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顾泽听得一时恍惚,愣住。
崔书宁就又不嫌事大的笑了起来,不等他说话的继续道:“可惜你没机会了。白天邢公公才刚见过我,我若是今夜突然暴毙,你们顾家只怕没法对宫里交代!”
这女人,她居然……
居然威胁他?
以前他和崔氏之间都是互相冷战,长久的互不搭理的,现在这女人居然破天荒的骑他脑袋上撒野?
“呵……”顾泽当场就被气笑了。
但是……
感谢剧本君吧,在这个故事里崔氏的人设就只是个道具式的人物,存在就是为了用最后男主抗争世俗“扶妾上位”的戏份来烘托证明他对女主坚定的爱情的,崔氏是个实打实的炮灰,还是必死的那种,但好歹她前期没有各种花样作死!
所以现在因为手上确实没拿住她什么切实的把柄,顾泽总不能真的为了一点小争执就下狠手杀妻吧?
最后对峙无果,甩袖而去。
崔书宁一直强撑着的脊背缓缓的垮塌下去,转头朝一边,深呼吸了几口,总算把气喘顺了。
她手捂着胸口。
心脏那里有种很明显的窒闷感,心情压抑又悲愤。
她意识清醒,知道那不是她自己的感情,约莫是原主存留在意识里的最后的一点不甘心。
可是
没有办法!
原主都明了死志也不想回头去吃的那口屎,她一个现代人更咽不下去。
顾家的这份日子,没法继续过下去!
她用手掌根部用力的按抚了两下胸腔,试图将那种起伏的情绪压下去,缓了半天也还觉得有些窒闷,但总算缓过来了。
无奈之余,苦笑着呢喃了句:“就当是一场噩梦,忘了吧……”
桑珠见她白着脸,表情很是难受,等了半天只听了没头没尾的这么句话,一时想不通,就只问她:“主子明日真要进宫?”
崔书宁飞快的调整好心情转头冲她露齿一笑:“洗澡水烧好了吗?”
此时已经是二月了,但天也依旧有些寒。
原主病了好些时日了,最近这半月病情突然加重,算下来已经挺久没洗澡了,这样的季节天气,加上病重的身子,身上实在冷的难受。
桑珠这时就有点明白了
她一直拖着说等会儿泡澡原来是料定了侯爷会来?
去厨房把烧好的热水用木桶提进来,调进浴桶里。
她这一趟一趟的走,院子里的青颜等人就眼巴巴的看着,可是桑珠没喊她们帮忙,屋里的崔书宁更像是直接把她们都忘了一样……
崔书宁趁热泡了个澡,一并洗干净了头发。
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在前世也没什么牵挂,现在这崔氏手里有银钱,人也还年轻,虽然接手了个烂摊子,但这个身体又没患绝症,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可以一步一步慢慢地把路再走出来,洗的清清爽爽的准备正式接手这一段新的人生。
晚间桑珠就把她的命妇服翻找了出来,仔细熨烫整理了。
崔氏的诰命虽是以顾泽夫人的身份受封的,但真正的原因却是崔舰战死,皇帝为了抚恤她和做给天下人看的,只是因为那时她的身份已经是顾泽的妻子了,所以才封的郡夫人。
因为崔书宁留后手先给宫里通了气儿,顾泽不是不能关着她不让出去,但确实没到欺瞒太后的那个份上,索性心一横由着她了,只是也不能让她自己进宫去惹事,所以就跟顾太夫人说了。
次日一早崔书宁用了简单的早饭,穿戴隆重的出门时,院子里青颜等人已经不在了。
她昨天也不是故意折磨人,实在是精神不济,后来处理完顾泽的事就忘了这一茬了。
此时目露疑惑的按了按太阳穴。
桑珠忙道:“一直跪着,下半夜天太冷了,奴婢就做主叫她们下去了。”
崔书宁莞尔:“你做得对。”
她跟青颜那几个也没深仇大恨,不至于真想把人活活冻死。
这边她带着桑珠出了院子,走到前院花园里时顾太夫人也得到消息,穿上朝服从上房出来了。
这样出门坐的就是她的马车了,崔书宁不会为了这事儿和她争执,从善如流的跟着她一道出的门。
马车豪华高档一些,她这病弱的身子坐着也能舒坦些不是?
金玉音一路扶着顾太夫人的手送她出门,婆媳俩都是红光满面,一个富态,一个娇贵,反观走在旁边的骷髅架子一样撑着繁复命妇朝服的崔书宁……
在这个家里,管家权早就从太夫人手上交给了玉夫人了,而正牌侯夫人崔氏的性子孤僻古怪,虽然不找茬苛责下人,但是冷淡的很,不管事自然也给不了他们任何的好处。这些年府里人也都尽量避免与她接触,躲她如瘟疫一般,可是此刻回头想想她昨日站在灵堂里一声不吭隐忍看着自己灵位时候的样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和她无冤无仇的那些府里人下人竟多少是觉得她可怜的。
也是好人家出来的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如今没了爹娘,娘家也败落了,在婆家受到了如此冷遇却也只能是忍气吞声,连个撑腰做主的人也没有。
崔书宁是不管这些的。
这个顾府本就是男女主的战场和天下,她这个局外人只想卷包袱走人,不给他们做炮灰,此时她斗志昂扬,正准备速战速决的踏出同顾泽和离的第一步
进宫去哭惨上眼药,逼宫太后!
毕竟崔氏和顾泽的婚事当时是太后出面赐婚的,解铃还须系铃人,顾泽和金玉音搅和在一起快五年了,高调的很,可谓人尽皆知,太后不可能没有耳闻,她不做声只是装瞎懒得管闲事而已,现在自己这么去对方跟前晃一晃……
却不知,昨夜太后已经一夜辗转,正为了她这事儿头疼呢。
第5章 抢儿子啦
当然,余太后烦心,并不是因为对崔家的这个女儿有多看重,就像崔书宁说的
当初崔氏和顾泽是她赐的婚!
她当初赐婚是完全出于私心,拿崔书宁给她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挡灾的,哪怕崔书宁在顾家过得只是循规蹈矩她也可以装聋作哑,可是事情偏偏很严重。
近几年顾泽专宠妾室的事闹成了勋贵圈子里的头号谈资,以往崔氏也很识趣儿,知道她在太后跟前也算不得什么,从始至终都闷头不吭气的既不跟顾泽闹也不走出家门来闹,太后也便心安理得的装不知道。
可是这一次……
她一晚上没睡好,手撑着额头坐在桌旁闭目养神,一脸的倦色。
殿外传来脚步声,邢公公迈着小碎步快速从外面走了进来。
余太后睨过去一眼,吐着气稍稍坐直了身子:“东西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邢公公颔首。
殿内侍立的宫人见她醒了,赶忙递了提神醒脑的茶汤上来。
余太后接过去呷了一口,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后才唇角自嘲的扯了一下再次不徐不缓的问道:“皇帝怎么说?”
邢公公眼观鼻鼻观心的规矩站着,实话实说:“陛下……未见动怒。倒是……盯着那灵牌看了许久,后来嘱咐奴才多劝着太后莫要动怒,说他会训斥永信侯的。”
余太后视线落在手中茶汤上,又过片刻,却只是不以为然的冷笑了一声,未置可否。
邢公公知她心中不快,就自觉退出了殿外。
他刚走了没一会儿,同是余太后心腹的耿嬷嬷就过来了,面色凝重的禀报:“娘娘,宫外永信侯夫人和顾太夫人求见,说是……来谢恩的。”
余太后眼皮一跳的同时不禁皱了眉头。
可是人都来了,她不能避而不见,就让耿嬷嬷差人备了肩舆去将二人接来了凤鸾殿。
崔书宁的那个身子现在就是一步三喘,她是不太适应古人这种以人力代步的出行方式的,也不得不入乡随俗,坦然坐了上去。
她一路上都在闭着眼养精蓄锐,走在她前面的顾太夫人却心思不定,忧心忡忡的不住的回头看她。
婆媳二人到了太后处,就有宫女过来搀扶并且引了他们进殿。
“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崔书宁二人跪地请安。
余太后瞥见了崔书宁那张苍白瘦削的脸,虽然早知道她状态不好,也是意外的心跳猛然一滞。
心中一个恍惚,也没等她们把话说完就忙是抬手:“快,赐座。扶那孩子起来坐。”
她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确实一直也没把崔书宁的事放心上,这时看着对方形销骨立的样子也难免毛骨悚然的心虚。崔氏刚新婚的时候她是见过的,也是艳丽又精神的一个小姑娘。
立刻有宫人上前将崔书宁搀扶起身,搬了椅子给她坐。
顾太夫人跪在那里,也不能自己起身,顿时有些尴尬了起来。
崔书宁是准备好好活下去的,她得告诉所有人她死不了,喘息着坐下之后就恭恭敬敬的冲着余太后展开一个感激的笑容道:“多谢太后娘娘体恤。妾身的病……是拖延的长久了些,但近日里已经开始好转,精神多了。昨日还承蒙太后特意差人登门探望,实在是感激不尽……”
余太后道:“在哀家这里也勿须见外,坐着吧,哀家传了太医,一会儿就到,让他给你瞧瞧。”
眼角的余光一瞥,才又瞧见还跪在那里的顾太夫人。
顾家一家子抬举妾室,她也就不说什么了,把她赐婚过去的正妻磋磨成这样,那就真是结结实实在打她的脸。
她脸色当时就有点冷了下来,又端起了茶碗:“你也起来坐吧。”
顾太夫人战战兢兢的道谢之后也被宫人扶起来落座。
余太后明显是对带着主角光环的顾家颇多忌惮的,随后只闲聊着问了一些日常琐事,并没有对着顾太夫人兴师问罪。
崔书宁并不多话,多半时候都是安静的垂眸听着,只在余太后问到她话时才规规矩矩的回个两句。
余太后果然是提前叫了太医,等了小半个时辰邢公公就亲带着太医进来了。
崔书宁象征性的推诿了两句就顺从的去了旁边的暖阁,在耿嬷嬷的关照下由太医给她诊脉看病。
她这身体是积年沉疴,虽是没什么要命的绝症,但是积年累月的糟蹋下来大大小小的毛病却是一堆。
太医仔细的诊了,又询问了一些日常细节,后才出来给余太后复命。
他们说话多走官方套路,文绉绉的,有些专业的中医术语崔书宁不太听得懂,但她不算笨,凭着上学时候不差的语文功底也大概听了个明白
无非就说这崔氏精神抑郁,心情加重了病情,什么脾胃不健,气虚,贫血之类的……
余太后叫他写了药方,打发了出去,后才亲切的执起崔书宁的手,嗔道:“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身体可是自己个儿的,怎么都要自己爱惜自己啊。”
崔书宁垂眸敛目的听着,闻言就微微红了眼眶,深有同感的点头受教:“太后娘娘教训的是,以往都是妾身年轻不懂事,自我父亲过世之后便日日思念,魔怔了一般。不过这次重病,梦里见了爹娘,他们也斥责我不该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以前是妾身想岔了,以后再不这样了,一定好好的过活儿,如此才能不叫爹娘在九泉之下还要牵挂。”
这话当然是她信口胡诌的,崔氏之所以病成那样,虽然有一部分崔舰过世受了打击的因素,可多半还是因为在顾家受排挤,被顾泽的冷暴力精神折磨至此的。
顾太夫人本来满以为崔书宁今日进宫是要告他们母子的刁状的,故而对方一开口她就提心吊胆。
现在却意外发现
这崔氏言语之间居然是在维护他们一家的?
心里突然感慨,甚至觉得自家母子是小人之心了。
大家出身的贵女就是识大体……
这想法刚起,那边又听了余太后两句宽慰的崔书宁却又面露苦涩扭扭捏捏的低头双手交叠在腹部轻声的道:“我这样的身子,又是这样不懂事,这些年劳我家侯爷和婆母都额外担待了许多,心中也甚是过意不去。只是我这身子一身的病,不知何时能调养起色了,若是于子嗣上无望了……总也不好拖累了夫家……”
顾太夫人:……
这是见了鬼的识大体!这丫头分明还是来太后这上眼药的!
当着太后的面,她也不好发作,只是心脏急剧紧缩,就觉得崔书宁这是要作妖了。
崔书宁就是有备而来,此时目露苦涩的抬眸看向余太后:“娘娘……妾身嫁入顾家已经快七年了,一直也没……”
余太后是个明白人,当即领会其意,接过了话茬:“你也莫要想的太多,先调养自己的身子。永信侯膝下子嗣不也都等于是你的子嗣么?”
崔书宁立刻顺杆往上爬:“是啊,以往是我身子不争气,如今眼见着好转了,也该对孩子们尽一尽嫡母的教养之责了。”
意思很明白
她要金玉音的一双儿女!
昨日的设灵事件,显然这崔氏一定会记恨,并且与他们母子产生嫌隙的,顾太夫人惊恐的猛然抬头:“你……”
余太后明显是不想掺合顾家的事太深,她也知道顾泽很宠爱抬举金玉音,这时崔书宁明示暗示的要她点头帮忙抢孩子?她才不干。
崔书宁也不会没有自知之明到等她帮忙掐架,直接堵住顾太夫人的嘴巴:“母亲,不如回去之后就将两个孩子送到我那由我来教养吧?我膝下无子,自然会将他们视如己出,在我名下他们也能挂个嫡出的身份,总好过做庶子和庶女养大了还要被人瞧不起,您说是不是?”
顾太夫人张了张嘴,却一时哑口无言。
她总不能说他们母子是准备等崔氏死了就将金玉音扶正,给孩子嫡子嫡女的名头吧?
若这是在顾家关起门来,她完全不必理会崔书宁的无理取闹,现在当着太后的面……
除了闭嘴默认还能如何?顿时脸色就跟吞了苍蝇一样的难看。
与此同时,前朝的御书房里皇帝萧翊也单独叫了顾泽过去说话。
顾泽是他做太子时候的伴读,两人又年纪相仿,很是投契,就崔书宁看过的剧本故事梗概里便有,说这位男主永信侯和皇帝私底下相处的如同兄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