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不怕输——怪侠一枝梅
时间:2021-05-27 09:28:37

  何白莲怔了怔,心跟被人大力攥了一下似的,狠狠地收缩了一下,一股热流倏然冲了上来,她的眼泪猛地就落了下来,心却还不住的抽动。
  她压抑着心酸和悲恸,声音却不自觉的颤动得厉害,哽咽出声,“你今天就是来给我送这个?”话音未落,何白莲猛地抽泣两声,似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辛酸,只撇开了脸。
  肩头却在微微颤动,她抿着嘴,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何柏宇捧着纸包,一脸地无措,他不知道他妹妹为什么忽然间就哭了,他丢下纸包,慌慌张张地去拉何白莲,何白莲梗着脖子,不肯回头。
  “妹妹,妹妹,妹妹怎么又哭了?妹妹别哭,妹妹别哭,哥哥把最喜欢的葱油饼都留给你,妹妹别哭了,好不好……”何柏宇拉着何白莲,着急又讨好地哄着她。
  何白莲心口堵得厉害,喉头也好像梗着什么东西,她只觉满腹的心酸与愧疚,她反手抹了抹脸,努力平复情绪,片刻后才回过头,强笑着对她哥哥说:“好,我不哭了……”
  话虽这样说着,可一对上她哥哥那双纯净懵懂的眼睛,泪水却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何柏宇又心疼又心慌,手足无措地去给她抹眼泪,他的手没什么章法轻重,小孩似的用掌心抹过去,擦得何白莲白玉似的脸发红,何白莲却恍若未觉,只强笑着任他擦。
  他也没发觉不对,睁着双大眼睛,认认真真地一丝不苟地替何白莲擦着眼泪,仿佛做着世界上最重要的事,仿佛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他妹妹就不会伤心了。
  何白莲终于平静下来,眼睛红红的,却笑着对她哥哥道:“好了,我不哭了,擦干净了吗?”
  何柏宇瞪着眼睛细细地看她,似乎一点泪水都没有了,这才放心地笑了,“擦干净了,妹妹不伤心了。”
  何白莲破颜一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板着声音斥责他,“以后不能这样,你留着我回去吃是一样的,听话啊!”尾音有细微的颤动。
  何柏宇咕囔道:“你回来就没有了……”
 
 
第26章 金龟婿
  何白莲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会没有,你不是说要给我留着的吗?没有了肯定是被你吃完了。”
  何柏宇被人说中心事,有点气急又有点心虚,他嗫嚅道:“放在那里,没有人吃就坏了——”
  他看着一旁的纸包,咽了咽口水,瞪着何白莲,“我给你留了一晚上!”
  何白莲看着他眼馋的样子,知道他的意思,他最喜欢的葱油饼,放旁边一晚上,他都忍住了没有吃,他多能干!
  何白莲心软发笑,“好好好,我说错了好吧。”
  她摸了摸他的头,又轻声问道:“哥哥吃饭了吗?肚子饿不饿?”
  何柏宇委委屈屈地看了看何白莲,嘟囔道:“只吃了早饭,现在肚子好饿,妹妹。”
  何白莲顺着他,柔声问道:“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叫外卖。”
  何柏宇眼睛猛地一亮,拍着手雀跃地大声叫道:“我要吃肯德基,我要吃汉堡和鸡腿,我还要吃披萨,喝可乐!”
  何白莲轻轻地敲了敲他的头,没好气地说他,“哪里能吃这么多?”
  何柏宇咽着口水去扯何白莲的手,可怜又讨好地求她,“妹妹,妹妹,你给我买吧,王照宇他们跟我说我吃的披萨不是真正的披萨,说我没去过真正的必胜客,他们都笑话我,妹妹,给我买,好不好?”
  王照宇是个十岁左右的半大小孩,她哥哥几乎不出那条街,平时都和那些小孩子玩。那条老街有很多本土的炸鸡或是汉堡,她哥哥也吃过,但好像真的没有带他去过必胜客一类,难为他还能记全这个名字,想来是经常被人嘲笑。
  何白莲心里一酸,有点纵容地点头,“好,给你买给你买,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
  何柏宇满眼都是惊喜,激动得抓着何白莲,高声叫起来,“真的吗?!妹妹!真的吗!我好了你就带我去吃必胜客吗!”
  何白莲被他拽着,好笑又敷衍,“真的真的,不骗你。”
  何柏宇一下精神昂昂,欢喜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手舞足蹈了一刻,猛地又蹭起来抱住何白莲的腰,像个小孩子似的在她怀里撒娇,“妹妹,妹妹,你真好!”
  何白莲被他紧紧地箍在怀里,手脚都被困住,一时间动弹不得,似乎有点不耐,实际却是宠溺的语气,“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害羞。”
  说着忽然想起陆先生还在她后面,她刚才一时情急,也没想到这一茬,当下回过头去,讪讪地看着陆皓,“陆先生,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
  陆皓从何白莲进来到现在,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红着眼数落她哥哥,看着她像是姐姐一样哄她哥哥,看着她情绪失控地落泪。
  哭泣的场面通常并不能让陆皓动容,鲁迅的话很对,人类的悲欢并不想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陆先生知道自己缺乏共情能力,他从未掩饰过这一点,也并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但看到何白莲偏过头落泪的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这个女人心里的心酸与悲怅。
  她很难过,陆皓心底有这样一个认知,这样的认知居然让他生了几分沉郁。
  他并没有将眼前的两个人当笑话看,他神色依旧严肃,只微微摇了摇头。
  何白莲又推了推她哥哥,有点严厉地说道:“不准闹了,有客人呢,好好坐好。”
  何柏宇智力虽然低下,却被教得很好,尤其听何白莲的话,他见何白莲沉了脸,悻悻地缩回了手,有点好奇和小心地看了看陆皓,却还小声地提醒何白莲,“妹妹,你要记得带我去吃必胜客,你说过做人要守信用。”
  何白莲失笑,瞪他一眼,似乎有点凶,“亏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这句你就记住了,那我叫你不要乱跑你怎么没记住?你答应过我的怎么也不守信用?”
  何柏宇哪里说得过他妹妹,何白莲这样训他,他立即耷拉了脑袋,扳着手嘟囔道:“我没有不守信用,我只是想给你带葱油饼……”
  何白莲心里一软,揉了揉他的头,似乎和解,“好了,我不会不守信用的,你放心啦。”
  何柏宇抬头,一脸灿烂的笑意,“妹妹最好了!”
  陆皓走了过来,停在何白莲身边,“你哥哥需要住院两天,等检查出来再看医生怎么说。”
  何白莲对陆先生简直奉若神明,恨不得给他供起来,听他这样说,忙连连点头,“嗯,好的,真是太感谢陆先生了。”
  她没有看陆皓的眼睛,因为有点尴尬,她哥哥的情况一下暴露到他面前,她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妹妹,这个好看的叔叔是谁?”何柏宇盯着陆皓,一脸好奇,似童言童语般没有禁忌。
  何柏宇比何白莲大两岁,何白莲虽然不知道陆皓具体几岁,但也不会比她大太多,绝对不是何柏宇能叫叔叔的人。
  何白莲忙拿去瞪何柏宇,又尴尬地看了一眼陆皓,口中轻斥她哥哥,“不准乱叫,这是陆先生,今天要不是陆先生救了你,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
  她又瞟了一眼陆皓,见他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被冒犯的样子,忙笑着有点奉承地跟他解释,“陆先生,我哥哥他智力有点低,还是个小孩子,老是这样乱叫人,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陆皓差点失笑,他不过三十岁出头,原来已经是叔叔了,他神色未变,脸上说得上是和煦,淡淡回了何白莲一句,“没事。”
  何白莲刚才几乎提着小心,见陆皓这么大人大量,她忙佯做严厉地呵斥她哥哥,“还不快谢谢陆先生,陆先生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是咱们家的恩人,你快谢谢人家!”
  何柏宇很听何白莲的话,闻言睁着个大眼睛,认真地对陆皓鞠躬,“谢谢陆先生。”说完有点忐忑地看向何白莲,似乎怕自己做得不对。
  何白莲朝他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但嘴里还提醒他,“以后不准乱叫人了,听到没有?”
  何柏宇乖乖地点了点头,“嗯,哥哥知道了。”
  何白莲松了口气,她环顾了病房,这里是省城最好的公立综合医院,不同于私立医院,这样的特需病房不是有钱就能住进来的,据说常年爆满,她哥哥能住进这里,不用说,肯定是陆先生的安排。
  何白莲越发觉得局促,陆先生真是个好人,可能这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她来说,就意味着帮大忙了。
  “陆先生,谢谢您给我哥哥安排这么好的病房,您真是太有善心了。”何白莲不吝赞叹道。
  陆皓点了点头,公事公办的语气,“你哥哥不会住太久,这里病房也不贵,你不用担心费用。”
  何白莲跟听领导讲话似的,乖顺地点头,她知道,这种病房价格跟住商务宾馆差不多,不算很贵,住几天她还是能承担的。
  陆皓见她一脸谨慎听话的模样,正要再说两句,病房的门被人“轰”地拉开了,几个人还没看清是谁,门口的人就如一股旋风似的卷了进来。
  “哎唷,何柏宇,你个祖宗诶!你一天不给老娘闹点事出来是不是就过不去!让你好好呆在家里你要乱跑,老娘是三头六臂还是咋的,又要管饭馆还要管你!老娘是上辈子欠你爷俩的啊!尽给我找事!”一个高亢尖锐的女声从门口直飚到了病床前。
  何白莲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除了她彪悍的妈还有谁?
  她又急又窘,红着脸瞥了一眼陆皓,叫道:“妈!你怎么来了?”
  她妈姓金,名字么,大俗大雅叫金珠,金珠女士进来看到她的傻儿子好好地躺在病床上,哪里像是生病的人,路上憋着的火气和担心瞬间就化成了数落,骂了何柏宇几句之后,才稍微解了气。
  女儿在旁边,金珠女士抬头,竖着眉毛又数落她,“我怎么不能来?你以为我想来?我一天忙得团团转,到这会儿连口气都没歇,水都没喝一口,就摊上你这个要债的哥哥又进医院了,真是逼死老娘算了!”
  她骂得有点难听,何白莲其实早习惯了她妈妈这样的火气,只是当着外人,尤其是当着陆先生这样的人,实在是有点难堪。
  陆先生可能一辈子都没听过母亲这样骂子女的吧。
  何白莲神色尴尬,一脸窘意,小幅度地去扯她妈的衣角,一边低声止住她,“妈,你少说两句——有人在呢。”说着用眼神示意她陆皓的存在。
  金珠女士寡妇失业的人,在老街那片也是有名的泼辣货,平时打交道的都是些底层人,谁也没多少文化和素质,嬉笑怒骂惯了,在老街倒是和周围环境浑然一体,甚至颇有风味,可换一个环境,她这样的说话风格就略显突兀,尤其是在陆先生这样的体面人面前。
  金珠女士经营着一家小饭馆,生意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那是母子三人安身立命的本钱,何柏宇这些年生病吃药,何白莲又读书,她一个人支撑这个家,要不是有个小饭馆在,母子三人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就是到了如今,何白莲大学毕业了,因着早年欠下的债,她还是得把小饭馆经营下去,一个小饭馆就靠她一个女人,说不累都是骗人的,生活的重担压在她身上,再温顺的女人也会变得暴躁锋利,更何况金珠本就是个倔强好强的人。
  今天店里一直很忙,她也没注意何柏宇去了哪儿,何柏宇智商低下,但是还好生活都能自理,平时她忙,他就自己去街口找那些小孩儿玩,金珠当然就没注意他今天不见了。
  等刚忙完,就有医院的电话给她,说何柏宇心脏病发进了医院,还是在新城区那块儿,金珠又吓又急,连门都来不及关,跟邻居打了招呼帮忙看着点,慌慌张张地就赶了过来。
  进门见何柏宇好好的坐在床上,一脸乐呵呵的模样,哪里像是有事,自然原先的惊惧就变成了怒气,习惯性地数落何柏宇一番。
  她这种程度的数落在家就是正常说话,一家三口都习惯了,她当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金珠女士见女儿扯她衣服,又给她使眼色,她没好气地打开何白莲的手,“你们两个要省心点,我还用说这么多?”
  说着又环顾了一下病房,见她傻儿子好好地坐在床上,似乎一点没理她刚才的数落,正聚精会神地抠着被套上的绣花。
  金珠女士气不打一处来,拍了一下何柏宇的肩,恨铁不成钢,“你真是来要债的,没事住这么好的病房干什么!老娘辛辛苦苦挣点钱还不够你这样折腾的!家里还欠一屁股债,老娘拿什么去还,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爷俩,这辈子当牛做马都还不完是吧?啊!”
  何白莲大窘,不提有多尴尬,她觑了一眼陆皓,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因为她妈妈的话生气,心里却七上八下,十分忐忑,忙止住她妈,“妈,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好吧?这个病房是人家陆先生安排的呢!”
  何白莲看着她妈,杀鸡抹脖子似的使眼色,生怕她再说点什么难听的,让人家陆先生难堪。
  她妈妈这样的底层群众,做什么事首先考虑的都是钱,马斯洛需求理论不是说吗?人首先要满足生存的需要,对于她妈妈来说,她首先考虑的就是一家三口的活路,生存在现在这个社会具化下来,就是一个字,钱。
  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要钱?一棵葱一粒米都是要用钱买的。
  生病住院她首要考虑的还是钱,没有钱不行啊,没有钱怎么入院交费看病?检查要钱,吃药要钱,手术要钱,病房要钱,陪护要钱,每天奔波来回路费不是钱?耽误了生意又哪来钱支撑这些。
  生活每一天,她眼里都是一个,钱。
  何白莲正是懂这些,她太明白她妈妈的难处,生活逼得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钱,有钱才能让何白莲读书,有钱才能给何柏宇治病,有钱他们母子三人才能活下去。
  她小时候觉得她妈妈泼辣过头,对他们兄妹两个没有什么温情,很是羡慕过别人温柔的妈妈,后来稍微大了,渐渐就理解她妈妈了,甚至也学会像她妈妈一样,敢冲出去揍那些欺负她哥哥的人。
  生活,只能是你去适应它。
  她不觉得她妈妈丢脸,但此刻在陆先生这样的人面前,何白莲脸皮虽然不薄,但像是忽然被揭了所有面皮,把真实的她和她的家庭赤*裸*裸地暴露在陆先生面前,何白莲还是觉得窘迫和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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