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就是连侯被动了私刑,死了也是白死。
这话一出就像是一滴水掉进了热油里,一时间百姓更是不忿了。
好似连侯这一去就是进了狼窝,再也回不了。
目睹了这一切跟在阿青身边的陆旷之,脸都黑了。
他要是再听不出来这话说的是谁,那他就真的是脑子有问题。
看了半天戏,一旁的涂西奉都像拍巴巴掌了。
这戏唱得可比细娘丫头在戏台子上唱得戏还要精彩啊。
眼看着前面荒唐的一幕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前来抓连侯的官差都要抽刀了。
这其中没什么反应可能就只有阿青了。
眼看着这话越传越离谱,陆旷之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都在干什么,让开。”
从刚刚开始他就已经憋了一肚子气了,这会儿这一吼,吼得比谁都大声,直接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众人突闻这声音都吓了一跳原本的话也都憋回了肚子里。
扭过头来,只看到阿青带着涂西奉,陆旷之并几个护卫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一想到刚才他们的话,众人心瞬间提了起来,全都噤声。
刚才还吵闹不休的场景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连连珍和王氏的哭声都戛然而止了,特别是王氏,可是见识过阿青的手段,这会儿她缩了缩脖子藏了藏身子,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涂西奉扫了一眼表情各异的人,捻着胡子面露遗憾,啧了一声说:“陆大人,你说你出什么声儿啊。
这鞠躬尽瘁连青天诀别应城百姓的这出戏还没唱完,你就打断。
你再等会儿让我看完了再说啊。”
陆旷之转头苦笑地看着涂西奉,道:“让涂大人看笑话了。”
说完他又直起腰背面色肃然。
陆旷之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地说:“下令抓连侯的是本官,诸位有话可直接问本官。”
说罢他顿了顿,又道,
“本官与杭大人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对连侯行过私刑,也不曾对他用过私刑,诸位可放心。”
最后这句话,他吐出来都是含着血沫子的。
一双眼睛也隐隐见了红色。
他和杭大人对应城竭力心力,所思所想一心为民。
却没想到在应城百姓中的声名却是这样的。
连侯向来面子功夫做得好,又惯会说道,他在百姓中的威望比他们二人高这件事,他和杭大人也知道。
不过比起这些虚名,如今更重要的是应城安定,蒙在乱世中立足。
所以全副心思都投入到了这其中。
可没想到埋头做实事的却比不上这些能说会道做面上功夫的。
陆旷之是被这一下气得不轻,又觉寒心。
百姓们躲闪着陆旷之的眼神,不敢正视他。
刚刚脑子一热,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们都说了。
这会儿冷静下来却又回过味来了。
这么多年虽然杭大人和陆大人的确没有连大人亲民,可也绝不是那种动用私刑排除异己之人。
所以他们刚刚说的那些话是过了。
且还被正主听到了,这会儿也都觉得脸红了。
涂西奉的话让现场气氛陷入了尴尬之中。
但阿青依然一无所觉,她抬脚就往前走。那些原本围在一起的百姓不自觉地散开了,给她让开了道。
最中间的连侯看着向他缓缓走来的阿青,神色滞了片刻,眸色也深了几许,后又恢复常态。
“下官拜见城主。”
待阿青走到离连侯不过几步路以后,他不慌不忙地向平常一样躬身行礼。
行礼过后他又面露无奈地说:“下官惭愧,陆大人对下官有误会所以招下官去问几句话。
不成想吓到了下官的家眷这才兴师动众把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还劳烦城主跑一趟,是下官的不是。”
说罢他就一掀衣摆跪在阿青面前诚心诚意地说,“下官向城主请罪了。”
阿青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她面前向她磕头的人,蓦地笑了。
众人对这一笑不明所以,可涂西奉却是打了个冷颤。
每次城主这样笑不是要杀人,起码都要动手整治人了。
想想那些在阿青手里没什么好结果的人,涂西奉向连侯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我是说过你很聪明。”
阿青说着抬脚踩在了连侯的肩膀上,
“可是,谁让你把你的那套手段使在我身上的,愚蠢。”
说罢,她脚下一用力,只听得啪地一声,连侯被她踩着肩膀整个人踩在了地上。
隔了一息耳边就传来了连侯的哀嚎声。
阿青抬起脚来,连侯的肩膀已经呈完全扭曲塌陷下去了。
这一脚踩碎了连侯的肩膀,废了他半只手。
连侯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忍住没通得在地上打滚的。
就连最开始那声哀嚎此时也消失了,他冷汗淋漓把所有的痛呼都咽回了肚子里。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连侯的惨状,脸色苍白咽了咽口水谁也不敢开腔了。
连连珍和王氏都傻愣愣地站着,瑟瑟发抖。
阿青移动了脚又踏在了连侯另一边的肩膀上。
这一次连侯知道怕了,他也顾不得疼痛,猛得抬头看向阿青,强撑着问:“城主因,因何如此对下官,下官到底,犯了何错?”
这一次不用阿青开口,一旁的涂西奉替她答了:“连大人这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玩得炉火纯青。
不管没关系,我提醒一下连大人。”
说着他负手向前走了几步,“当初叛军攻城,连大人通敌卖城使应城险些被闫遏给屠了。
幸亏杭大人和陆大人发现的及时阻止了你,城主英明神武心胸宽广,又饶过了你还让你官复原职。
没想到你死性不改,又与宁远侯暗中勾结,通敌叛主。
你说这一次城主又该不该饶了你?
哦,对了忘了说了,上一次围城的叛军也不是什么叛军,还是宁远侯的人。
所以宁远侯到底对连大人许了多高的官,多厚的禄,才让连大人对宁远侯忠心耿耿。
连现在是在端谁的锅吃谁的饭都忘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说到最后涂西奉脸上的笑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满脸的冷然之色。
不得不说,涂西奉也被连侯给恶心到了。
他这一番话骂得痛快,说完了心里也畅快。
但也是这些话让周遭众人哗然,往日里百姓一无所知的内幕被捅了出来,谁都感觉到了不可置信。
“涂大人……”
啪!
又是一声骨头断裂令人牙酸的脆响,所有人愣愣地看着连侯。
他如今整个人贴在地上,满脸灰尘。身上剧烈的疼痛让他面色扭曲涨红满脸狰狞。
原来连侯刚刚听了涂西奉的话,也顾不得肩膀处剧烈的疼痛,赶紧就要开口辩解。
可他刚开口,这边阿青就脚下使劲,直接踩碎了他另外一只肩膀。
这一脚干脆利落,阿青的劲也没收住,等她再抬脚时,连侯的那边肩膀已经不能看了。
差一点她就直接踩断了连侯的脖子。
第73章 阿青弹了一下舌,啧……
阿青弹了一下舌,啧了一声:“劲儿大了。”
涂西奉听得这话,嘴角一抽,没说话。
周围的人不敢去看阿青,只得把目光投向地上没了动静的连侯。
若不是见躺在地上的人,身体还在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着,在场的人甚至不会以为这人还活着。
周遭因为安静而格外压抑,因着连侯的此时的模样,在场的人神态各异。
从涂西奉话里透出的意思,自觉今日才认识到连侯真面目的百姓,神情自然复杂。
他们拿不准,涂西奉话里的真假,所以对连侯有不忍有怀疑。
可在连侯身上险些栽了跟头的陆旷之,瞧着心里就有着说不出的畅快。
而涂西奉便是从头到尾一脸好好戏的模样。
过了许久,从变故中回过神来的王氏突然尖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扑倒连侯身边跪下。
连侯两只肩膀都碎裂,整个人趴在地上像一滩烂泥一样。
王氏不敢动他,眼泪跟不要钱的一样,哗哗直往下流,连珍也跟着跪在一边。
母女两个现在流的眼泪可比刚刚要真情实意得多。
“老爷,老爷。”
王氏无措地举着手,也不敢碰连侯。
“爹,爹。”
连珍也流着泪一声一声地叫着,
连侯可是她们母女两人的顶梁柱,一身的荣辱都系在他身上了。
连侯要是有个好歹,牵连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他们一家子。
所以这会儿王氏和连珍是真的怕了,也真的急了。
而此时的连侯已经因为剧烈的疼痛意识陷入了昏沉中。
连侯虽是知道阿青行事肆意妄为了些,但着实没想到她能如此狠辣。
明明他在百姓中的威望不一般,可她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出手。
她竟是一点不把民心看在眼里。
说起来也确实是他不够了解阿青,她这个人从来不讲道理,只按喜好来。
阿青可不在乎什么民心,况且就在刚刚涂西奉已经把他老底都掀出来了。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边时,人群中有几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随后开始不动神色地慢慢往后,退出人群。
他们没有不惊动任何人,纵使刚刚和几人说过话的百姓也没发现身边少了个人。
这里几人自以为事情做得隐秘,殊不知他们打从一开始早就被涂西奉盯住了。
涂西奉对身后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护卫立即上前挡住了几人去路。
护卫把路彻底封死,也把人看住了,这会儿他们想走也走不了。
几人脸色一变,可他们比谁都清楚,现下不适合动手,所以他们也只能偷偷摸出藏在袖间的短刀,静观其变。
阿青蹲下神来,伸出手就狠狠抓住连侯的头发,将已经陷入昏迷的连侯的脑袋提了起来。
原本已经意识混沌飘忽的连侯一下子被头皮的疼痛惊醒。他刷得睁开眼睛,正好就看到阿青那张,在他眼里宛如罗刹一样的脸。
阿青放缓了语气,温柔了声音,轻声说:“你说,这么多人维护你,我是不是就不能杀了你?”
她的声音不大,带了几分好奇,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特别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明明极其轻柔的语气,其余的人听着却犹如惊雷一般。
这时刚刚为连侯说尽好话,为他叫屈的众人才意识到一件事。
现在应城的主人是阿青,她才是城主,也是他们该拜服的人。
应城民心所向的应该是阿青,而不是连侯。
若是民心偏向的另外一人,那就意味着是在找死。
连侯在找死,他们又何尝不是找死?
回过神来所有人的脸色惨白,齐刷刷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瑟瑟发抖。
连侯克服了剧烈的疼痛,仰着脑袋,费力地睁大眼睛。
他哑着嗓子,艰难地说:“下,下官,不知道城,城主到底在说什么,也,也不知道下官到底做错了什,什么,要,要,要城主这么惩罚下官。”
一句话说完,连侯痛苦的喘息,但面上却带着几分大义凛然的不屈。
若不是知道内情,涂西奉都会以为他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也正是如此,涂西奉心里腻歪得狠。
事情到底怎么样,大家心知肚明,到现在了还搞出一副打死都不认的模样,也不知道宁远侯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
说起这个涂西奉对宁远侯简直要越来越好奇了。
他到底打哪儿来的那么大的魅力,一个景虚,苏梅衣,这还有个连侯,除了这些人宁远侯身边的虎将忠臣也不少。
想着想着涂西奉就走了神。
而在场的众人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难道,连大人真的被误会了?
王氏一看这情形脑子一转,自以为看到了事情的转机,连忙开口。
她哭诉着说:“城主明鉴,我家老爷是冤枉的,涂大人所说之事,他没有做过。
他不认识宁远侯,当初他更是不知道叛军就是宁远侯的人。
我们都是小门小户的,应城距宁远侯的封地更是千里之遥。
我家老爷又怎么会认识侯爷那等高门显贵,我们连侯府的门都没资格上,又谈何给宁远侯通风报信。
城主我家老爷冤枉,求你明察秋毫。”
说完她就以头抢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等她再抬头时,额头上已经渗了血,这头磕得可不掺半点水分。
王氏说完以后,连珍也开口了:“城主,我爹一心为民,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的。
城主英明,不要被小人迷惑了。”
一家三口可怜兮兮又凄惨无比的样子,真是见者落泪,闻着伤心。
都到了这幅田地了,这一家子还装模作样,那戏唱得真是足。
就连连侯的女儿说话都含沙射影,什么叫小人蒙蔽,这小人又是谁?
陆旷之听到这话险些被气笑:“连姑娘这是在说本官是小人,对你爹栽赃陷害了?”
连珍听着陆旷之的话,小心抬头看了他一眼,都立马低头瑟缩了一下,往王氏身后躲了躲。
王氏立马就接过了话茬,她身子移了移把连珍完全挡在身后。然后看向陆旷之说:“我家珍儿还小,陆大人有何事直接对妾身说就是。不用吓唬小孩子。”
陆旷之被这么一噎,不上不下的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他瞪着王氏,面色铁青。
“陆,陆大人有事,冲着我来,请放过我,我家夫人和珍儿。”
连侯一家子的示弱显得怒目圆瞪的陆旷之尤为凶悍,好像真是在欺负孤儿寡母一样。
陆旷之被这么一说,简直哑口无言。
这连侯都成这样了,怎么还有心思给他使绊子,他到底有什么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