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沦陷——江幼
时间:2021-05-27 09:30:05

  坐了两分钟,傅津南翻出柯珍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两声便被柯珍接通。电话里,柯珍问:三哥,找我什么事?
  傅津南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寒暄几句,傅津南睨了眼对面竖着耳朵听的人,说:珍珍,你爸怕是撑不住了。你抽时间回来一趟,见最后一面,成不成?
  柯珍那头当场噤了声。
  祝政手舞足蹈提示傅津南,让他再问问,傅津南翻了个白眼,握着手机继续问:珍珍,你给三哥一个准话,能不能回来?
  回应傅津南的是一串冗长的呼吸声。
  直到电话结束,柯珍都没给他一个准话。
  傅津南摆了摆手,朝祝政说:“没戏,”
  祝政拧眉,怒骂:“干脆死外面得了。”
  傅津南凉嗖嗖睨他一眼,骂他嘴下积德。
  中途,祝政被一通电话喊走。
  离开前,祝政满脸难看,抓着头交代傅津南:“我要是出什么事,老爷子的后事你帮我照看照看。”
  傅津南吐了口烟雾,凝着眉问:“你认真的?”
  祝政咬了咬牙,冷笑:“妈的,要找到那狗东西,老子整死他。”
 
 
第64章 柯珍没有心。
  柯珍人在西安。
  接到祝政电话,柯珍抱着电吉他,坐在刚演出过的舞台沿,甩着一条腿,问:“死了?”
  祝政在那头气得骂脏话。
  柯珍听得起劲,低着脑袋时不时弹一下弦,又落在破洞裤的口,有一下没一下抠着。
  等祝政骂累了,柯珍才噙着嘲笑,问:“不是不让我回北京么,怎么还劳您亲自请我了?”
  祝政喉结堵塞半秒,咽了口气,说:“柯珍,老子没功夫跟你这耗。老爷子如今撑着最后一口气就为了见你一面。你要回来,我——”
  “行啊,我回去。”祝政话还没说完,柯珍突然变卦。
  柯珍态度转变太快,祝政差点没反应过来。刚想确认,柯珍的话接二连三冒出来。
  —回北京可以,你得亲自来机场接我。
  —我回北京想干嘛干嘛,别惹我。
  —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你得听我的。
  祝政冷嗤,咬牙答应她的要求。
  柯珍勾了勾唇角,笑眯眯说:“最后一个要求,你得去我妈坟头磕三个头。”
  “你他妈还有脸提这个?”祝政踹了一脚凳子,气急败坏骂。
  柯珍充耳不闻,将怀里的吉他扔在一旁,手机咬嘴里,双手撑在大腿两侧,直起腰,蹭地一下,一口气跳下两米高的舞台。
  双脚着地后,柯珍拿过嘴里的手机,擦了擦口水,放耳边,打断祝政的咒骂:“答不答应在你,回不回来在我。你要不乐意,那我也没办法。”
  “祝政,他死不死跟我没关系。”
  祝政骂骂咧咧半天,挤出五个字:“得,老子同意。”
  柯珍开局胜利,挑眉,故意吹了两声口哨。
  查完机票,柯珍把航班信息发给祝政,交代他晚十点半亲自去大兴机场接她。
  ‘亲自’两个字被柯珍咬得又重又慢,着重体现了她对祝政的要求。
  祝政冷脸,笑骂:“老子没聋,听得懂。”
  柯珍笑得一脸灿烂,说:“那您记得准时,过时不候。”
  话音刚落,那头摁了挂断。
  柯珍盯了一阵儿漆黑的屏幕,收敛笑容,抬头眺望着对面的鼓楼,突然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漂泊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全国巡演今天是最后一场,其实祝政不打这通电话,柯珍也是要回去的。
  她之前答应过丁嘉遇,要陪他过生日。只剩一个晚上了,她当然得回去。
  —
  飞机晚点,柯珍抵达北京已经凌晨。
  折腾了大半夜,柯珍没跟旁人一起凑热闹,一个人戴起口罩,背着橘黄色旅行包,走出机舱。
  路过长廊,柯珍边走边开机。
  祝政打了十几通电话,全是催她的。柯珍面色平静按住那几通通话记录,毫无波动摁了删除。
  走出机场,柯珍站路边等了半天都没打到车。
  望着空荡荡的马路,柯珍败阵,最终决定打给祝政,让他到国内到达出口接她。
  祝政接完,骂:老子欠你的。
  柯珍不当回事。
  等了几分钟,一辆黑色吉普停在柯珍脚边,只差一点点就压她脚了。
  柯珍皱眉,抬起头,迎上祝政不耐烦的脸,唇角溢出一声冷呵。
  用力踹了两脚车门,柯珍顶着祝政杀人的目光开门坐上后排。
  砰——
  柯珍丢下旅行包,狠狠关上车门。力道太重,震得车门都在晃。
  风扫过来,几根头发丝吹进嘴里,柯珍呸了一声,扯出头发。
  祝政抹了把脸,握着方向盘骂:“你他妈不能轻点,老子刚提的车。”
  柯珍往靠背一躺,双脚搭在扶手箱,阴阳怪气说:“哦,没注意。”
  祝政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柯珍。
  他俩天生八字不合,如今能处在一个屋檐下,全靠他心慈手软。
  不知道是不是夜太深,一路竟然畅通无阻,一个小时的车程,祝政只开了半小时。
  车子开进医院,祝政坐车里,咽下所有恩恩怨怨,心平气和说:“咱俩的事先不扯了,你先去看老爷子。”
  说着,祝政解开安全带,绕过车头,亲自走到后排给柯珍开车门。
  祝政手搭在车顶,让出距离,示意柯珍下车。
  祝珍斜他一眼,提着旅行包,弯腰钻出车厢。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病房,祝政抬着下巴,指了指门牌号,示意柯珍进去。
  祝政离开,柯珍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才推门。
  许是察觉到动静,祝淮安勉强睁开眼,那双浑浊不清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立着的柯珍。
  见到柯珍,祝淮安情绪激动地要起身。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祝淮安手舞足蹈半天,想要扒开氧气罩。
  柯珍瞧着病床上瘦骨嶙峋、老得不成人样的祝淮安,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迟疑片刻,柯珍轻阖上门,抬腿慢慢走到病床边。
  见祝淮安情绪激烈到喘不过气,柯珍抿唇,沉默片刻,问:“你有话说?”
  祝淮安双目瞪大,抬起发麻的手指,指着鼻子上的氧气罩,同柯珍艰难地点了下头。
  他只剩这口气吊着,得尽快把话说完。
  柯珍挪了几步脚,弯腰凑近病床,伸手轻轻取下祝淮安的氧气罩。
  氧气罩取下,祝淮安几乎累得喘不过气。
  “珍……珍,爸爸……有话……有话跟你说。”
  祝淮安嗓音苍老,说几个字便面红耳赤,人费力又费劲。
  柯珍侧着耳朵,凑他嘴边,示意他继续说。
  “你你……你跟小政……都是我的孩子,爸爸快……不行了。答应……答应爸爸,以后好好……好好待在北京,别……别跟你哥斗了。我我……去找你妈妈赔罪。”
  “珍……珍,爸爸错……错了,爸爸——”
  话音未落,祝淮安骤然断气。
  去世前,祝淮安嘴巴还半张着,眼睛瞪得老圆,话还没来得及交代完就去了,连伸到半空的手都缓缓落了下来。
  病房里,柯珍站在一旁,凝望着床上睡得安详的祝淮安,喉咙忽然失了声。
  两分钟后,祝政听到柯珍的叫声,马不停蹄走进病房。医生围在一堆商量着处理遗体,祝政转头出去吩咐人处理后事。
  唯独柯珍像个局外人,恍恍惚惚站在病房,神情麻木地看着周围人忙忙碌碌、吵吵闹闹。
  祝淮安去的并不突然,祝政早准备了后事。只是祝淮安为了等柯珍,迟迟没断气。
  如今柯珍回来,祝淮安提着的那口气自然断了。
  祝家最近不太平,祝淮安的葬礼一切从简,祝政连夜安排火化。
  柯珍一路恍恍惚惚,直到祝淮安火化,柯珍才察觉不对劲。
  回去的路上,柯珍坐在副驾驶盯着祝政问:“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祝政吸了口气,说:“跟你没关系,别掺和。”
  柯珍舔了舔牙齿,扯着安全带,事不关己回:“我也没想掺和。”
  祝政冷呵一声,开着车,漫无目的问:“你去哪儿?”
  柯珍捂了捂发昏的额头,说:“找丁嘉遇。”
  “得,我送你过去。”祝政立马转了个方向。
  开到一半,祝政点了根烟,边抽边说:“你以后别回北京了。你妈那儿,我要好好的,我每年都去给她磕头。”
  “我回不回来关你屁事。”
  祝政气急,指着柯珍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随你开心。”沉默良久,祝政突然开口,“老爷子去的突然,祝家确实出了点问题。不过都跟你没关系,掺不掺和都没你事。”
  “你不乐意姓祝,我也不指望你改。要有人查到你,你打死不认。祸事因我而起,轮不到你。”
  殊不知,柯珍早已经成了局内人。
  车子开进三环,眼见到了丁嘉遇别墅门口,祝政刹车突然出了问题。
  祝政狠踩刹车,速度非但没降,反而不受控制往前冲。
  眼看要撞上防护栏,祝政死打方向盘,车子刚转完180度,耳边突然响起柯珍的尖叫声。
  “有车!”
  祝政动作条件反射慢了一拍,一抬头,脸上只剩迷茫。
  柯珍见状,咬牙解开安全带,站起身凑到祝政身边,试图抓住祝政脱轨的方向盘。
  双手刚碰到方向盘,砰地一声,吉普车猛地撞上岔道蹿出来的大货车。
  来不及反应,柯珍下意识用自己的身躯挡在祝政面前。
  碎玻璃声、轮胎摩擦声、尖叫声轰然撕破耳膜。
  滚烫、咸腥的水滴顺着祝政鼻头掉进嘴里。祝政舔了舔嘴唇,口腔里一大股铁锈味。
  似是察觉什么,祝政蓦地抬头。
  那是怎么一幅画面?
  惨痛,悲壮且毫无挣扎之力的。
  祝政望着挂在半空,胸口插了一根钢筋的柯珍瞳孔猛地放大。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颤着手,想要伸手触碰柯珍,抬到半空,祝政凝视着柯珍右胸口的血窟窿,心脏咻地沉入底。
  刺眼的鲜血还在不停往下流,顺着柯珍的手背流入车座,掉在祝政脸上、脖子,染红他的白衬衫,侵蚀他的理智。
  祝政脑子里翻滚的情绪轰地炸开,炸得他面目全非,炸得他动弹不得,炸得他血肉模糊。
  喉咙像被胶水黏住,无论祝政多用力,多用力扯嗓子嘶吼,嘴里都发不出一个音。
  祝政试图推开车门,手却用不上半点力。
  玻璃碎片扎进他的手背、大腿、头发,更多的砸进了柯珍后背。
  不敢,他不敢动。
  他一动,柯珍就要死。
  祝政揪着心脏,喘着粗气,红着眼,满目绝望地瘫在座椅里。
  他喊,他叫,他费力求救。
  他一遍又一遍地叫柯珍的名字,叫到最后,祝政垂着胸口嚎叫起来。
  “祝……祝政。我求……求你个事。”迷迷糊糊中,柯珍忍着剧痛,艰难叫出祝政的名字。
  “你别说话!”祝政瘫在座椅,绝望喊。
  大货车上的钢筋从挡风玻璃直穿柯珍右侧胸口,柯珍只要动一下,鲜血便流个不停,她不敢动。
  柯珍咬紧牙关,抬起头,费力望向丁嘉遇的别墅。
  望着那道飞奔过来的身影,柯珍视线很快模糊。
  疼,疼,好疼,好疼……
  她真的撑不住了,撑不住了。
  “哥……我好……好累,我……我不想恨你了。你……你跟丁嘉……嘉遇说……说一声生日快乐。求——”
  “柯珍!!!”
  柯珍临死前,最后听到的声音是丁嘉遇的。
  她甚至来不及看他一眼,来不及回他一句就闭了眼。
  两分钟后,丁嘉遇跑到车祸现场,徒手砸开车门。
  安全攥出祝政后,丁嘉遇盯着驾驶座胸口插着钢筋、没了呼吸的柯珍当场发了疯。
  “柯珍!!!!!!!!!你给老子活过来!!!!柯珍!!!!活过来!!!”
  丁嘉遇爬进驾驶座,望着满身鲜血的柯珍,丁嘉遇张开双手,不顾一切拥住她。
  周围人想要靠近,手还没碰到柯珍,丁嘉遇不要命地砸退所有人。
  人群熙熙攘攘,拍照声、说话声、脚步声、警报声,救护车声全都混杂一起。
  而驾驶座上紧紧相拥的两人,谁也分不开。
  丁嘉遇抱着柯珍的尸体,低下头一一亲/吻过柯珍脸上、脖子、手背、胸口的血迹。
  亲到最后,丁嘉遇双手捧住柯珍的下巴,唇瓣贴在柯珍失血的嘴唇,哑着声,一遍又一遍地喊柯珍的名字。
  喊到最后,丁嘉遇哭着嚎叫:“柯珍,求你,你活过来。”
  “别这样,别丢下,别丢下我。”
  “你不是说了要给我过生吗?柯珍,你这个骗子,骗子。”
  “柯珍,你别不说话。你起来打我,骂我好不好?”
  “柯珍,我爱你,我爱你很多年了。我想跟你结婚、生孩子。你起来,你起来,别丢下我。”
  嚎到最后,丁嘉遇瘫在座椅,抱着柯珍的身体绝望地捶打方向盘。
  赶到现场的傅津南看到这幕,抽着气,弯腰一把拽出丁嘉遇。
  见丁嘉遇已经神志不清,傅津南怕他伤到自己,又将他打晕塞进护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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