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雁菱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她目光清明,“之前我去庙里上香,我让一位老和尚给孩子们算了算,那位老和尚算得很准,他说子晞不能骑马,若是骑马就会出事落下残疾,所以我一听才如此激动。”
温雁菱看向罗子晞,温声道:“子晞,听娘的话,不要去骑马好吗?若是你的腿落下残疾,你便不能与常人一般走路、跑跳,还会被人嘲笑。”
罗子晞如今懂事了许多,听娘如此说,便乖乖点头,“好,娘我知道了,我不会去骑马的。”
文茵好奇道:“娘,那位老和尚说我什么了?”
温雁菱轻声道:“说你就留在爹娘身边就好,最好是招个夫婿入赘,千万不能与皇家扯上关系。”
罗文茵忽的红了脸,不过又大方道:“那是最好不过了,我就喜欢留在爹娘身边。”
罗裕如今对女儿也宝贝得不得了,当即赞同,“好主意,这位老和尚算得相当准啊。”
温雁菱低头笑了起来,忽然看见罗子彦有几分没藏起来的失落,便道:“那位老和尚还说,咱们家子彦啊是个当大官的命,而且会是个好官。”
罗子彦一怔,然后忽的嘴角漾开一个大大的笑。
罗子晞东看看西看看,怎么哥哥姐姐的都是好话,只有他不能骑马,但不骑马也是为了他好。
小脑袋摇了摇,斩钉截铁道:“我也要当个健康的孩子,我不骑马!”
温雁菱拉过罗子晞,捧着他的小脸蛋亲了一下,“娘的好孩子,咱不骑马啊!”
因着温雁菱这一出,罗子晞直到成年多年以后才学会了骑马,很是被上京公子们背地里嘲笑了一番,不过罗家势大,他们不敢当面嘲笑,背地里罗子晞只当不知道。
罗子晞被母亲亲完了,就跑到罗子彦面前抱住哥哥,仰着头道:“大哥,我乖不乖?”
罗子彦摸摸他脑袋,“我们子晞最乖。”
罗子晞得寸进尺,“那我不能去,我可以晚上和哥哥一起睡吗,哥哥给我讲讲宝马。”
“你个小东西,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跟大哥一起睡。”罗文茵指着他道。
罗子晞亲昵的蹭了蹭罗子彦的手臂。
罗裕目光不可置信的扫了一圈,忽然察觉到,自家小儿子居然抛弃了自己,投奔了罗子彦,如此一来,他在家中的地位岂不是又下降了!
过了几日,罗子彦跟着罗裕去了诗会,途中遇到了与他一同参考,并且屈居他下一位的同考生,两人与其他人都不认识,便聊了几句,倒是有些志趣相投。
温雁菱欣慰不已,总算是愿意出去交朋友了,这是好的。
*
天气日渐寒冷,今日外面银装素裹,雪已经铺到了鞋背高。
温雁菱走进成衣铺时,成衣铺里有好几个官夫人正在选冬衣,瞧见她进来就统统围了过去。
“呀,侯夫人您这皮领子可真好看啊!”
“哎哟,摸起来毛茸茸的呢,暖和得紧。”
今日温雁菱围了一圈毛领子,不是那种镶嵌在衣领边的,而是单独的,并且手里还拿着一个毛皮做的包。
夫人们都是眼尖的,立刻便看见了,纷纷问道:“侯夫人你这拿的是什么?手笼子吗?”
温雁菱笑着把包打开,“倒也不是特别做的手笼子,而是一个包,冬日里装些常用的东西,倒是十分便宜。”
里面装着些胭脂和口脂,还有手帕什么的,都是些女人们要用的,平日放在衣袖里也十分不便。
“这样倒是十分方便啊,这法子正好,这包不仅好看还能装。”
“哎哟,侯夫人你家铺子什么时候开卖,我要一个啊!银子拿着!”
“银子银子快拿去!”
温雁菱哭笑不得看着手里塞满的银子,她招来吴管事接了银子,“几位夫人别急,这包过不了多久就会到店里了,到时就可以买了,不用这么急。”
一位夫人道:“侯夫人这话咱们可都不信,哪次你们菱锦阁上了新东西不是一抢而空,等我们来了连根丝线都没了,还不急吗?”
温雁菱只是笑。
另一位道:“侯夫人,别只说这包啊,我倒是十分喜欢你这毛领子,这毛领子瞧着可真暖和,你打哪儿来的这毛皮子。”
温雁菱道:“这都是从关外收来的皮子,我们菱锦阁的商队正巧去了那边,遇到一位关外的商队倒卖,见这皮子好便全都收了。不过几位夫人倒是运气好,这毛领子确实不多,下一批回来也不知道要多久。”
夫人们便都道:“那可说好了,其余的给我们留着啊,咱们人人有份。”
一位夫人捂嘴笑道:“哎哟,这回咱们可是要让其他夫人们羡慕一遭了,这可是菱锦阁的头一份。”
又说了一会儿话,几位夫人便准备回去,怎知刚要出菱锦阁的大门,外面的飞雪便扑面而来,一时间便没办法回去了。
“哎哟,这雪怎么如此大,这还怎么回去啊。”
“今年这雪是否来得太早了些啊,我听家中管事说,粮价涨了不少啊。”
“那倒是,虽说瑞雪兆丰年,可若是太冷了,有了灾害那就麻烦了。”
几位夫人如此担忧也不是没道理,温雁菱看了眼雾沉沉的天,便有些不好的预感。
侯府因为车马行和与关外的来往,对各处的情况更加了解,罗裕更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今年因为天气的缘故,关外的百姓日子难过,于是邻国便蠢蠢欲动,已经在屯兵了。
皇上听了罗裕的回禀,勃然大怒,“这大彧狼子野心,竟敢悄悄屯兵。”
“爱卿明察秋毫,这消息来得及时,朕可要好好赏赐与你。”
罗裕赶紧道:“皇上您快绕了我吧,让我过几天清闲日子可好,赏些金银钱财倒是不错。”
皇上大笑,“你侯府生意做得如此大,大富之家,为何还跟朕讨银子。”
罗裕:“夫人管得严,我手头紧得很。”
皇上抚须叹道:“荣昌侯家风甚好,不错不错。”
皇上眼中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后又坚定下来,仿佛做了什么决定。
第58章 新丁
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很多,温雁菱从谭福那儿得到消息,各地的粮食都出现了紧缺,但官员们却没有多少上报。
消息罗裕也得到了一份,上报给皇上时,皇上再次大怒,“这群狗官,如此欺上瞒下,若不是你这儿上报,朕还以为粮草丰厚,若是朕有意攻打大彧,岂不是打到一半,粮草就没了。”
罗裕宽慰道:“皇上别这么说,既然我朝都粮草不丰,大彧定然更不如我们,否则也不会想要起兵,这对我们两国都没好处。”
皇上摆摆手,坐回龙椅道:“你别安慰朕了,若不是侯夫人的车马行,朕还不知我以为的安乐盛事只是眼前繁荣,其实千疮百孔。”
罗裕一惊,立刻道:“皇上,我家的车马行……”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皇上道,“倒是让我察觉出许多该做的事不能再拖拉了。”
于是冰雪初溶,枝条刚抽出一些嫩芽时,皇上便派了使臣去大彧。
出使的目的就是我们知道你们有什么猫腻了,别想打仗,先把你们百姓养活吧,要是打仗我们也不怕,兵都在交界处守着呢。
一场战争就被一场出使给消弭于无形。
外患暂时处理好了,过了几月上京便又出了件大事,引起朝中震动。
温雁菱这日正巧在成衣铺,只听外面街上忽然人潮涌动,便派了伙计出去看,据说衙门张贴了皇榜告示。
等到伙计回来一说,温雁菱便吃了一惊,“什么,皇上立了太子?”
伙计眉开眼笑,“夫人,皇上不仅立了太子,还册立了几位王爷,咱们侯爷当了太子太傅。”
“太傅!”温雁菱又是一惊。
这到底是怎么会回事,为何罗裕忽然就成了太傅,皇上这是何意?
等在御书房门前的罗裕此刻也是满脑袋雾水,皇上立太子这事不仅是他连其他大臣们事先都一无所知,几个皇子今日朝堂上的表情更是诧异至极。
当然,他一直都觉得皇上越早立太子越有益于朝堂稳定,可万万没想到,他会被皇上封为帝师。
这帝师责任重大,他一点也不想做。
内侍轻手轻脚走到他面前,道:“荣昌侯爷,皇上说今日事务繁忙,您若是没有要紧事改日再来,请您先回去吧。”
罗裕傻眼了,皇上这是耍赖啊。
回到府中,温雁菱立刻去找了罗裕询问这件事。
罗裕对着自家夫人也十分无奈,“我也不知道啊,皇上忽然就下了旨,你不知道今日朝堂上大家都是一副茫然样子,下朝之后我还去求见了皇上,皇上不见我。”
温雁菱:“那就是说,你这个帝师是当定了。”
罗裕颓丧点头。
温雁菱:“啧,想不到咱们侯爷竟然有今天,竟然成了帝师。”
罗裕:……
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家夫人是在夸他还是损他。
温雁菱没问出什么,立刻便吩咐下人,若是有人上门或者递帖子就都是说自己病了,近日也不去菱锦阁。
罗裕叹了口气,冲她竖起大拇指,“夫人当真是当机立断,如此就没人来骚扰你了。”
温雁菱不想搭理他,起身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罗裕:“夫人你好狠的心,你家夫君升官了你都不满意,太难伺候了。”
大概是由于皇上太过果断,没有留给皇子们反应的时间,后妃中也没人提前知道风声,五皇子虽不是皇后嫡出也非长,可其余皇子的错处都被拿捏着,五皇子这忽然成了太子,百官中也没有出现反对的声音。
可大家对罗裕这个太子太傅倒是颇有微词,参他的折子摞起来有厚厚一叠。
温雁菱才不管他这些事,她在家中照顾三个孩子,罗子彦即将参加会试,子晞和文茵都十分紧张,倒是温雁菱一副一点也不急的样子,对罗子彦信心满满。
朝堂上的声音被皇上镇压下来的时候,会试的结果也出来了,罗子彦依然是会元,而榜眼则是罗子彦相交的好友唐琦。
罗裕在府中告诫罗子彦不要骄傲,要沉稳一点。
然而在上朝时却不时提起罗子彦得了会元的事炫耀,让同僚们又嫉妒又气愤。
罗裕也忽然发现,他的同僚们竟然因此不再弹劾他了。
罗裕下朝回府,奇怪问自家夫人,“你说他们怎么忽然就偃旗息鼓了,我还以为他们要不平许久呢。”
温雁菱看着他略带得意的样子,嘲笑道:“你不觉得你是沾了子彦的光吗?因为子彦得了会元,人家觉得你教子有方,可以教导太子。”
罗裕沉默半晌,竟然觉得自家夫人说得十分有道理。
面对即将而来的殿试,温雁菱比罗子彦还紧张些,罗裕往日便不管罗子彦的学业,可殿试在即也免不了嘱咐几句。
罗子彦沉稳安慰温雁菱道:“母亲放心,子彦知道如何应对,也必然不会给侯府丢脸。”
温雁菱笑着道:“我只是怕你紧张,结果不是最重要的,都到了殿试这一步了,母亲为你骄傲。”
今年的殿试中,除了罗子彦这位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会元以外,还有一位与罗子彦年纪相差无几,只大三岁的榜眼,另一位探花已经是年逾三十,即便是如此,已经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
待罗子彦去面圣,温雁菱便问罗裕道:“老夫人和二房那边可要去信通知一声?”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罗裕理所当然道:“自然是要通知的,这是我侯府大房的大事,我与阿绍早就约定好了,子彦是我大房庶长子,这事儿可没有再改的说法。”
温雁菱怎么听,罗裕这话都有一种贱兮兮的幸灾乐祸,不过如今她倒是十分喜欢罗裕这种阴阳怪气。
她都有点等不及让罗绍和老夫人知道罗子彦高中的事了,只可惜看不见他们悔得肠子都青了的样子。
不出意外的,罗子彦被皇上钦点为状元,好友唐琦是榜眼。
尘埃落定,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为了庆祝罗子彦高中状元,温雁菱便在自家酒楼设宴,席间也让罗子彦邀请了唐琦一同前来,唐琦不是上京人,如今孤身一人在京中。
整个晚宴温雁菱的目光都在有意无意的观察唐琦,夏连欣也是一样的。
温雁菱邀请她来宴会她就觉得定然有什么事,而后见到唐琦时温雁菱简短的介绍了一番,她便收到了好友的眼色,一顿宴会下来,唐琦表现得十分让她满意。
进退有度、不卑不亢,言谈间礼数周到,看起来家教良好,父亲在州府任官,与上京的氏族接触不深,如此方方面面都合适的榜眼,让夏连欣顿时觉得十分满意。
宴会结束,夏连欣拉着温雁菱去了角落,“你赶紧帮我打听一下这位唐琦,我瞧着沐晴也多看了他好几眼,也不知他是否对我家沐晴有意。”
拉媒这种事温雁菱还是第一次做,于是她询问唐琦的时候问得小心翼翼、仔仔细细,最后询问了一下唐琦对江沐晴的印象,却没想到这孩子先红了脸。
温雁菱一愣,随即就笑了,这倒是看对眼了。
如此倒是解决了她的一桩心头事。
科举结束之后,罗子彦便踏入朝堂,而朝堂之中暗潮汹涌,罗裕身为太子太傅一时间也忙得脚不沾地。
*
这日罗裕好不容易休沐,秋高气爽,再过不了多久便要入冬,他便打算带着一家子出去庄子上转转透透气。
“侯爷。”韩栋忽然从外面领着主院的青露过来书房,神色焦急,“青露来报,夫人不适。”
书房如今看守甚严,一般人不得入内。
罗裕一听便站了起来,急道:“夫人如何,怎么回事,叫大夫了吗?”
如今温雁菱便是府中低位最高的,府中任何事罗裕都不做主,一切都听温雁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