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姐,怎么了?”秦梦昀见池萤有些出神,抬手在她眼前小心翼翼地晃了晃。
“没事。”池萤掀起眼帘,只微微摇了摇头。
并非是她不愿意说,实在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薛萤和简遂之间的那些陈年破事儿。当年薛萤半是逆反半是为了自我成全,只能被迫接受了这段父母之命的婚姻,只为能在别人的人生中喘息片刻,而秦梦昀为了逃避早早嫁人的命运,却也一头扎进了这个娱乐圈里。
二者互为因果,却又如此巧妙的将两个原本云泥之别的灵魂的引到了一处,终究是殊途同归。她也不知道简遂当年在遇到秦梦昀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许心里多少还存有那么一点儿恻隐之心吧。
池萤捋了捋鬓发,托腮看向对面的人:“那倒是奇怪了,你怎么会不喜欢简遂呢?说来他可是你的大恩人,亲手把你从泥潭里捞出来了呢。”
“薛小姐,你可能不清楚,”秦梦昀忽地自嘲一笑,“像我们这样的人啊,别的本事可能没有,但最会看别人的眼色,简总当然是个理想的伴侣,但我心里清楚,我对他根本没那么特别,顶多就是个还看得过眼的员工而已,我来这儿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何苦还要把自己搭进去,人呐,切忌惦记那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容易魔怔。”
“通透。”池萤第一次在她面前表露出由衷的赞赏。
“一般一般,我可没有薛小姐通透,”秦梦昀笑着摆了摆手,“我可看出来了,简总对你可是旧情难忘,他那么冷静的人,在你面前倒像个傻小子似的,你却还能视而不见,说起来还是您更通透。”
池萤不置可否,只反问道:“所以你今天找我出来,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个的?”
“我……其实就是为了跟薛小姐您说清楚,我对您真的没有恶意,我发誓,要是有半句假话明天就被捉回老家嫁人!”
秦梦昀举起三根手指,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但是吧,我想的是,既然您对简总也没那个心思,那咱们其实可以……互惠互利一下。”
“怎么说?”池萤挑眉,似是对她的话有了点儿兴趣。
秦梦昀看上去有些小兴奋:“你看啊,前妻和现绯闻女友对峙这种戏码,其实闲出屁来的网友也都喜闻乐见对不对?咱们俩同框一次就能上一次热搜,这是多难得的热度啊,当然要是中间发现舆论走向不对,就立马发澄清律师函,风波过去了再继续同框上热搜,这一来二去的,接下来小半年儿咱们都不用担心流量了!”
池萤抱臂笑道:“嗯,你其实是想说,简遂这么好的热搜工具人,不用白不用对吧?”
秦梦昀被说中了本质,倒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倒是也没必要说那么直白,毕竟归根结底我还是在给简总打工嘛,我有了热度,不也是给简总的账头划上一个小小的逗号。”
“说得对。”池萤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是同意的意思吧?”秦梦昀抚着桌沿儿凑近了些。
“我是说,你确实是有热度了,但是这事对我着实没什么好处。”
秦梦昀皱眉,似是有些不理解,“什么?”
池萤撑着桌子起身,垂头笑望着她:“我不是针对你,只是我不想跟简遂这人有半点瓜葛,即使是借着他的名头炒热度也没有兴趣。”
秦梦昀沉默了半晌,终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讨厌?那倒也说不上吧,”池萤轻叹了口气,又再度坐下,“简遂这个人吧……其实就像我爸爸。”
“什么?”秦梦昀呛了口水,“咳咳咳……他把你当老婆你却把他当爸爸?”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池萤递给她一张纸巾,轻撇了撇嘴角,“我的意思是,他和我爸爸都是一样的人——商人。”
秦梦昀擦了擦嘴角:“商人?商人有什么不好的么?重利轻别离?”
“重利,倒是没错。”
池萤稍顿了片刻,暗暗组织着词句,想着如何同她解释清楚又不会透露太多,“当然,人人都在为自己谋利,这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只是对有些人而言,一切都是利益相关,人也是,情也是,归根结底他自己是不能吃亏的,如果他看似暂时吃了亏,那肯定也是为了日后更大的利益。”
这也是为什么她前几天没有坦然收下简遂之前给她的那一大笔所谓“婚内财产分割”。
虽然薛萤当年和简遂只是表面夫妻,实际交集并不算太多,但对于此人也不能说不了解。他作为家里唯一的继承人,只要稍稍硬气几分熬一熬,指不定都能把这婚事拒掉,但他没有,依然顺从地接受父母安排的联姻,而在薛萤的存在危急到他的形象时,又能快刀斩乱麻的迅速甩脱身。
当然,对于薛萤而言,他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无可指摘,毕竟两人顶多就算硬凑在一起的合伙人,谁还能指望相看两厌的合伙人给你赴汤蹈火呢。
虽然不弋?知道他后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态度大为改观,但自己可以肯定的是,简遂一定有别的什么图谋,至于是图她的人还是图别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嗯……我觉得你说的确实也有道理,”秦梦昀摸着下巴,似是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简总这种整天运筹帷幄几千万上下的人,确实也不像是会困在小情小爱里的愣头青。”
“嗯,”池萤再度起身,“那就这样吧,你慢吃,不用送了。”
“哎哎哎,你等一等!”秦梦昀见她要走,忙上前两步拉住了池萤的衣角。
池萤回头,抽出自己的衣服后皱了皱眉,“还有别的事?”
秦梦昀有些讪讪,但还是笑道:“就是……你知道我不好随便叫车嘛,所以我要走的时候,能不能给你发消息,让你帮我叫辆车呀?”
“行。”
池萤回得干脆,转头又抛下一句:“但是车费要转给我。”
秦梦昀:“……啧,还说别人是商人呢。”
池萤自然没有听见身后的低语,她在园林似的小径中一边循着来时的方向向外走,一边再度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刚戴上墨镜,她侧面的小径上突然蹿出来一个人,那人步履匆忙,差一点就和她撞了个满怀。好在池萤一向机敏,在两人之间只余十来公分的地方及时停下了脚步
那人应当是要赶时间,故而只匆匆地向池萤道了句“抱歉”,便踏着一双8cm的细高跟鞋,在香山帮精心铺就的细密鹅卵石小径上碎步跑了起来。
池萤本也没打算计较这种小事,但刚走了两步,脑海中的某段记忆却露出了尖角,她转头望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宝瓶门后,只迟疑了片刻,便脚尖一转,朝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第152章 总裁的白月光08 毕竟我也是离过一次……
穿过宝瓶门后,池萤脚步一顿,突然发现面前多出了两个门,却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从哪个门中穿过的。这私房菜馆整体仿照着苏氏园林建造,因南方的园林讲究移步异景,故而在任意两扇门间便有了个视线差,为的就是不让人一眼将景色尽收眼底。
正是因此,刚才那人穿过第一扇们后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她也没能直接辨认出对方的具体行进路线。
池萤立在当中有些犯难,她的目光在两扇门之间左右徘徊,左边那扇门后是看似一座假山,而右边那扇门后看上去应当是一座九曲桥的引桥,只是终究都被花花草草遮挡了视线,亦看不太分明其后究竟是何景象。
算了,反正是五五开的概率,那就跟着感觉走吧。
池萤心下一沉,抬步迈向了右边的那扇书着“翠微妙境”的圆门。
“你跟着我干什么?”
刚跨过门槛,那门边立刻跃出一道人影,皱着眉对着池萤冷眼相看。
池萤并未立刻答话,而是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口罩和墨镜,对着眼前那人淡笑了笑:“白女士,您还记得我么?”
那人听了她的话起初还有些疑惑,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些,歪头盯着池萤的脸,蹙眉细细辨认道:“你是……小萤?”
“是啊,”池萤抬手,作出邀请握手的姿势,语气很是客气,但亦不乏尊重,“妈妈,好久不见。”
面前这人倒确实在薛萤的记忆里存在过不假,正是在她刚上小学时,就和薛咏志离婚出国的薛母——白寻。
原身薛萤对白寻确实是有不少怨念的,毕竟一个母亲头也不回地抛下自己的年幼的孩子远走他乡,怎么看似乎都不符合社会对“母爱伟大无私”的要求。不过池萤对此倒是没什么太大的看法,归根结底母亲也是人嘛,是人都有追寻自己理想生活的权利,怎么说都比窝囊的在薛咏志身边儿当个怨妇来得好。
况且薛萤的物质生活本来也不需要过多操心,毕竟担心一个单亲富家小姐的生活质量,倒是显得有点自作多情了。
面对池萤的泰然神色,白寻倒是平添了几分局促,握住池萤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发凉,“我……小萤啊……你……你怎么在这儿?”
其实白寻当年并非对薛萤全然不管不顾,每年还是会抽出一两个月回国探亲,只是薛萤那时候正赌着气,根本不乐意见她,白寻努力了几次都半点不见成效,估计也有些心灰意冷,后来的几年回国的次数也减少了,估计这会儿也正惊异她怎么会主动找上来攀谈。
池萤抬起另一只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来吃个饭,您也是?”
“是,”白寻点点头,神色也渐渐恢复自然,她拉着池萤坐到了九曲桥头的凉亭内,眼角微勾露出一抹不自知的妩媚,“好久没见,你也是个大姑娘了。”
池萤暗叹,啧,白女士这美貌不仅宝刀未老,还如红酒般愈发醇厚,看来这些年在国外倒是过得挺滋润。挺好,过得好就行。
“当然,毕竟我也是离过一次婚的人了嘛,咱们这会儿可是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池萤半开玩笑道。
白寻没想到她竟然拿这个话题出来开涮,一时有些语塞,也不知道究竟是该顺着她还是安慰她,只能尴尬地岔开话题:“……..你……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当然好,”池萤冲她眨了眨眼,“俗话说不破不立,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您说是吧!”
白寻定定地看着她,良久,良久,只是缓缓吐出四个字,并非感叹,而是在平静的陈述一个事实。
“你长大了。”
“但你还没变老,”池萤笑了笑,“你还是很美,就像我最后见到你那次一样。”
“……..是吗?”一向自信的白寻这次倒是有些不太确定,抬手摸了摸眼角,“我这几年……其实还是长了几条皱纹的。”
“一条皱纹不都长那不成妖怪了?”池萤假意嗔怪,“但你还是人类范围内最美的那一拨。”
白寻被她逗乐,语调顿轻松了不少,“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们现在还真不是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嗯?”池萤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起跑线?”
“我已经离三次了,这会儿在打第四次的官司呢,你还得继续加油,才能勉强赶上我的脚后跟。”白寻拍了拍她的肩,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的架势。
池萤眉梢微挑,“啧,一般的亲妈不都是盼着自己闺女家庭幸福儿女双全吗?”
“所以我是非同一般的亲妈。”
白寻笑望着她,眼眶中却渐渐氤氲起一层雾气,她的手在身侧微微抬起又迟疑放下,重复再三,终究还是下定决心抱住了池萤双肩,将她搂在了怀中。
“小萤,妈妈没有抛弃你。”
“我知道。”池萤在她怀里微点了点头,这话虽从她嘴里说出来,但更像是从心底的某处生出的毫不迟疑的潜意识。
“妈妈只是..……”
“没事,我都明白。”池萤并没有让她说完,有些话不言自明,“你不是都说了吗,我长大了。”
“是,你长大了。”白寻轻拍着她的后背,似是呢喃低语,又像是在感叹着什么。
“所以你这次回国来是有什么安排吗?”池萤从她怀中抬起头来。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回来办个展。”
白寻的出身并非同薛咏志一样有着什么家族企业,她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倒是算得上是书香世家,但她却并没有走向学术道路,而是去读了纯艺。
Fine art,这种但听上去高大上但半点儿没有就业导向的专业,一向是有钱有闲的二代们的聚集地,池萤觉得薛萤当年之所以能走上娱乐圈这条路,可能多少沾点儿白寻的艺术细菌,当然主要还是遗传了她这张脸。
对于薛父薛母这两人当年究竟为什么会走到一起这一点,池萤一直也觉得是个迷,或许是但年薛咏志确实长得还挺有迷惑性,再加上谈吐过人见识广博,暂时蒙蔽住了年轻单纯的艺术家白女士的双眼。
不过婚姻向来能暴露人最本质的那一面,结婚生娃后的白寻估计也看穿了薛咏志的商人内核,她向往自由,自然也不会让自己在婚姻里委曲求全,别说只有薛萤一个孩子了,估计再有十个八个孩子也拦不住她。
薛萤当年可能不懂,但经历过过往那些风浪的她一定比谁都明白,错误的结合只要纠正了就好,一次不行就多纠正几次。你看白女士都颇有自查精神地纠正了三四次了,与其自怨自艾老公为什么不爱我,不如拜拜下个会更乖。
“办展?什么时候在哪儿?我能蹭张票吗?”池萤虽然不懂艺术,但看看热闹她还是挺有兴趣的。
“蹭票?不行。”白寻故作高深地摇了摇手指,“你得来给我站台,是我要来蹭一蹭大明星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