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氏看令仪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也没了办法,只好道:“只是……公主可万万不能叫龄思为姐姐,这是乱了尊卑啊。”
令仪撒娇道:“我喜欢龄思,感觉她比其他姐妹还和我亲呢,我就想要这样的姐姐。”
富察氏没了办法,只好不再言语,让下人去传唤龄思来,三人一起上了马车去赫舍里家名下的铺子,让陀瑾来带路,又命府上的人将各个铺子的掌柜及负责人来面见主子等等。
马车上,令仪拉着龄思说话,好不热闹,龄思先前在宫里呆了许久,兼之令仪与她捅破了窗户纸,询问她是否想要入宫为妃,还说愿意帮她想办法不入宫,龄思与她就更加亲近。
只是令仪说少不了要和其他人家联姻,可在龄思看来,联姻无论如何也要比入宫之后面临的变幻莫测要好上许多,外头这些八旗子弟,再厉害又有几个能越过仁孝皇后的娘家?她是赫舍里家这一代唯一一个未曾出嫁的女儿了,虽是庶妹,但也比其他人家金贵,嫡母心善,亲自教养她,嫁到哪里都不会委屈了她,不比去那不得见人的去处要好?
尽管令仪年纪比龄思小,可她却还是控制不住地信任这位聪慧的小公主,相信她会兑现自己的承诺。
令仪察觉到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便挑开帘子询问道:“齐布琛,快到了吗?”
齐布琛的声音微顿,随后道:“回公主的话,到了。”
车夫已经将马车停下,拿了杌凳请这三位下车进了铺子内,陀瑾道:“这是……首饰铺子,在东城还有两家,除此之外还有三间成衣铺子,叫做‘优衣司’,有去南北两边跑商运货的一家局子,小姐叫它‘速达’。其余还有小铺子,算不上什么名号,都是供那些个刚从庆福院出来练手的年轻人。”
令仪想到刚才看着匾额上面写着的“郝大福”,再加上陀瑾口中的“速达”和“优衣司”,不由抽了抽嘴角,寻思着这位老乡取名还真是简单粗暴,直接改个字就用。
让人家知道了还不得向她要商标费?虽说从时间上来说还是她更占便宜一点。
此时铺子中还有几位客人未走,一个是少年,似乎在挑选头面,另一个则是一个与令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还有几个年轻的大家小姐。
掌柜的急急忙忙走了出来,此人看着与康熙年纪相仿,尚且年轻,但说话十分老道,三言两语便把这几位客人请了出去。
富察氏有些眼熟走在最后的那个少年,出声道:“是钮祜禄家的一等公?”
少年正是法喀,他骤然被叫住,不由微微一愣,顿住脚步,回身打量了一番,道:“夫人是……?”
富察氏也不生气,道:“赫舍里家……”
这铺子本就未曾对外说过是赫舍里家的,加上法喀又是男子,不认识富察氏也是正常的,富察氏也是与法喀的嫡母有交往才认出了他。
“法喀拜见一等公夫人。”
法喀生得是仪表堂堂,态度又十分彬彬有礼,富察氏笑道:“一等公怎么来这里?”
“家中额娘和姊妹们没有些像样的头面首饰,我便想为她们挑选一些时下流行的首饰,也是为了方便为姐姐……不曾想碰到了一等公夫人和赫舍里家的两位小姐。”
富察氏听他说完,觉得法喀倒是重情重义之人,又对家族十分看重,因此倒是多了几分欣赏,道:“我也未曾想到如此巧,只是这铺子的事情还请一等公不要传出去,回头我让管事给一等公送几件恰当合适的首饰去。”
“岂敢。”法喀又作揖行礼,随后道:“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一等公慢走。”
龄思察觉到对方的视线骤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由有些面热,忍不住偷偷瞟了法喀一眼,随后又迅速低下了头。
令仪将富察氏和龄思的反应尽收眼底,勾起嘴角抿唇一笑,冲着齐布琛微微颔首。
她是特意让齐布琛透露了消息给法喀,好让法喀能及时出现在铺子内,好在富察氏和龄思面前露脸,方便以后两家联姻的事情。
富察氏看着掌柜送法喀出去之后又张罗伙计关门、为夫人小姐们奉茶送点心,这才走进内里的会客厅,坐在伙计们搬来的椅子上,感慨道:“看这钮祜禄家的一等公年纪虽小,又刚刚丧了姐姐,但一言一行很是沉稳,是个不错的青年才俊。”
令仪笑着附和道:“看着和孝昭皇后有些像的。龄思姐姐觉得呢?”
龄思忽然被点名,吃了一惊,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急忙道:“是啊……”
几人说话间,其他被叫来的管事和掌柜早已都悄然无息地走了进来,按照不同类型的铺子以及经营范围的大小依次排序站好,竟然也是乌泱泱的一片人,都恭敬地等待富察氏发话。
富察氏放下手中茶盏,道:“前几年你们主子没了的事情,想必你们都是知道的。那段时间我也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无暇顾及你们,你们也将事情都料理得好好的。我知道你们感念她的恩德,先去庙里捐了香火钱,又一起自掏腰包给庆福院送了钱,都是给她积福的点子。”
下面众人闻言竟然都啜泣起来,为首得那个掌柜看着与富察氏年纪相仿,道:“当初主子给我家那个患了沉疴的孙子尽心尽力,才让他有了生机,如今在一间药铺当坐诊大夫……”
其余人也七嘴八舌地说起了当初仁孝皇后的事情,听得令仪目瞪口呆。
看不出来啊,人家开铺子是为了赚钱,怎么仁孝皇后开铺子倒像是为了安置闲散人口上岗再就业积善积德……简直就是大清活雷锋啊。
待到众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富察氏扫视一周,这才开口道:“如今你们主子虽然不在了,可她的血脉还在,以后你们的主子该是谁,你们心里应当有数。”
“是。”
富察氏看向令仪,道:“公主,你与他们说说吧。”
众人闻言都有些诧异,却又碍于主仆之分不敢抬头。
谁都知道主子是嫁进了宫中,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主子难产去世后只剩下了一双儿女,刚才这里只有三位女客,想必就是那位一早得了封号的固伦公主,没想到公主竟然能够亲自出宫来看望他们这些老伙计。
令仪这才起身走到这些掌柜、管事和伙计面前绕了一圈,道:“你们都是额娘留下来的老人了,自然比我更清楚这些铺子该如何打理,只是最近这些时候,阿玛让我同妈嬷学着管家,将来总是要接手这些铺子的,所以就想着来铺面上看看。以后我还会多多出宫,要是有我不懂不会的,掌柜们还是要不吝赐教。”
众人连连称是。
“我只是笼统知道了几件铺子,究竟经手哪些产业我也是不明白的,不如出来位明白人与我说说。”
刚才那年长一些的掌柜才走了出来,将如今仁孝皇后名下的铺子一一说清楚了,听得令仪颇有些惊讶。
按照这掌柜所说,无论大小,仁孝皇后名下的铺子真是衣食住行都有涉及,出了一些必须收归公用的产业,这位仁孝皇后涉猎颇多。
“这是去年铺子的总账,请主子过目。”
齐布琛听了掌柜的汇报也十分惊讶,显然是没想到仁孝皇后的产业如此广阔,闻言立刻走上前去接过账本送到了令仪手中。
令仪装作不懂的模样随便翻了翻,只见上面进出项的资金都不少,直到翻到账本最后的汇总部分,只见上面的数字小得可怜,除了基本维持这些铺面的运转几乎没有太大的收入,也就是说这群人覆盖这么多的行业最后基本上“一无所获”。
如果不是她确认自己根本没有近视,令仪都想戴一副眼镜了。
这个数字也太不科学了,就是放在现代一家随随便便的小杂志社都不可能做出这个成绩来,更何况孝仁皇后的产业链如此之庞大,这些掌柜管事们再怎么从中牟利也不可能掏空这么多的利润啊。
令仪粗略扫了一眼就将手中的账簿递给了富察氏,但富察氏却像是司空见惯一般,道:“以后你们可要尽心辅佐主子,若要让我发现有什么做的不合适的,你们对不起先主,就别怪我不留情面、清理门户了。”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最近我身边发生了不少事情,情绪不太好,我的身体也不大行,疫情原因没法去看病,就想着调整一下更新时间,让大家久等了。
以后的更新时间大概也是每天晚上了,熬凌晨的小可爱们可以早点休息啦(鞠躬令仪:本以为自己可以坐拥大笔遗产,却没想到我妈进出平衡,愣是一分钱都不给我留,哭qwq
第44章 事出反常
从铺子里面出来上了马车, 令仪还有些疑惑不解,寻思着仁孝皇后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个地步的,忍不住道:“郭罗妈妈,我看过皇妈嬷那里的账本, 从来都是获利比成本更大, 怎么额娘留下的铺子都是……”
富察氏笑道:“公主久在宫闱, 不懂外面这些铺子的事情, 加之仁孝皇后留下来的这些铺子又不遵循老规矩, 账目和宫中的账目数字自然是不同的。”
令仪更加疑惑了:“规矩?什么规矩?”
“你额娘可怜那些穷人家的孩子们,不拘满汉之分, 都一并收容起来,取名叫做‘庆福院’。”
令仪了然地点点头, 道:“这件事我听阿玛说起过。”
“不仅如此, 这些孩子们若有喜欢经商的、读书识字的、作画的还是其他……你额娘都愿意出资支持,如此就是再厚的家底也禁不住这样花销的……我和你额娘说这些话, 她还很委屈, 觉得我说这些伤她的心, 是在泼冷水。”富察氏说起这些, 神色间多了几分怀念,随后她又轻声道:“正好家中有些铺子,就想着让你额娘好好经营,就算经营不善, 也总有些进项,没想到你额娘不知道哪里来的奇思妙想,将这铺子打理得很好。只是她爱做善事,也就没为自己攒下什么钱,我和她阿玛都觉得, 只要她开心就好,便随着她去了。”
令仪垂下眼睑,寻思着自己这位素昧平生的老乡还真是个大善人。
或许上辈子真是什么有钱人,才能做到如此的“视金钱为粪土”,要是换成她,掌握这么多财富,绝不会这样“挥霍”。
“额娘真好……”
“是啊……”富察氏又有些伤感,道:“可惜她年纪轻轻的……”
令仪察觉到她强忍着的悲伤,难得出声安慰道:“就算额娘不在了,可有这么多人感激她、怀念她,额娘也一定是开心的。”
“是啊,人活一世,开心才是最为重要的,只要她能开心了,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又有什么不开心的呢?”富察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咽下哭音,对令仪道:“她要是知道公主这样聪慧过人,必定也很欣慰。”
令仪腹诽,那可未必。
任谁知道自己的女儿换成了一个陌生人都不会高兴的。
“公主,夫人的府邸到了。”
令仪拉着富察氏的手,道:“时候也不早了,郭罗妈妈回去替我向郭罗玛法问安吧,再不回去阿玛也该担心了。”
富察氏有些不舍,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鬓发,却又因为君臣有别而放下了手,只是道:“公主也记得替我与太子问好才是。”
“好。”
送走了富察氏,令仪这才对车夫吩咐道:“让人将后面的东西分一车给张师父送去。”
这些掌柜们给她打包了不少东西,俨然是把她当作了小辈一样看待,这些东西宫中都有,带回去兴许还要给那些姐妹们分,所以只能一部分给张英,否则令仪也不待见拉这么一车东西回去。
“是。”
令仪回宫之后,守在宫中的敬初快步走来,道:“公主,太子在里面等着呢。”
“今日怎么来了?”令仪有些惊讶,道:“等了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了。”
令仪走了进去,只见胤礽在那里眼巴巴地等着,看到令仪来了,胤礽立刻迎了上来,道:“姐姐,你去哪儿了?”
“去宫外了啊。”
胤礽有些吃醋,道:“姐姐都不带我出去……”
“就是去看看额娘留下来的铺子。”令仪看着陀瑾和齐布琛忙来忙去,张罗着宫人们收拾东西,笑道:“这不,还带了东西给你,都是那些额娘管的铺子的掌柜送的你要是有喜欢的就拿上,剩下的我分给兄弟姐妹们。”
胤礽一听急忙过去看了几样,大概挑了挑,又道:“阿玛前几日让造办处挪去慈宁宫之南,我还以为要怎么了,原来是把养心殿要挪给姐姐住,这样以后我不去慈仁宫问安也能见着姐姐了。”
令仪见屋子内都是姐弟两个的人,逗趣道:“怎么?你不想见乌库玛玛和皇妈嬷?”
胤礽有些郁闷,道:“也不是……就是乌库玛玛每次都很严肃,皇妈嬷又……又总是让人觉得很疏离,我就不大想去了。”
令仪在宫人的伺候下净了手,闻言动作一顿,这才道:“这种话不能随便说,阿玛最重孝道,乌库玛玛虽严肃,但待我们姐弟两个极好,你可不能说出这种话来。”
“嗯……”胤礽低低地应了一声,低声嘟囔道:“难道我们就不能说出真实想法了吗……”
“你可以对我说,但不能对除此以外的其他任何人说这种话。”令仪叹了一口气,警告道:“在尘埃落定之前,无论如何你必须顺着阿玛,否则对于我们两个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好啦,别的人不能说,在你姐姐我面前自然是畅所欲言了。”令仪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你过来看看,挑几样东西给乌库玛玛和皇妈嬷,也算是尽尽孝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