青把快完工的腰带暂且放回针线筐里,落落大方的露出一个笑容:“毕竟曾经也都是用心学过的,用得上总比荒废了好。”
就算她不做,顾温也不会挑剔。
可是上辈子她因为嫁的人特殊,就算学了这些也完全用不上,萧翊不会稀罕她的东西,甚至于眼神里明晃晃看她这个人都透着冰冷和嫌恶。她那时候嫁的也是身不由已,当发现萧翊这个人对她的态度之后,她就自动歇了心思,只尽职尽责的做好一个皇后就好,也不会自取其辱的去讨好。
那时候死时,她只觉得是解脱。
却是直到遇到了真心想要托付并且相守一生的人之后……
再回头看看才知道那一生里其实是有许多的遗憾和怨愤的。
好在,她有这样的运气,可以抛开过往重来一次。
她手指抚上那些针脚细密的绣品,眉目之间一片柔和的宁静。
她其实并不需要亲口说出什么,就能给崔书宁很深的感触。
有些话,曾经她觉得自己一个外人不需要去说,此时却忍不住握住贺兰青的指尖,坚定的告诉她:“顾温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会是个好夫婿。”
贺兰青被她一本正经的语气逗乐了:“这是我自己选的人,还用你说?”
崔书宁看着她明媚美艳的面孔和眉眼深处那种温柔端庄到骨子里的眸光,却只能一遍遍在心里祈祷期望着这个姑娘这一世的人生不要再横生枝节,就遂了她简单的心愿这么走下去。
她带崔小宁在贺兰青这玩了半个时辰,也不放心把崔小砚长时间的交在沈砚手里,就赶着回去了。
结果刚一进院子,就听见书房里沈砚一声暴喝:“往哪儿跑,你给老子站住!”
崔书宁头皮一麻,就怕这个不靠谱的孩子爹脾气上来会和孩子较真,赶紧把牵在手里的崔小宁先塞给桑珠,自己快走两步冲进了屋子里去。
推门一看……
沈砚坐在床上,额角青筋暴起,一手拎着他儿子的后衣领,一手两指嫌弃的扯着自己的衣襟抖啊抖。
他那身上靠近腹部的那一块是一片湿漉漉的不明液体。
崔小砚只有脚尖点地,跟只悬空的小王八似的,四肢直挣扒,眼珠子乱转。
他显然是已经意识到自己做了混蛋事,尿完之后就醒了,趁着沈砚那头次遭遇这种情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手脚并用的从他肚皮上翻下来,爬下床要跑。
所以即便沈砚逮了他,方才又大声吼他,他都没带委屈吵闹的,只是拼命挣扒。
只是眼见着崔书宁一把推门闯进来,熊孩子眼眶里立刻两泡泪,毫不犹豫哇的一声嚎啕起来。
沈砚正恶心他身上那片水渍呢,冷不丁被他扯着嗓门一嚎都给哭懵了。
他还当是自己扯他领口太用力,勒到孩子了,心里后怕的赶紧把他放下来。
然后崔小砚双脚一落地,立刻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飞奔过来,一把抱住崔顺宁的大腿,然后就哇哇大哭的告状:“尿尿了……嗝……爹爹坏坏……不给我尿……呜……”
沈砚:???
啥意思?合着你尿老子一身,还敢告刁状?
这可还当着面呢,老子有罪证!罪证!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今天的二更0点以前还是悬,需要睡美容觉的大宝贝不要等,保守估计1到一点半才能出来,晚安啦。
第294章 一家之主
沈砚觉得他这混账儿子是恶人先告状,品行堪忧。
但崔小砚却是真委屈。
他每天早上睡醒之后崔书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痰盂叫他尿尿,可是他爹失职不靠谱啊,到了该伺候撒尿的点儿了也不给自己把尿……
实在也是崔书宁平时伺候他们姐弟俩太有规律了,崔小砚长到这么大一共也没尿过几次裤子,现在却破天荒的尿了自己一身,他脏的受不了,孩子也是有点吓懵了。
所以他真不是演戏,这会儿看到崔书宁是真委屈。
小孩子没大人那么多想法,委屈了就要表达出来,而表达的方式就嚎啕大哭的告状。
沈砚身上被那一泡热乎乎的液体烘的,脸通红。
这要是崔书宁甩给他这么大个锅,他绝对当场炸毛,得狠狠的闹上一场,可是现在
一个一岁半的孩子先发制人,他就是再有理,他能跟这么个小不点儿一起争着去崔书宁跟前告状理论吗?
他跳下床,黑着脸走过来。
崔书宁可从来不觉得他会比他儿子更讲理。
崔小砚尿的自己裤子也湿了一大片,她知道孩子难受,也嫌弃的紧,就赶紧摸摸头,把孩子从身上扯下来牵在手里:“好了,不哭了,湿的怪难受的,咱们先回屋去换了。”
“呜……”崔小砚哭得挺惨,已然上气不接下气,一步一打嗝的倒是乖乖被她领走了。
沈砚才刚走到崔书宁面前。
听着她一边温声哄着崔小砚把人领走,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那摊不明液体,要说不气那是假的,一瞬间也有点气得顺不过来气了。
他觉得崔书宁这是拉偏架,还护着那小兔崽子把他遗弃了。
可是崔书宁不管他,他也不能脏着就呆在这个屋子里,所以就是心里再气也还是黑着脸跟去了隔壁。
因为家里有孩子,时常会有突发状况需要用到热水,水房那边就一直备着,崔书宁让桑珠去打了热水,调在盆里给崔小砚洗了屁股又换上干净裤子。
小东西觉得尿裤子很丢脸,这次就特别难哄,一直到崔书宁给他洗好又换了衣裳,开解了半天这才终于勉为其难的重新给了个笑模样。
崔书宁拍拍他的屁股:“先跟姐姐玩会儿去,我让厨房把你的饭饭送来。以后想尿尿了就自己说一声,爹爹不知道的。”
他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就跑去旁边找崔小宁了。
崔书宁刚放下袖子,一抬头就见沈砚跟一只被激怒的大狗似的杵在刚进门那地儿,皱着脸盯着她,看那眼神是随时准备龇牙扑上来啃她两口。
他这口气憋好久了,崔书宁伺候儿子洗屁股却全程直接把他忘了。
他这会儿才走上前来两步,两只手拈着脏了的衣襟沉声问她:“我这怎么办?”
崔书宁:……
喵了个咪的,曾经我是真想把你当儿子养的,可是你难道想一辈子做我的巨婴么?
但是看他长那么好看的份上……
算了。
喊了桑珠给沈砚也打了洗澡水,沈砚却讹上她了,不依不饶等伺候。
崔书宁勉为其难的把他拽到屏风后面,脱光光塞进浴桶里洗白白再扯出来。
两人正亲亲摸摸的想搞点小腻歪……
崔小砚应该是久等没见他俩出来,就摸过来从屏风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偷看。
崔书宁老脸一红,赶紧推开沈砚,又把她儿子抱走,想方设法的解释了半天做心理疏导。
等到那父子俩磨磨唧唧的把早饭吃了,崔书宁就真被熬的有点撑不住了。她还是不放心让沈砚带孩子,就叫方娘子把俩人领去花园里玩。
沈砚对看孩子一事并不热衷,但他看得出来崔书宁是真的累够呛,想着留在房里还打扰她休息,并且
他对这母子三人也确实有种亏欠,斟酌了下就耐着性子又主动请缨去带孩子了。
鉴于他那混蛋儿子告了他的黑状,他有心想要报复,就单手卷了崔小宁出门。
他这个便宜爹自从出现,始终是和他比较亲密些的,这会儿突然转去抱了他姐……崔小砚这么小的孩子是不记仇的,一时迷茫不解就仰着头,瞪着一双纯洁无瑕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他。
沈砚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霸王脾气,挺驴的,也就和他儿子对视了这么一眼,登时就心虚的心里咯噔一下,很不是滋味儿。
于是也容不得多想,就又弯身把儿子也抄起来。
崔小砚立刻眉开眼笑,见他姐已经搂着他爹脖子了,自己也扑上去更用力的搂住。
沈砚初为人父的自豪感瞬间爆棚,一瞬间心情也是莫名的好。
栖锦轩的院子外面,欧阳简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了许久,像是有急事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桑珠和青沫一起洗完衣服从侧院出来,看他那样子不禁奇怪:“欧阳?你要找小公子?怎么不进去?”
欧阳简见到畅园的故人还是觉得很亲切的,他一向是个大线条,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顺势走进来,搓搓手一脸垂涎三尺的说道:“听说三姑娘一胎给我们主子生了俩小的,长得像不像我们主子?嘿嘿嘿……”
桑珠:……
看他局促不安,殷勤搓着手的那个热切劲儿,加上之前偷偷摸摸扒门口的举动,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媳妇生了孩子呢。
不就想看一眼孩子,至于么?
桑珠再看他时,眼神里就明显透着嫌弃:“你想看小主子们就大大方方进去看呗,至于这么鬼鬼祟祟吗?”
说话间,就看沈砚左手端着儿子,右手抱着女儿,一副腰缠万贯的嘚瑟模样从屋子里出来了。
欧阳简眼睛一亮,立刻迎上去,兴冲冲的伸出手去:“主子您一个人抱俩多辛苦,我来我来……”
倒是还有那么点常识,没敢随便去碰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只殷勤的朝着好奇打量他的崔小砚伸出魔爪。
多神奇啊,他们少主居然当爹了!
还以为他必定孤独终老,得阴阳怪气的打一辈子光棍呢。
崔小砚和崔小宁都很机灵,崔小砚昨晚之所以对他亲爹一见就撒欢那实在是机缘巧合看在对方会抓鸟的面子上歪打正着了,否则俩人都还是挺谨慎的,不会随便亲近不太熟悉的人。
俩人都搂着沈砚的脖子不撒手。
欧阳简那里急得,跃跃欲试就几乎要忍不住上手去抢了,一脸的热切。
沈砚却没给他这个面子,冷嗤一声:“想抱一个去玩啊?”
欧阳简诚实的点点头,但随后反应过来这是小主子,不能拿来玩,又赶紧摇头。
沈砚就抱着孩子直接从他面前走了过去:“想要就自己生去。”
然后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崔书宁本想打个盹儿就起来,结果实在太累,一觉睡醒都已经夕阳西下。
她从床上爬起来,看着空无他人的房间反应了一下,随后就一身冷汗,彻底醒了。
赶紧披了外衫往外走,院子里却只有桑珠一个人坐在廊下做针线。
“那三个呢?”崔书宁左右看了眼没见着沈砚和孩子,一颗心始终悬着。
桑珠知道她和沈砚现在的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牢不可破了,所以也不觉得沈砚的作为会惹恼了她,就站起来含笑说道:“过午姑爷带着小公子和小小姐街上溜达去了,顺便也回了将军府一趟,那边府里留他用晚饭。”
崔书宁:……
沈砚这个熊孩子属性到底也没有因为当了爹就撂下,出去招摇过市她能理解,毕竟他的身份越是有问题,现在越是不该藏着掖着,否则只会是没事找事的惹人猜疑,可是跑回崔家去耀武扬威,那就完全是装大尾巴狼了。
虽然她的事崔航做不得主,但她现在孩子都生了,依着这个时代的大环境需求,现在崔家就得把他当座上宾,正儿八经的认了这个姑爷的,否则这事儿就没法收场了。
崔书宁扶额,正准备叫他们备车,又随口问了句:“俩小的呢?”
按理说那俩小的大半天没见她,崔小砚还好点儿,玩疯了就能暂时忘了娘,崔小宁怕是不依早该哭鼻子了,她得赶紧赶去崔家。
桑珠道:“一个时辰之前姑爷是先把两位小主子送回来之后才又回去的,他俩都睡了,方娘子陪着呢。”
崔书宁转去隔壁屋子看了眼,看两个小的睡得安稳也就放心了。
至于沈砚
他愿意噉瑟就噉瑟去吧。
本来以为沈砚在那边折腾够了自己就能回来,结果二更多人也没回,倒是欧阳简一头黑线的找回来:“我们主子喝多了,在您娘家撒酒疯,嚷嚷着要您去接,要不就死赖着不肯回。那边您那两位伯父和叔父都急疯了,您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