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好咖啡,韩婷听见一旁巷子里传来一丝响动。
便利店的咖啡小妹也听见了,不甚在意道:“可能是野猫,那条巷子里野猫特别多。”
韩婷把咖啡放在店里,在对讲机里跟凌琦玮说了声,转身往巷子里走去。
直觉告诉她,里头可能出事了。
越往巷子深处走,响动声越来越明显,中间夹杂这微弱的反抗声,韩婷判断出来,有人被捂住嘴巴拼命挣扎。
韩婷迅速提高警惕,掏出腰间的电棍,转头跟凌琦玮对视了一眼,悄声飞跑过去。
一个满身酒气的小混混企图□□一个姑娘,
韩婷举起电棍朝着小混混的后背狠狠砸了下去,和凌琦玮一起把姑娘救了下来。
姑娘的上衣领口已经被撕烂了,披头散发,她受到了惊吓,浑身发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凌琦玮押着嫌疑犯上警车,韩婷脱下自己的警服披在姑娘身上,抱着她的肩膀往外面走,温声安抚道:“坏人已经被抓住了,你得救了,别怕。”
姑娘撩开半边头发,韩婷这才看清楚,被她救下来的人是陶雨灵。
好在她出现的及时,陶雨灵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侵害。
一直到后半夜,韩婷带着陶雨灵从问询室里出来:“跟你在一起的那个朋友呢?”
陶雨灵身上已经洗干净了,穿着韩婷给她的衣服,情绪也稳定了很多:“跑了。”
她们采访完小偷偷窃电饭锅的新闻后,在附近遇到了公司的同事,一块吃了晚饭,散场后陶雨灵和小杜一起走的,遇上喝了酒的小混混。
陶雨灵回忆了一下,小混混先抓到的人是小杜,陶雨灵为了救她才没来得及跑出去的,小杜趁机跑了,说给她喊人去了,到现在都没出现。
可能在等她出事,捡大新闻吧。
韩婷送陶雨灵回家:“你家还在原来那边吗?”
陶雨灵摇了下头,报了个新地址:“我现在一个人住。”
韩婷知道陶雨灵恨她,一路上都没说话,把她送到家门口才说道:“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往楼下走去。
陶雨灵叫住她:“韩婷。”
韩婷停下脚步,陶雨灵走过去,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好一会没说话。
过了许久陶雨灵才出声,骂声中夹杂着巨大的委屈:“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狠的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招你惹你了吗,要被你那样对待。”
“你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就是这么对待好朋友的吗,一走八年,了无音讯,你可真是好样的。”
韩婷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我以为你们,我以为你们不会在意。”
陶雨灵擦了下眼泪,声音哽咽:“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冷漠无情吗。”
韩婷摸了摸口袋,拿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陶雨灵没接,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痛哭出声:“韩婷,你太狠了!”
韩婷挨着陶雨灵坐下来,陪着她,等她哭够了,从地上起来,决定不在人眼前晃了,净惹人伤心生气了。
身后传来声音:“还疼吗?”
韩婷脚步顿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是制服小混混时被啤酒瓶碎片划的,血早就止住了:“不疼。”
陶雨灵走上前,从包里拿出一包创可贴,抓起韩婷的手,帮她贴创可贴:“以前有个外校的小混混问我要保护费,你上去就把人揍一顿,伤的也是这儿。“”
陶雨灵边哭边说:“也是我帮你贴的创可贴。”
陶雨灵眼睛都快哭哭肿了,嗓子也哭哑了:“我都哭成这样,你一滴眼泪都没掉。”
陶雨灵在韩婷的胳膊上蹭了把眼泪鼻涕:“韩婷,你果然没有心。”
过了一会,陶雨灵问道:“阿姨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
韩婷鼻头一酸:“我妈,去世了。”
——
韩婷回到所里,早上八点半下班,回家洗了个澡,睡了一个囫囵觉,一直到下午五点半才醒。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确定自己存了陶雨灵的电话号码,还加了她的微信号。
她开心极了,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心想,一定是妈妈在天有灵,把陶雨灵送到了她面前。
韩婷起床,哼着《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曲子,从冰箱里拿出来一块冰镇西瓜,一边吃西瓜一边翻看陶雨灵的朋友圈,看看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过得怎么样。
好在,她的成长轨迹很正常,没遇到什么大灾大难,没有亲人去世,跟家人关系和谐。
陶雨灵过得这么好,方绎过得应该也不错吧。
韩婷把西瓜皮扔进垃圾桶里,打开衣柜,发现自己来了之后还没去买过衣服,都是以前的。
她拿出一条米色连衣裙,没有凉鞋配,穿了双白色板鞋,头发没扎,齐肩的长度,散在肩膀后面。
一身搭配下来,倒也能看。
韩婷出了门,步行五分钟就到了饭团街,此处出行的目的是吃晚饭,路过一家卖首饰的小店,韩婷进去买了一对发夹,她和陶雨灵一人一个。
从首饰店出来遇到从所里下班的苏若南,韩婷喊了她一声。
苏若南看见是韩婷,打量了她一下:“哟,警花,今天穿裙子啦?”
韩婷提着裙摆在苏若南面前转了个圈,给了她两个wink:“biu,biu,向你发出爱的攻击。”
苏若南捂着心口,脸上又爱又恨:“啊,我死了,你杀的,你这个爱情的杀手。”
李队刚好路过,装作不认识她们,捂着脸从一旁走了过去,他没有这样的憨批属下。
韩婷:“哎,李队。”
苏若南:“下班了啊。”
李队:“别叫我,我不认识你们。”说完匆忙走了。
苏若南笑了笑,搭了下韩婷的肩膀:“你今天心情很好嘛。”
韩婷点了下头:“见了个老同学,聊得很开心。”
苏若南想起来什么:“差点忘了问你,你跟方老板到底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俩不认识,想帮你们牵线来着,后来你们聊得怎么样?”
韩婷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她和方绎的关系,高度概括了一下:“前男友,并且现在,他没看上我。”
韩婷给苏若南比划了一下:“他还买了一把这——么长,这——么锋利的刀,说是连骨头都能剁碎。”
苏若南被前男友三个字震惊了:“靠,你是不是把人肚子搞大了,然后把人抛弃了吧。没想到我绎哥,饭团街一枝花,还有这么一段悲惨凄苦的过去。”
韩婷:“饭团街一枝花?”
“这条街上好多店都是他的,据说还开公司,做软件还是游戏开发的,”苏若南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超市,“那个也是他的。”
韩婷顺着苏若南的指尖看过去,正是那家滕王阁超市。
苏若南走后,韩婷觉得口渴,想去超市买瓶水。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站在一家服装店的玻璃橱窗前,偷偷涂了涂口红。
没走几步又用手背在嘴唇上蹭了蹭,把口红擦掉了。
超市营业员刘阿姨嗓门大,站在马路对面韩婷就听见了刘阿姨的声音。
“我那在土建局上班的侄子怎么就不好了,他眼睛是不大,但他是公务员啊,工作稳定,福利好,有房有车。”
“王经理,你来评理理。”
“点货呢,没空,老板给我发工资我站老板。”
韩婷站在并不宽的马路对面,抬眸看着超市上面的门牌,“滕王阁”。
她不禁又想起从前在这首文言文上吃过的苦头。
方绎知道她总是记不住,洗了张他的照片,在照片上抄下了这首文言文,夹在她的书里:“下回别转头偷看我了,要看就看照片,顺便背诵全文。”
那段时间复习这首文言文,他每天都要考她几遍。
那天的晚霞和今天一样柔美,同学们都去吃晚饭了,教室里只剩下她和他,和从窗外照进来的落了一身的霞光。
他们坐在前后桌,她转过身,与他面对面,互相看着对方。
她看见他倾了下身体,朝她过来,越来越近,她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扑在她泛红的脸颊上,他的目光又柔又深,落在她的嘴唇上。
她紧张得一动不敢动,轻轻闭上眼睛,等他亲她。
只听见他说:“你背一遍《滕王阁序》。”
“砰”得一声,她的少女心一下子被摔死了。
她磕磕巴巴地背了一遍,想生他的气又不好意思。她总不能问他,你怎么不亲我,你刚才不是想亲我吗。
她趴在自己桌子上不理他了。
她听见他低低笑了一声,在后面喊她的名字。
“韩婷?”
“韩小婷?”
“韩、小、婷。”
任他用笔帽点她,碰她的椅子,撩她的辫子,她都没理他。
直到她听见他在她耳边喊她:“妹妹。”
她一转头,她的嘴唇碰上他的。
那是他们的初吻。
韩婷回忆了一下,除了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和教室夕阳下的那个吻,别的句子她一个字都记不得了。
韩婷一抬眸,看见超市的玻璃感应门打开,吻过她的那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7章 他还养着她的猫。
方绎抬眸看了看站在马路对面的女人,微微眯了下眼睛,她穿了裙子,腿很长。
一辆面包车从路中间开了过去,带起一阵风,她的裙摆随风摆动,裙角微微掀起,露出膝盖上面一点白皙的大腿。
他懒洋洋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站在超市没动,没打算离开,也没打算走向她。
韩婷穿过马路,停在超市门口,随便找了句话说:“我来买东西,这超市是你开的?”
方绎嗯了声。
她抬了下眸,看见方绎盯着她看。
重逢以来,她还没见过他如此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的嘴唇看。
他一边盯着她看,往前走了一步,一脚踏进了她的个人社交安全距离范围内。
他个子高,整个人笼罩过来,像一座山。
她一抬眸就能看见他近在咫尺的喉结,黑色T恤领口微微敞开,锁骨线条硬朗,肩膀宽阔,黑发黑眸。
他长着一双桃花眼,少年时盛着阳光。等他长成青年,眸里雾气昭昭,看着人时,无端让人产生一种他对自己情深似海的错觉,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吻就要落到人的嘴唇上。
终于,那份懒散和傲慢还是冒了头,将那点深情糟蹋得一丝不剩:“你吃小孩了?”
韩婷没反应过来,什么小孩,她吃什么小孩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手指点了下自己的唇角,提醒她:“满嘴血。”
韩婷摸了下自己的嘴唇,看见手指头红了一片,是刚才没擦干净的口红:“你才吃小孩了。”
“我这是.”韩婷擦了擦嘴,“吃的火龙果。”
她问道:“是你让陶雨灵过来的?”
韩婷翻看陶雨灵朋友圈的时候看见了她昨天发的动态:“感谢方老板提供消息,于瑜帮结一下线人费。”
下面还有她的统一回复:还没去,大家等着看新闻就好啦。
时间是在陶雨灵和她的那个狗逼同事赶到这儿之前。
世界上姓方的人很多,姓方的老板也很多,跟于瑜和陶雨灵都认识的姓方的老板就不多了,只有眼前那么一位。
他是从于瑜那儿听说她想见陶雨灵,所以把陶雨灵送到她面前了吗?
就像童话中的阿拉丁神灯一样,只要她许愿,他就能实现。
她在合理推理和自作多情之间反复徘徊,不知道该信哪个。
方绎:“她拿新闻,我得到广告效果,双赢。”
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了。韩婷还是疑惑了一下,陶雨灵拿新闻好理解,方绎的广告效果怎么说,因为他店里的东西质量好,把小偷都吸引过来了?
.也行吧。
韩婷真诚道谢:“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跟陶雨灵碰不上。”
“她挺善良,”方绎看了她一眼,“没一刀砍死你吗?”
好了,韩婷现在明白了,陶雨灵就是方绎故意送到她面前的,目的是借刀杀人,用陶雨灵的手砍死她。
“杀人犯法,”韩婷对方绎进行了一番普法教育,“剁人骨头也犯法,威胁、恐吓,同样犯法。”
他上次在她眼前亮过的那把剁骨刀可是非常锋利的。
不能怪她案子办得多了,容易多想,是方绎实在有非常充足的作案动机。
方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唇边,并不点着,偏头看了下韩婷:“你不会以为我买那把刀是为了砍你吧?”
韩婷没说话,没有证据的事不能随便说出口,不严谨。
方绎幽幽地补了一句:“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死在我的刀下。”
韩婷觉得他这说话的语气,但凡他手上有把刀,劈头就要朝她砍过来了。
一辆小货车停在超市门口,进货的超市员工从车里下来,从冷冻冰箱里拿出来一个保鲜盒:“绎哥,您要的肉骨头。”
方绎接过来:“谢了。”
说完提起保鲜盒在韩婷眼前晃了一下,终于还是提了一句:“那把刀是切这个骨头用的。”
韩婷:“那就好。”
比起被一刀砍死,她更希望自己是没有资格死在他刀下的人,毕竟,活命更重要。
韩婷看了看,保鲜盒里的肉骨头已经切得很小块了,做糖醋排骨或排骨汤都嫌小了,就这还要继续切。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淑女了,吃排骨都不愿意张大嘴,需要切成这么小的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