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之后——张小素
时间:2021-05-27 09:26:38

  方绎:“不然你怎么解释他见过我这件事。”
  韩婷仔细回忆过,她从来没在韩恬面前看过方绎的照片,当时她把方绎的联系方式全拉黑了,手机丢了之后跟包括陶雨灵在内的所有同学也都失去了联系。
  她根本没有方绎的照片。
  韩婷决定把韩恬叫出来问问,小孩从来不撒谎,为什么非说自己见过方绎。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方绎看了看韩婷,眼里除了冷,显出几分苍白的无力感:“韩婷。”
  他叫她的大名。
  “让你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独自生下这个孩子,你说我会不会原谅你,会不会原谅我自己。”
  韩婷看着方绎此时的样子,心里就是再知道这只是个乌龙,也难免心疼。
  她往前走了半步,双手没动,身体前倾,额头压在他的心口上,把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他低头,捧起她的脸颊,指腹在她莹润饱满的双唇上轻轻摩挲了几下:“你给他看照片的时候,心里一定很难过,很无助。”
  他指腹突然用力,在她唇上狠狠按了一下,指甲几乎陷进她的唇肉:“你擅自怀孕,擅自生下孩子,你活该。”
  他温柔又粗暴,爱她也恨她。
  韩婷被他这一下弄得有点心猿意马,连这件事是个乌龙都忘了,她甚至就想,要是酷哥真是她和他的孩子,他会如何惩罚她,又如何爱她疼她。
  她仰头看着他,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像一整片星空,只照亮她一个人。
  可重逢以来,他从来没跟她说过他喜欢她。
  她摸了下被他掐疼了的嘴唇,突然有点不确定,这八年来,他想起来她的时候,是喜欢多一点,还是不甘心多一些。
  她希望他喜欢她,又希望他对她不甘心比喜欢更多一点。
  不然倘若都是喜欢,那漫长的八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紧紧盯着她被他掐得通红的嘴唇:“说话。”
  韩婷回过神来:“我问问酷哥吧。”
  韩婷知道,酷哥的记忆力很好,到了惊人的程度。一般的小孩见过人之后,不久就忘了,酷哥完全不会,他能清楚地记住他见过的所有人。
  正说着,身后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韩恬站在门口,手上抱着自己的睡衣,抬头看了看韩婷,见她神色有点低落,不像平时那样总是笑着。
  当他再看向方绎的时候,眼里充满敌意,像一只露着尖利牙齿的小狼。
  他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弱小,但凶狠。
  方绎完全没有做人父亲的经验,被自己的儿子这么一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跟他对着盯。
  韩婷看他俩这样,有点想笑,明显这一大一小都不像愿意笑的样子,她也不敢笑,怕被他们一块盯。
  韩婷蹲下来问韩恬:“你是在哪里看见的那个叔叔?”
  韩恬对别人不太搭理,却很听韩婷的话,如实对她说:“前年开学,小熊蛋糕。”
  方绎没听懂,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小熊蛋糕。
  韩婷听懂了,前年韩恬上幼儿园中班,九月一号第一天开学,那天下午,她给他买了一个小熊蛋糕当点心。
  那是在S市。
  韩恬继续盯了一会方绎,转头对韩婷说:“他在咖啡厅里面坐着。”
  韩婷看着方绎,他去S市找过她,韩恬看见他了,她没看见他。
  两年前,S市,咖啡厅,方绎听明白了。
  他每年都会去S市,其中就包括九月一号这一天,这是开学的日子,也是他们高一入学那年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她走后,他只知道她去了S市,并不知道她在S市的哪里,他只能漫无目的地到处乱撞。
  他不是一个相信巧合的人,却在每一次路过S市的街角时期望与她遇见。
  八年间,最初他满怀希望,守在S市的中央商圈、各大中学等等她可能出现的地方。遇到女孩子喜欢的奶茶店、蛋糕店,他都会停下来看看,看看那些人里有没有他的女孩。
  他始终也没能遇见她,到了最后,他又觉得,能来到她生活的城市走走看看,感受她的呼吸和存在也是好的。
  兴许他脚下走的这条路就是她走过的,他坐过的公园长椅是她坐过的,光是这样,他竟然也就满足了。
  方绎想起韩恬说的那天,那家咖啡厅对面就是一家蛋糕店,橱窗里陈列着各种可爱造型的小蛋糕,他当时盯着看了很久。
  他只看到了人群,没看到她。
  韩婷也想到了,她给韩恬买好蛋糕,嫌蛋糕店里人多没位子坐,带他去了对面人少有位子的咖啡厅。
  他们曾经近在咫尺,只在一步之遥,却又擦肩而过。
  她不知道他和她到底是命中注定,还是命运弄人。
  韩婷现在有点想揍人,但她又不知道该揍谁,还想去楼下跑几圈,发泄一下内心躁动不安的情绪。
  他一个人在S市的大街上,没有方向地到处走,一遍一遍,满怀希望地来,又带着失望走,像一只找不到家的孤魂野鬼,一想到这,她就心疼得像是要窒息。
  她突然有点知道想揍谁了,她想揍她自己。
  亏她刚才还在想,这些年,他对她是喜欢多一点,还是不甘心更多。她怎么能这么想呢,他那么喜欢她,要是他知道,该有多难过。
  韩婷顿了一下,对方绎说:“一会我去找你。”
  她带着韩恬回到屋里,韩恬搬了张小凳子放在洗手间门口,让韩婷坐,自己抱着睡衣,拿着一只小黄鸭,乖乖进去洗澡。
  韩婷把韩恬送进卧室,帮他盖上被子,关了灯,留了盏夜灯,弯下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乖,闭上眼,睡。”
  韩恬抓住韩婷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轻轻蹭了蹭,这才松开她,闭上眼睛转到一边睡了。
  韩婷推开家门,方绎已经不在门口了,敲他家门也没人应。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他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有点事要处理,让她好好休息。
  大半夜的,韩婷有点担心方绎,在微信上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方绎把车停在一栋别墅前,下了车,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支烟点着,吸了几口,拿出手机回了韩婷的消息:“没事。”
  小孩的话让他想起他独自去S市找她的那些日子,那些失去她的孤独和难过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能想起来,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把她绑起来锁在家里,让她一辈子都别想再逃。
  更何况她还独自生下了他们的孩子,爱也好,恨也罢了,他跟她没完。
  方绎收起手机,抬眸看着眼前的房子。
  这里是他家,他生活了二十多年却已经很久没回来了的地方,房子里亮着灯也早已经不是在等他了。
  一根烟抽完,方绎摁灭烟头,用钥匙打开别墅大门,穿过繁花盛开的院子,进了客厅鞋也没换,朝书房去了。
  这个家的重要文件都放在书房里,其中包括他的户口本。
 
 
第21章 奇奇怪怪的虚荣心。
  二楼书房的门没锁,方绎推开门进来,站在书桌前。
  书桌换了,桌面桌角都很陌生,上面雕着复古繁琐的玫瑰图案,雕工很好,整套桌椅价值不菲。
  是庄华月喜欢的风格和价格。
  庄华月是方青云养在外面的女人,妈妈去世之后没几天她就带着私生子登堂入室搬了进来。方绎看了一眼桌上那一家三口的合照,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抬手把照片反扣在桌面上,看着恶心。
  方绎没有新抽屉的钥匙,他抓着锁,用力一拽,昂贵的书桌被锁上的钉子带出来两道长长的划痕。
  方绎看了看,里面没有户口本。
  其他几个抽屉也没有。
  他知道方青云今天不在家,只能改天问他要。
  领结婚证没有户口本不行。
  方绎从楼上下来,保姆刘婶看见他,激动地喊了声:“小绎。”
  刘婶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在方家做事了,跟方绎妈妈的感情很好,是看着方绎从小长到大的,一看见他就很高兴,忙问:“要用宵夜吗,我去做。”
  方绎停下脚步:“不用,谢谢刘婶,我这就走了。”
  刘婶知道留不住,叹了口气:“路上注意安全,外头冷吗?”
  方绎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塞进刘婶手里:“您多保重。”
  刘婶不要,方绎不愿收回,刘婶只好收下。
  刘婶看着眼前成熟沉稳的青年,想到曾经的阳光小少年,心里一阵泛酸:“要是夫人还在就好了。”
  他说的夫人自然是方绎的母亲,不是现在的方夫人。
  方绎走到门边,楼上传来女人虚情假意的声音:“小绎,回来了啊,你弟弟前几天还念叨你呢,说想你了。”
  方绎头也没回,拉开客厅门出去了。
  回家停好车,手机响了起来,方绎看了一眼接通,打来电话的是夏金枝。
  他原本没想接,料到夏金枝要说的是什么,接通。
  夏金枝在电话里问:“方伯伯过几天生日,你回去吗?”
  见对方没吭声,夏金枝又说:“你要是没准备生日礼物,我帮你准备吧。”
  方绎:“不用。”
  夏金枝知道方绎家的事,没有多劝他,只说了一句:“你也别太傻,该争取的东西好好争取一下。”
  挂了电话,方绎摁了电梯上楼。
  从记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生长在一个近乎完美的家庭,温柔善良的妈妈,像山一样正直伟岸的爸爸。
  他家是做游戏起家的,爸爸事业成功,工作很忙,但会抽出时间陪他和妈妈,每天工作到再晚都会回家过夜,一家人和乐融融。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以爸爸为榜样的,长大了要成为一个像爸爸那样的人。
  信仰的崩塌是在高二那年,他在无意中听见秘书和爸爸在书房里说话,得知当年他们起家的那款游戏,来路不正。
  那些所谓成功的事业都是用最卑劣的强盗手段从别人手上抢来的。
  打击是接二连三来的,同天下午,一个住在同一个别墅区的经常找他玩的男孩告诉他,他是他弟弟,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他当时觉得天都塌了,他引以为傲的父亲竟是这样一个虚伪的人,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那天下了雪,他是一路走回学校的,司机怕他出事,开着车跟在他身后。
  那是一辆八百多万的豪车,红色的,他余光能看见车身反着的铮亮的光,那道光线让他感到刺眼。
  他从地上捡了块砖,直接砸了上去。
  电梯到了三楼,方绎收回思绪,从电梯里走出来,看见韩婷靠在他的房门口。
  她似乎有点困了,垂着头打瞌睡,连有人来了都没察觉。
  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停在她面前。
  她终于发现他:“真没出事?”
  方绎笑了一下,揉了下韩婷的头:“没事。”
  “在这等我?”
  韩婷伸了个懒腰,声音带着一点不太清醒的鼻音:“不然呢,我要是守卫,你是公主吗,方公主。”
  方绎笑了一下,拿出钥匙打开门,转头看着她:“进来。”
  韩婷捂了下嘴打了个哈欠,没注意到男人暗哑的声音和沉沉的眼神:“怎么不开灯,开关在哪?”
  身后房门被关上,割断了走廊的声控灯,房内的灯光没被打开,室内一片黑暗,只有客厅中间从阳台照进来的一片月光。
  韩婷被男人抱住了。
  他抱得很紧,几乎要把她的骨头勒断,她感觉到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低沉而孤独的情绪,张开手臂,抱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男人的背很宽,脊梁骨笔直,天塌下来都压不倒,此时却在从她身上寻找安慰。
  韩婷心底一片柔软,低声问他:“怎么了,你刚才去哪了?”
  方绎没说话,又抱了她一会才松开,他把手放在她的眼睛上,打开灯:“没事。”他不想他家里的那点肮脏事污染她的耳朵,反正他跟那个家也早就没有关系了。
  方绎给韩婷倒了杯水:“他.怎么样了?”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小孩,他还无法适应父亲的身份。
  韩婷:“我刚才去看过了,睡得很好。”
  韩婷看了看方绎,又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像是一边鼓起勇气一边害羞:“其实,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在极短的时间内验证出来韩恬是不是你的儿子,不用滴血验亲,也不用做DNA检测。”
  方绎看着韩婷:“你脸红了。”
  韩婷摸了下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是吗。”
  她坐着,他站在,她需要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脸,他长得太高了,身材很好,宽肩窄腰,一双大长腿,有次她还看见了他的腹肌,她还没尝过那味,就已经有点口干舌燥了。
  方绎坐下来,双腿分开,弯着腰,手肘抵在膝盖上,转头看着她:“什么办法?”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微微动着,韩婷偏开眼不敢看:“就是那个,咱俩不是还没那个吗,也就是说,我现在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小时候也没在骑自行车的时候被碰到,要是那个了,大概率会有那个的。”
  “就算没有那个,我是不是第一次,你应该,应该也能感觉出来的。”
  她因为害羞,一句话里夹杂了好几个那个,用来代替一些不好意思说的词。
  方绎嫌她说得费劲,替她换了个词:“上床,落红。”
  韩婷卡壳了一下:“反正你能理解就行。”
  总结道:“这就是我的说可以在短时间内验证出来孩子是不是我生的的办法。”
  她羞得不敢看他,像洞房花烛夜等着相公掀喜帕的小娘子,害羞、忐忑、期待,还有点对未知亲密关系的害怕。
  她等着他回话,心里还有点怕他说她放.荡。
  她偏着头不看他,盯着不远处趴在猫爬架上睡觉的韩梅梅看,一边在心里想,他会怎么说。
  “短时间内?”男人终于开口了,抓的重点却和她想的不一样,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带着挑衅,“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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