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宁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虽说他俩现在这情况确实是小别胜新婚,但崽儿都是亲生的,还是孩子要紧点儿,她就含混了一句:“你是借口回来参加贺兰青的婚礼的吧?又不是三两天就走。”
沈砚于是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本来想摔门,但是临时想起来孩子不能吓,最后还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注意着。
崔书宁以为他是负气真去了隔壁书房,却见他只是去院子里转了一圈就又回来了。
崔小砚那里这会儿正困得眼皮打架,崔书宁不能撇了他,就躺着没动,只扯着脖子回望了一眼,不多一会儿桑珠就又带人过来给重新送了洗澡水。
沈砚洗了澡,折回床边,看崔书宁搂着儿子一起俩人居然都睡了,他登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踢了鞋子也挤上床,钻进了被窝里。
他伸手过来揽她腰的时候,崔书宁猛然惊醒。
俩人有挺长时间没在一块儿了,她刚才打了个盹儿,脑子迷糊时就直接忘记沈砚今天回来了,惊吓之余忽的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差点直接跳起来。
“干什么?”沈砚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赶紧把人又按回去。
可到底还是惊动了刚睡着不久的崔小砚,小东西咂咂嘴,胳膊腿儿蹬了两下,眼见着是要醒,崔书宁只能凑过去将他脑袋抱在怀里,又揽着拍了拍,给安抚住。
沈砚僵在她背后都几乎不敢动了,一直又过了半刻钟,崔书宁确定儿子是真睡熟了,浑身松懈下来。
她身体在他怀里一软,沈砚也这才松了口气,躺平回床上。
他先喘了两口,然后手臂缠上崔书宁腰肢,将她带着翻了个面,拉到自己身上趴着。
崔书宁唯恐孩子被惊醒,却是下意识又先侧目看了眼。
沈砚一口气瞬间又顶到胸口,刚要发作,好在她已经重新收回目光对上他的视线。
也不知道是叫他沾了俩孩子的光,还是昏暗的灯光下给他的错觉,那一瞬间沈砚也觉得她这么近距离看向自己的眸光里盈满了刻骨的温柔。
崔书宁手掌抚上他脸颊,摸了摸,笑问:“这个节骨眼上你还回京来做什么,不担心被人认出来吗?”
她并不是不赞同他这次的行程或者兴师问罪,就单纯是闲聊交谈。
沈砚躺平在床上,突然就觉得也没那么气了:“北边军中和萧翊的人接洽的一直都是个替身,就是军中上下真正见过我的也没几个人,性命攸关的事,我还是足够谨慎的,没事。”
说话间,他也又侧目看了眼旁边睡着的一双儿女。
然后拉过崔书宁正在揩油的那只手,用力的在掌中揉捏了两下,咬牙切齿道:“我这趟要是不回来哪里会知道你把我儿子都养这么大了?我要一直不回来,你是准备等女儿嫁人的时候直接找我要嫁妆去吗?”
他跟俩孩子吃味儿,自己也知道很有些无理取闹。
崔书宁虽然不抱怨,而且她也不是扛不起事的人,可是她孤身一人,一面要帮他掩饰身份,一边又要顶着流言蜚语和重重压力生孩子,养孩子,其中艰辛……
不需要任何人再额外告诉他,沈砚都懂。
他也没资格为了崔书宁瞒着他的事责怪她任何,如果一定要追究细算,那归根结底也是他亏欠她的。
所以,这一刻便是胸中血液沸腾,百感交集。
两个人,四目相对。
崔书宁便是嗤笑一声:“想什么好事儿呢?你该想想万一哪天我一个不高兴就直接给你儿子换个爹。”
这种玩笑,是不好随便开的。
沈砚于是楼着她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床上。
他俯首吻她,崔书宁迟疑了下,就也顺势攀了他的脖子回应。
毕竟是有太久没见了,闺中这种事向来都是食髓知味的,两人都有点冲动,正在热血沸腾之时,旁边的崔小宁却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突然咋咋小嘴儿哼唧了一声。
小孩子睡梦中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又带着与生俱来的纯洁。
沈砚如遭雷击,又仿佛是兜头被谁浇了一盆冷水,冷不丁的浑身一僵,几乎是怀着个做贼心虚的心态缓缓侧目去看了眼睡在旁边的那俩。
崔书宁懵懂中也循着他的视线转头,随后就直接憋笑憋到内伤。
沈砚僵着一张脸,表情很是纠结。
崔书宁是了解他的,看他有时候疯比起来没下限,实际上内心深处还是纯情小男生一枚,间歇性就害羞腼腆的。
她一时兴起,就故意逗他,佯装不曾发现他的尴尬和不自在,勾着他的脖子继续吻他,同时大肆上下其手。
沈砚出于身体的本能回应她,但随后却怎么都觉得不得劲,时不时就侧目去偷瞄睡在床榻里侧的一双小人儿。
虽然明知道小孩子一般睡觉死,轻易醒不过来,而且这么小的孩子又什么都不懂,但就是莫名觉得不得劲。
最后,心理建设做了一遍又一遍,还是面红耳赤的把崔书宁从身上扒下来。
崔书宁忍到这会儿终于也是再也憋不住,推开他,自己在床上笑到打滚儿:“瞧你那点儿出息,都说了叫你睡书房了。”
沈砚看她笑成这样才后知后觉这女人看他笑话绝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他心里也是又气又恼,坐在床沿上生了片刻闷气,就扯过被子将她一卷,然后二话不说抄在怀里就推门大步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291章 何其幸运
崔书宁被他裹在被子里动弹不得,只能赶紧提醒他:“那两个小的夜里不能放他们单独睡,你先放我下来,我安排下。”
沈砚就是再闹脾气也不能真的不管两个小的。
他却没听崔书宁的,将她抱出门去,左右一看。
左边房间里还亮着灯,他便沉声喊了一嗓子:“来人。”
桑珠平时夜间是不会留在这个院子里的,但是今天沈砚回来了,这位向来是个没谱儿的,她反而担心多了这么个人崔书宁这院里会有状况,所以就过来陪方娘子一起守着待命了。
闻言,两人赶紧推了门出来。
桑珠想开口称呼,一时又纠结于“小公子”这头衔已经被传给沈砚亲儿子了,所以不免卡壳了一下。
方娘子以前没见过这位,倒是从容镇定,规规矩矩的给行了礼:“姑爷……”
她是被崔书宁专门聘来帮忙带孩子的,过来就没见过沈砚,又一直听府里以前的下人议论崔书宁和沈砚之间的旧事,概念上这位就是入赘来的。
桑珠跟着偷瞄了沈砚一眼。
沈砚却是不计较这些的,只不冷不热的吩咐了两人一句:“进去看孩子去。”
崔书宁虽然不拘小节,但她好歹是一家主母,现在又是孩子妈了,若是只在桑珠面前也还罢了,院里又多了个方娘子,她多少就有点脸红,索性不说话了,把脸往沈砚怀里一扎装鸵鸟。
沈砚吩咐完就端着她径直走了。
崔书宁身边要紧的东西都是放在自己卧房的,那个书房就是个摆设,所以向来不锁门的,只是里头没人的时候还是插上了的。
桑珠赶紧抢着跑过去给俩人开了门,也没多此一举的跟进去掌灯,待两人进去了就帮着又把门关上了。
年纪轻轻的小两口嘛,又是久别重逢,方娘子一个过来人,瞧着只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笑。
然后就和桑珠一起进去陪着两个小主子了。
隔壁的书房里,沈砚把崔书宁重新按回床上,他一时倒是没着急动作,而是借着微弱的一点月色,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再开口时语气依旧听起来颇有几分一言难尽:“整整两年半了,你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其实这几天在回来的路上我心里一直都不踏实的……崔书宁,你还从来没有亲口对我说过一句你喜欢我……我是说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这些年,他虽然能得到她的消息,知道她的近况……当然,那些吃里扒外的暗卫根本没跟他说实话,这就暂时不提了。
总之他每逢听到有关她的消息,知道她一个人也过得安逸自在,心中一则释怀欣慰,一则又忍不住堵得慌。
因为他确实暂时还没有那个条件和她长相厮守,形影不离的待在一起,所以当然也希望她过得好,可是
就她那个有他没他都一样的状态,又多少会有点恍然若失。
这段感情里,他一开始就知道是他主动又奢求的太多,甚至很有点道德绑架和强迫崔书宁就范的意思,所以就一直有心理准备,没敢苛求过绝对的公平,只要崔书宁愿意和他在一起,她可以不必像是他喜欢依赖她的那种程度来对他的。
但也就正是因为这种不对等,才导致他信心不足,很不踏实。
尤其
以前崔书宁总是喝药还不愿意要孩子。
这就给他一种错觉,他一直觉得她和他之间的种种都是被迫营业出来的迁就,只要哪一天她一个心血来潮不想要他了,那么他在她生命里的印记风一吹也就会散个无影无踪。
在这段感情里,他虽不计较自己的得失,却很缺乏安全感,一直患得患失。
直到今天回到这里。
他虽然一直还没有进入自己已经为人父的状态,但他是了解崔书宁的,她一开始拒绝跟他在一起就是为了不想受到约束和捆绑,她要不是敞开心扉彻底接受了他,绝对不可能生下孩子弄这么两个累赘出来。
曾经一度,他是眼见着崔书宁为他筹谋打算,做了很多的,可那时候他分不清她那究竟是不是只是出于一种习惯的护短行为,直到有了这两个孩子的存在……
他才终于有了一种鲜明的感觉,她是他的女人,而他们两个在一起,没有任何隔阂的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家。
沈砚此刻的心中,百感交集。
崔书宁抬手,指尖抚上他的眉峰,笑道:“你儿子都从来不会问这种幼稚的问题。”
喜不喜欢,爱与不爱,都能从相处的细节里看得清清楚楚。
沈砚偏了偏脑袋,牙齿咬住她的指尖,却又执拗的跟她闹上了:“我要你亲口对我说一次,就一次。”
屋子里没有点灯,这天才刚初八,夜色也不甚明朗。
崔书宁听着他孩子气一般的坚持,心上的感觉却像是绵软的柳条拂过水面,荡起柔软又明媚的波光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个薄情寡情的人,怎么就会鬼迷心窍的就吃他这一套,两个同样性格都不算温暖的人,却就是无比完美的契合着暖了彼此。
沈砚的内心并不阳光的,他在她背后能忍辱负重,独自一人撑起属于两个人的这段感情,面对感情的态度炽热又坚定,是个很可靠的人,可是每每走到她的面前来,他身上又始终带着她最熟悉的那种少年意气。
他给足了她安全感,也能叫她感觉到阳光明媚的温暖……
别的男女之间两情相悦是种怎样的心情她无从知晓,但是她和沈砚之间
看见了便能叫人心生欢喜的,就是最醇正的感情。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候的模样,有多喜欢不好说,但是庆幸有那一天。”一个人,能叫一个本以为自己会是铁石心肠的人心甘情愿的敞开心扉,试着去爱,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玄妙的事。她说,“沈砚,以前我一直觉得一个人才是最好的状态,没有负累,最是轻松,可是我现在却常常在想,也许这世上其实没有完全享受孤独的人,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独善其身才会成为最好的归宿。”
而我们,何其幸运,遇到彼此。
沈砚便觉得自己阳光明媚的心湖之上又顷刻开出了一朵花儿,馨香甜腻的气息盈满天地。
少年的唇角扬起明媚而满足的笑意,俯身吻上女人的唇。
这一夜,隔壁书房的动静搅扰的主卧这边桑珠两个都没怎么睡好,一直四更多才消停。
桑珠一个大龄未婚的,听得面红耳赤,方娘子则是一脸过来人的老成持重,什么都明白的表情。
因为昨晚她言语上把小混蛋哄高兴了,情到浓时床上沈砚就没好意思丧心病狂的发疯,但毕竟是个小别胜新婚的状态,崔书宁还是被折腾的有点崩溃。
随后的一觉睡得很沉,但也只是睡了一个时辰左右她就自动醒了。
养孩子不容易,当孩子妈更不容易,就算有人帮忙带,也总难免挂心,她生物钟就定在崔小宁每天早上睡醒的点儿上了。
拉开沈砚搭在她腰间的手臂,弯身从床下捡了中衣来穿。
沈砚迷迷糊糊的拿胳膊又把她揽回被窝里:“天还没大亮呢,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崔书宁推开他的胳膊还是爬起来穿衣:“你闺女起床气大着呢,醒来看不见我,桑珠他们是哄不住的。”
沈砚是没有进入到父亲的角色里,闻言反应了一下才猛然睁开眼,也一骨碌翻身坐起来。
崔书宁以前有多矫情他又不是不知道,按理来说今天这种情况不睡到过午她是不会起来吃饭的,这会儿却没有半点不情愿的从容更衣,连点被迫起床的怨气都没有。
虽然这俩孩子的到来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可是这一刻看着忙忙碌碌的崔书宁,沈砚心里却多少有些愧疚和后悔,觉得对不住她。
崔书宁的外衫什么都扔在卧室了,只穿了中衣,整理好一回头看沈砚正面色纠结的坐在床上,神情若有所思……
她就捡起他的中衣中裤也扔过去:“你要是没什么事情要办的话就接着睡吧,衣裳穿了,省得被那俩小的撞进来。”
言罢,转身要走。
“阿宁。”沈砚却是飞快的收摄心神叫住了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崔书宁狐疑走过去。
沈砚就顺势将她圈入怀中抱了抱,他跟只毛茸茸的大狗似的搂着她撒娇,抱够了才轻声说道:“稍微再忍一段时间吧,很快我们就能真的在一起了。”
沈砚对她有多依赖崔书宁是知道的,这两年多他却一直也没有偷跑回来,其实她明白他心里是比她更要难受的。
所以他说话她就只是耐心的听着,顺势又拍了两下他脑门顺毛。
既然沈砚也醒了,她也就顺便问出了心中疑问:“你这趟回来应该不会真的就只是为了参加贺兰青婚礼吧?是还另外有别的事要办?”
沈砚搂着她,肩膀抵在她肩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